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院的僧人進(jìn)進(jìn)出出,白光看了一眼后,就沒有再注意過了。剛剛來到這里時,他還曾好奇的偷偷觀察過內(nèi)院里的景象。
那里的院墻呈米黃色,古樸莊嚴(yán),其中的大雄寶殿形貌甚偉,赤紅色的幾根圓柱子撐起金梁,梁上架著椽,椽上是屋頂。屋頂上到處畫著佛面,佛像有千面,各不相同。而在大殿內(nèi),能隱約看見一些雕刻著十八羅漢的塑像,長眉過膝,通天長臂,入地長腿,騎象座鹿均有。還有一個總是笑個不停,肩上、大肚皮上、腿上到處爬著小孩子的,讓人一眼看去心生歡喜。
可這些華美工巧的建筑和佛陀塑像能給白光帶來的感受也就到此為止了。以上提及的那些較為細(xì)致的觀察也只是來援于白光穿越前的職業(yè)習(xí)慣。作為一個年少有為的建筑師,在現(xiàn)代是衣食無憂的處境。不過是中午午休小睡了一會兒,忽然一覺醒來,卻成為了古代的一個乞丐。事業(yè)蒸蒸日上之際,突如其來的這個變化給白光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建筑師在古代不好混,這一點白光是穿越前就知道的。這個時代建筑師壓根就不足以稱之為“師”,古代的人們稱其為“匠”,“工匠”。在“士農(nóng)工商”中的排行僅僅高于“商”,加上“商”好歹有不少資財,雖然為世人所鄙視,但依舊過著不錯的生活。至于匠人就沒那么好運了,干著又苦又累的工作,微薄的收入甚至不夠一個人花。
而白光穿越后才意識到的另一個處境,則讓他更為尷尬。
原先二十多歲的年輕健壯的體格消失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穿越,讓他的身體變成了不到十歲的稚子,還是一個無父無母、孤身一人、身體孱弱、蓬頭垢面的在街頭乞討的乞丐。這讓他連賣苦力的活計都做不了了。
就這樣,來到古代的第一天,白光是蜷縮在角落里,餓著肚子度過的。夏天已至,蟬鳴躁動,燥熱的空氣到了夜里都靜不下來。頭上一蓬亂發(fā)里,還有虱子在啃咬,瘙癢難耐。城市中街坊間的馳道倒是青石修筑,很是干凈。但白光知道,那里是他決計不可能走上去的。想要不沖撞車架或者不被巡城的士卒衙役狠狠鞭笞一頓,白光只能在那些散發(fā)著屎尿味的陋巷中,尋找一個稍微干凈點的地方靠著墻打瞌睡。但在這樣一個地方睡覺,一夜過來,白光只覺自己不但沒有休息過來,反而更加頭昏眼花,身體無力了。而曾經(jīng)沒有發(fā)跡時,在出租屋里睡得那張窄窄的小床都顯得如此美好。
當(dāng)初陽出現(xiàn)在天邊時,略顯刺目的光線喚醒了睡得很淺的白光。他眼睛瞇起來適應(yīng)了一會周圍的光線,這才能揉著腦袋站起來,梳理起自己目前所知道的信息。
這里是唐朝景龍二年,白光所在的地方是長安城,這是白光昨天穿越到這里時,像個瘋子一樣拉著路人問到的。但景龍是什么年號?這時的皇帝又是誰?這個問題若是拿去問大學(xué)時代或者高中時代的白光,或許還記得一二。但畢業(yè)那么久,除了經(jīng)常要用到的近現(xiàn)代史,五四運動、改革開放抑或十九大,誰還會去記住那些“沒用”的歷史知識。
捏著太陽穴仔細(xì)回憶了很久,白光依舊沒有在腦海中找到關(guān)于這個時代的記憶,而肚子里響起的“咕咕”聲也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需要食物。
那怎么獲取呢?還是靠著之前這副身體的方法,去乞討嗎?
想了想別的職業(yè),白光搖搖頭:“這個狀態(tài),似乎除了乞討,也沒有別的方式了......等等!”
他的鼻子抬了起來,努力的在空氣中嗅著:“好香,好香啊。而且,這味道好像還不遠(yuǎn)?!?p> 下意識地,白光向著那香氣傳來的方向快步走去。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在他的視野里,就出現(xiàn)了一座高大的寺院,寺院門的匾額上,刀敲斧鑿的書寫著三個字——“實際寺”。不過,相比起那看上去很有威勢的寺院景象,清早在寺院門口排起的一條長隊更加吸引白光的注意。
長隊里的人們大多衣著破舊,像是窮苦人家。甚至還有很多衣不蔽體,和白光一樣的各色乞丐,都抱著個碗或者缽,殷切的望著前方。在隊伍的盡頭,能看見一個身穿樸素僧衣的和尚用粥勺為面前的百姓施粥。每一次施粥結(jié)束,都能聽到百姓的感謝聲。
白光站在隊伍末尾。隨著隊伍的緩緩向前,那米粥的香氣就愈發(fā)濃厚精純,勾的白光使勁的吸著鼻子。
又過了近一盞茶的時間,白光終于站在了那施粥和尚的面前。可是,這一刻,白光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它沒有碗。
之前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粥上了,白光直接忘記了自己連個盛粥工具都沒有的事實。
施粥和尚的勺子已經(jīng)抬了起來,里頭晶瑩的粥液和飽滿的米粒都在誘惑著白光。可空空的兩手又讓他不知所措。
這時,施粥和尚也注意到了白光的處境。這恐怕是一個第一次接受施粥的小乞丐。沒有帶可以盛粥的東西,這讓施粥和尚舉著勺子在空中頓了一會兒。
兩人的這一猶豫,排在白光后面的人群也開始微微騷動起來。他們中和白光同樣饑餓的人并不少,眼看就要排到了,卻在這邊頓住。好在是在佛前,又看到白光只是個小孩子,后面的排隊者才沒有多少言語。
沒有說話,不代表白光感覺不到他們的焦躁。那些抖動的動作,都在告訴他這一點。
期待漸漸褪去,白光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低下頭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面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木制的僧缽,僧缽里盛著滿滿的,散發(fā)著濃香的稠粥。
白光錯愕的抬起頭,發(fā)現(xiàn)是那僧人竟已在那個僧缽中盛好,遞到了他的面前。
這個僧缽從哪里來的,為什么會給他用,白光不知道。但腹中的饑餓感讓他下意識的接了過來。
咽著口水,匆匆說了聲謝謝。白光退開一步,讓后面的人能走上來后,就站在那捧著僧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