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兩人正在密林中穿梭,危險而自由的密林。
倏忽,黃三停了下來,凝神細聽上空的動靜,緊接著他的眉頭緊鎖起來。
身側的人正欲詢問原因,下一刻卻也不說話了,因為她感覺到了有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臉上。
“放松了吧,糧草應該沒事了?!秉S三自嘲的笑笑,“那么,我們估計就要有事了,稍微有點脾性的督運,都不會在糧草無礙的情況下,放任縱火賊逃離的。我們的身體,想要在有追兵、還布滿荊棘的叢林里前行,恐怕不是件易事?!?p> 她沒有說話,伸手指了指身后營地的方向。
“你想說,照我們剛才的行跡,似乎沒被發(fā)現(xiàn),讓有人知道我們走這條路吧。”黃三道。
她點點頭。
黃三一邊加速的用從李大國身上取下的刀具,劈開面前荊棘阻礙,一邊頭也不回的道:“問題是,我們剛才只避開了士兵的目光...至于那些囚車里的人...”黃三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的必要了。
告發(fā)。甚至不用告發(fā),只要指出一條逃跑方向的路,怒火中燒的督運官恐怕就已經(jīng)帶著裝備精良的士兵追上來了。
身側的人搖了搖頭,眉頭皺了皺,像是在反駁黃三的話。但下一刻,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泄氣般的默不做聲了。
兩人就這樣在密林中又穿行了接近小半個時辰,忽地,眼前豁然開闊了。
在黃三的面前,樹木逐漸褪盡,然而正前方出現(xiàn)的,并不是一片坦途的地面,而是...一道溝壑裂谷。
一道長長的裂谷就這樣橫亙在近前幾十米處,裂谷很深,清冷的月光也照不到底。下面幽暗無聲,仿佛一張血盆大口,等待著絕望生命的自投羅網(wǎng)。
裂谷同樣很寬,而且夜里的對岸漆黑無比,借著暗淡的月光,兩人能看見即使是那最狹窄處,也有十來丈的距離,這是專業(yè)的三級跳運動員,在有著精良的運動裝備,訓練有素的情況下,也常常難以企及的距離,上輩子狀態(tài)良好的黃三想達到這個距離都很困難,更不用提這一世用這如此孱弱的身體。
想要從上方越過裂谷,難如登天。
黃三左右打量了下,想看看有沒有可以繞過去的地方。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耳朵忽地動了動,眉頭皺了起來。下一刻,他已經(jīng)飛快地將地上的有些泥濘的腳印抹開,拉著旁邊的人躥入了近處的草叢。
“來了?”
“來了?!?p> 接下來,這片草叢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兩人噤聲,屏住了呼吸。
不多時,不遠處的叢林里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數(shù)十個士兵次第鉆出了叢林,來到了懸崖邊的這片空地上,一群中帶頭的,正是丁老四。
此時的他,正仔細的觀察著周圍。丁老四被發(fā)配充軍的時間不長,在此之前,他一直是某個李氏王朝遠親王族府邸中的雜役,平常負責的事情就是給貴人訓練用于田獵的犬類。所以,這一路他一直能夠靠著黃三兩人留下來的蹤跡追過來。
只是,現(xiàn)在,線索斷了。
丁老四望著周圍,下意識地先走到了那條裂谷旁邊,向下望了一眼,又看了看裂谷對面,隨即搖了搖頭,從這里直接跳過去太困難了,再加上借著眾人火把的光芒,丁老四并沒有在裂谷對面沒有看到劇烈沖擊而產(chǎn)生的印痕。
“他們找地方繞過去了?”丁老四下意識地想到,然而隨即的觀察也否定了這種想法,左右方向的樹林里,也茂密無比,找不到之前類似黃三留下的刀痕之類的印跡。
就待丁老四準備再去思考然后排查可能的原因時,他突然意識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從來到這里,他已經(jīng)將身后的眾人晾了一炷香的時間了,那么長的時間,盡管他排查了一些可能的逃跑方向,但是從外側看上去,他毫無進展。
“找不到了嗎?”與此同時,冰冷的聲音也在丁老四的耳后響起,周毅的忍耐已經(jīng)快要到達了極限,這個奴隸帶著他們在密林里七拐八繞了這么久,竟然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引火燒糧之賊,甚至還帶到了這樣一個像是死胡同的地方。如果丁老四還不能給他一個滿意的回復,下一刻,周毅的佩刀上,就將會濺起這個賤民的鮮血了。
丁老四聞言悚然一驚,冷汗瞬間冒出了額際,支支吾吾道:“嗯...啊...我這邊已經(jīng)檢查過了,那個賊人肯定是到過這里了,但應該不是從這裂谷這邊繞過去了...額...也不像是翻越了這裂谷的樣子...”
“別跟我廢話這個!我要的是人在哪!”
“蹭”的一聲,督運的刀已經(jīng)出鞘,靜靜的靠在了丁老四的脖頸上,冰冷的寒芒仿佛眨眼間就能夠斬斷那纖細的血管。
“大人...大人!我...我覺得是...”丁老四亡魂大冒,但又無從回復,只能噎噥地支吾著。像是過了很久之后,他忽地像是靈光乍現(xiàn)般,轉身指了指身后的裂谷,諂媚的道:“那賊人,肯定...肯定是前無生路,后有大人您率領的士兵的氣勢壓迫,就跳了崖,畏罪自...”
然而,丁老四注定是說不完這句話了,溫熱的鮮血濺起。
下一刻,他的頭顱已經(jīng)飛了出去。
在那那顆鮮血迸射的頭顱上,這條獵犬的眼睛始終睜的大大的,在最后逐漸黑下去的視野中,不可置信的望著緩緩收刀的周毅,直到頭顱落地,激起一片塵土。
丁老四掘的這墓,還沒來得及埋葬黃三,就先葬下了自己。
他的身上,沒有丑陋的人性。有的,只是這片叢林里求存的偽裝罷了。
輾轉騰挪,左右逢源,在刀尖上跳舞的,無論在陽光下,還是在陰影里,都不是易事。
現(xiàn)在,陽光下的瘋狂已經(jīng)燃盡,那么,陰影里的呢?
“整到最后,就給我這樣的答復?!敝芤憷浜吡艘宦暎骸罢娈斘沂强梢噪S意戲耍的嗎?”
只是,死了丁老四,這里又到了死胡同一樣的境界,想要再追蹤下去,也找不到方向了。
周毅陰沉沉的望了一眼遠處的幽深裂谷,終于背過身去,就要收隊回營。
然而,這時,周毅耳中忽然聽到了一聲隱隱約約,微不可察的咕嚕聲。
“等等,剛才有人肚子叫了嗎?”
直到看到士兵十數(shù)人皆搖頭,周毅終是笑了,嘴角上揚,笑意凜然。
他的目光望向了周圍的草叢:“我早該猜到的。敢殺了我手下的士兵還沒有逃走,膽敢放火燒軍糧的賤民,自然不可能因為畏罪而跳崖自殺的。”他的手落在了刀柄上,冷笑道:“那么,既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藏這么久?,F(xiàn)在敢不敢出來,讓我周某見識見識,是什么妖孽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