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你怎么敢來?”
戴不聞扯著嗓子,臉上頗有不悅。
顧聞鐘沒有理會他,陪著成又琳一路把他攙扶著,送上了床。
看著被子里的戴不聞輾轉(zhuǎn)反側(cè),眼珠子直盯著自己,顧聞鐘倒有些汗毛發(fā)背,打了個寒戰(zhàn)便出了房間門。
成又琳跟在后頭。
“我還是先走了吧,你幫他收拾收拾?!?p> 顧聞鐘看了一眼房間里頭,抿了抿嘴巴,搖搖頭走了。
“有時間再來?!?p> 成又琳送他到門口,看著顧聞鐘開車出了巷子,才小心關(guān)了門,回了家里。
一路上,顧聞鐘都在回憶著戴不聞看他的眼神。
那是一種纏綿的味道,夾雜著他許久未見的嫉妒與憤恨,甚至還有一絲他也清楚明白的情感偽裝——他也知道,自己當(dāng)初站在法庭上那般對待戴不聞,又是怎樣一種殘忍,那是一種比起對待何溪午無情更甚的方式,以至于醉酒的戴不聞都能在迷糊之中,仍然清醒地對他保持著不絕恨意。
一陣毛骨悚然,顧聞鐘猛的搖頭,想要把那些不好的回憶全部驅(qū)散。
可他似乎做不到。
即使真正的情況是,他從來也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戴不聞的事情。
而真正使他害怕的事情是,當(dāng)初自己把何溪午打倒在地的那個場景——那一灘血泊也從此長久不絕地回蕩在他腦海里,無時無刻不在鐵銹他干涸的意志。
至于戴不聞,也是如此。
這一場循環(huán)往復(fù)的噩夢,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醒,顧聞鐘心里也早就扭曲成一團(tuán)亂麻,時時刻刻阻塞著他不沉穩(wěn)的呼吸。
“哎!”
出神的時候,顧聞鐘瞧見眼前已是紅燈,嗖的一下停了車,腹部卻被安全帶勒得有些發(fā)疼。
“呼——”
長吁了一口氣,顧聞鐘靠在椅背上壓抑著急促的心跳,回過神之后又是一陣胸悶,使他更加害怕去回憶以前的事。
綠燈一亮,旁頭的車都往前開去,只有顧聞鐘不緊不慢地拉了手剎,穩(wěn)定著思緒。
后頭的車輛都在鳴笛催促,顧聞鐘倒像是沒有聽見一樣,手撐在方向盤上,思考著歸路。
“要去哪里呢?!?p> 顧聞鐘開始迷茫起來。
十幾年的單身生活,早就使他麻木不堪,那間不大的學(xué)校宿舍終日充滿了沉悶氣息,早就不是他的歸處了。
可他能去哪里?
如果換做以前,他可以去和何溪午住在一起,兩人睡在不大的竹板床上,細(xì)數(shù)著窗外銀河璀璨,不經(jīng)意間先后入睡——那是他做夢都想回去的地方。
低下眼睛,顧聞鐘深吸了一口氣,車間清新劑的做作味道入了他的肺,引起一陣不適。
后頭的車輛已經(jīng)繞道開了上來,還有些脾氣暴躁的司機(jī),隔著窗戶大罵著顧聞鐘,但也總算把他從深思中擾醒,回過了神。
急忙踩了踩油門,顧聞鐘趕在下一個紅燈之前,往右邊小道開去。
一陣黑暗以后,前頭又開始熱鬧起來,街邊開著的店面也隨著車輛前進(jìn)而擠進(jìn)越來越多人。
顧聞鐘要開去一個地方。
他已經(jīng)開始懷念起何溪午的淡黃長裙,還有那不同往常的飄逸長發(fā)。
下午的那場偶遇,其實(shí)也讓他驚心不已,十幾年的愧疚不遇,使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著何溪午這個女孩,可也正是因?yàn)樽飷号c內(nèi)疚,顧聞鐘始終不知道要如何再與何溪午溝通。
看著她冷漠卻不時嬌羞的臉頰時,其實(shí)顧聞鐘難免不會動心。
他心中明白,也許何溪午仍然對他余情未了,可無論如何,顧聞鐘都不想再去傷害她了。
沉默地開車,顧聞鐘又停在一處小區(qū)旁邊,抽著煙,看著樓上人群百態(tài)。
三樓靠窗的位置,便是何溪午住的房間吧。
顧聞鐘看著里頭燈光閃爍,一個人影在窗前晃動,不時看看遠(yuǎn)處,不時托著下巴,低下頭來看著些什么。
以他的了解,何溪午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寫日記吧。
寫什么呢?
寫她今天在學(xué)校遇見自己,引起一陣酸痛的回憶嗎?還是痛陳她這些年的憤怒,抑或是許久之前自己給她的那一巴掌,到現(xiàn)在都還深深烙印在她心頭之上?
顧聞鐘流下眼淚。
多年前那場夢魘,此時又重新提起。
十二年前,在他們都還處于青蔥年華的時候,顧聞鐘將要獨(dú)自離開這座小城市,前往美國讀書。
怕是生活太狗血,偏偏這個瞞住何溪午的消息,無論如何都被她知道了。
那晚也如同現(xiàn)在這樣,自己開著車停在那座老式民宅前,看著鐵門里頭燈火暗淡,何溪午擺動著身影,時而沉思,時而看著別處出神。
可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何溪午卻已經(jīng)站在了窗前,扣了扣車窗,驚醒了正走神的自己。
一陣爭吵,顧聞鐘也開始明白了何溪午對自己是憤恨無比。
可自己殘忍就殘忍在,不僅在月色涼薄之夜里,吹著風(fēng)與她互撕傷口,還一怒之下?lián)]起巴掌,重重打在她白嫩的臉上。
何溪午蒙了一會,又開始反抗起來,卻被自己一推,踉蹌地往后倒去,躺在了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