“相公剛才說什么?”
“我說,我?guī)湍阕襟H子?!?p> “不,你說的是買?!?p> “我沒說?!鄙蚝扑烂鼡u頭。
“你說了?!钡婪蛞廊欢⒅?。
“好吧,我說了?!鄙蚝票欢⒌檬懿涣肆?,終于承認。
“相公果然是明白人,你看我這驢子剛才,多聰明,多有靈性,后蹶子多有力道...收你三兩銀子不虧吧?!蓖婪蚵牭缴蚝瞥姓J,頓時開始不遺余力的吹捧起自己家的驢子起來。這里頭自然包括了沈浩恨的牙根癢癢的“靈性”,“后蹶子”。當然最后還不忘提出一個大概兩倍于市價的價格。
“當然虧...我不要...啊呸...不虧不虧,我要。”沈浩剛想借著這個價格拒絕,結(jié)果那個熟悉的后蹶子又蹬到了腳跟處,只好苦著臉答應(yīng)下來。
他巴拉巴拉身上,之前還希望自己穿越后身上有點銀子的?,F(xiàn)在沈浩竟希望自己是個窮光蛋,一分錢都沒有。
裝作在身上摸了一遍,沈浩抬頭,對屠夫露出無奈的神色:“你看,我沒有錢的,一文錢都沒...?。 ?p> 是驢子在后面輕輕的頂了一下沈浩的右衣兜,力氣倒是很小,但剛好能聽見晃啷晃啷的碎銀子撞擊的聲音。
“中國好隊友啊?!蓖婪蛐α耍粡埬樝駛€菊花似的,道:“相公,不厚道啊。”
“我...”心里咒罵著,沈浩只能黑著臉從衣兜里頭掏過去,然后從襯里額外縫好的小衣兜里頭掏出來了一粒銀子,估摸著幾錢的樣子,然后強行裝作不肉痛的遞給屠夫。屠夫樂呵呵的收著,然后繼續(xù)看向沈浩的衣兜。
之后,沈浩又陸陸續(xù)續(xù)的拿出來幾塊碎銀子。由于他拿的很慢,屠夫還有空拿了個小銀秤過來,一粒粒的量著。
“夠了嗎?”沈浩問。
“還差點?!蓖婪蚩粗y秤回道。
“那現(xiàn)在夠了嗎?”沈浩又哆哆嗦嗦的拿出一塊銀子。
“快了快了。就差一點點了。”屠夫笑著回答。
于是,當沈浩將自己衣兜里頭的銀子全部拿出來后...
屠夫終于在沈浩可憐的目光中,心滿意足的道:“夠了夠了,真巧啊,剛剛好三兩銀子,不多不少?!?p> 隨后,他提著銀秤,攥著銀子一步一晃的走開了。本來他還準備讓沈浩殺殺價的,沒想到竟然以這個價格成交了,這個月都賺回來了。
臨走前還不忘對著沈浩道:“鄙人姓胡,街那邊的牲畜都歸我胡屠戶管,相公有空,可以隨時來找我買物美價廉的牲畜啊。”
直到看著胡屠戶得瑟的身影消失在遠處,沈浩才忍不住跳起腳來大罵:“鬼才找你!黑商,真...黑商,簡直就是...黑商!”
古代時候,一兩銀子能夠三口之家過一個月。穿越前的身體辛辛苦苦縫在口袋里頭的銀子,是他身上所有的積蓄了。結(jié)果穿越過來還沒捂熱乎,就喂給了一頭驢子,這頭驢子還威脅他,連讓他殺個價的機會都沒有。
而這頭驢子,現(xiàn)在安全了,竟然又靠在了沈浩身上,一對大驢眼依舊炯炯有神。
“別給我裝無辜,我要,我我我,你別以為你從屠夫那跑出來,就不會死了。我現(xiàn)在就,就吃了你解恨?!鄙蚝普Z無倫次的指著驢子道。
“嗯昂嗯昂?!斌H子叫喚了兩聲,仿佛在說:“切,就你那膽子?!比缓?,它示威性的對著氣的七竅生煙的沈浩抬了抬后蹶子,便悠然自得的走進了沈浩居住的那間小破院子。
就這樣,驢子就在沈浩家里住下了。每天呆在后院里懶洋洋的躺那兒曬太陽。除此以外什么活也不干,沈浩不給它吃的,它就爬上沈浩的餐桌,叼走他的粗面饅頭,舔他的稀粥。最后沈浩只好給他面糊糊吃。吃完面糊糊,驢子似乎會心情好點,但到了下一個飯點,它又會跑到沈浩面前打滾。
至于稱呼,沈浩給驢子起了個名字。
三兩。喻指他在這頭蠢驢身上花了多少錢。
可這名字每叫一次,沈浩就肉痛一次。后來便想改叫“二兩”。結(jié)果這個稱呼,驢子根本不搭理,還對他揚蹶子,沈浩只能叫回“三兩”。
又過了一旬,沈浩終于撐不住了。
原因很簡單,家里斷糧了。
三兩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早起來就進屋拱沈浩的被窩。至于門這種東西,對三兩簡直形同虛設(shè),牙齒配合舌頭,三下兩下就能打開。
“沒錢,斷糧,還不是都因為你?!鄙蚝坪苌鷼狻?p> 三兩的驢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揚起前蹄指了指沈浩,哼唧了兩聲。
沈浩聽的明白,它是在表達“你是主人,你怎么不去掙錢?!边@樣的意思。
“我那...我這幾天可是在...”沈浩指指旁邊書桌上擺著的字紙,上面墨痕未干。想想看又覺得自己竟然會跟一個驢子解釋這些,真是荒謬。索性不解釋了,把臉上三兩的口水洗掉,起身準備出門掙錢。
怎么掙錢呢?
沈浩想過賣詩,又覺得自己總共記住的詩也就一兩百首,剩下來記住的詩句也都是些名句和“但成意境不成文”的散句。就這樣賣掉并不值當,而且賣詩需要渠道,需要名聲。自己一個沒什么功名的童生,把詩賣給誰?
那剩下來的、沈浩一個文科生能想到的路徑就只剩下了一條:賣書。
但賣書一詞不好聽,沈浩就將其稱作“鬻書”,“鬻”和“賣”是同一個意思,但無論從字形還是從字音來說,都比“賣”要出塵了不少。
唐代沒有活字印刷術(shù),雕版印刷術(shù)也只有在印刷發(fā)行量極大的圖書時才會使用,沒有做到普及。因此就沈浩這幾天的觀察,手抄版本的書的價格很高。沈浩身上的書雖然不多,也都是些比較普遍的讀物,但賣上一兩本,也足夠他一個月的溫飽了。
事實上,應(yīng)該是兩個月的。有了三兩,就只剩一個月了。
于是,這天清晨,沈浩背著書走向升州城中的書市。本來應(yīng)該在院子里曬太陽的三兩,今天竟也跟著沈浩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