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笛說著便俯下頭來吻她,可欣木著臉。他低聲說:“可欣,我不能答應你結婚,我也不能答應愛你,我只能答應你快樂。”
可欣聽了,連向后猛跌了十來丈遠,人有點眩暈。她把手按在額角上,背過臉去,她聽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微微一笑道:“不明白!”陸笛又道:“我給你快樂。世上有比這個更難得的東西嗎?”可欣柳眉微蹙,愣了一會,半晌方道:“你給我快樂!你說這些有什么用?你只知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逃避一切,把什么都看得消極。”陸笛道:“那你為什么還要答應我的追求?”
他把手臂緊緊兜住了她,重重地吻她的嘴,這時候,太陽忽然出來了,火燙的曬在他們的臉上。陸笛移開了他的嘴唇,從口袋里掏出他的黑眼鏡戴上了,向她一笑道:“你看,又下起了大雨,今天不會出現(xiàn)月亮了?!笨尚雷プ×怂耐庖碌姆I,踮著腳,注視著他的臉。她竭力地在他的黑眼鏡里尋找他的眼睛,可是她只看見眼鏡里反映的她自己的影子,縮小的,而且慘白的。她呆瞪瞪的看了半晌,突然垂下了頭。陸笛伸出手去攬住她的肩膀,她就把額角抵在他胸前,他覺得她顫抖得厲害,便柔聲問道:“可欣,你怕什么?你怕什么?”可欣斷斷續(xù)續(xù)的答道:“我、我怕的是我自己!我大約是瘋了!”說到這里,她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陸笛輕輕的搖著她,但是她依舊那么猛烈地發(fā)著抖,使他抱不牢她。她又說道:“我可不是瘋了!你對我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為什么要聽著……”
南方有一句流行的俗諺:“南方的天氣,南方的女孩子?!蹦戏绞⑾牡臍夂蛉缗⒁粯拥姆锤矡o常,不可捉摸。那天氣似乎也和女孩子一般的聽陸笛的話,當天晚上,果然沒有月亮。他們摸著黑,朝著山下走去,那時正是南方霪雨連綿的夏季,早在半山里忽然下起傾盆大雨來。泥濘的山路上,水滔滔的直往下沖,可欣她前兩天就是感上了風寒,再加上這一凍,到了陸笛家就病倒了。
第二天早上,陸笛對可欣說:“沒有月亮出現(xiàn),我不能一直陪著你了!”
可欣聽了,木木的看著陸笛,細細回味著他的話,閉上了眼睛。
可欣躺在床上,額頭敷著毛巾,突然起了疑竇:她生這場病,也許一半是自愿的;也許她下意識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著?,F(xiàn)在試著分析她自己的心理:她知道她為什么這樣固執(zhí)地愛著喬琪,這樣煎熬地愛著他,最初,那當然是因為他的吸引力,他對她說了許多溫柔的話,但是他始終沒吐過一個字說他愛她。她明白,陸笛是愛她的。當然,他的愛和她的愛有不同的方式,當然,他愛她不過是一剎那。可是她覺得很折磨,輕易就能滿足。那時,她在想:陸笛!總有一天會需要她的,那時他再要她回來時,太晚了。
她突然決定不走了,無論怎樣不走。從這一剎那起,她五分鐘換一個主意——走!不走!走!不走!在這兩個極端之間,她躺在床上滾來滾去,心里像油煎似的。因為要受寒發(fā)燒的緣故,陸笛背著他去了鎮(zhèn)上,她索性就忙著去訂車票,離開了,從此便不再有聯(lián)系了。
后來,她只沉浸在書海里,無意間讀到這樣一則故事,說有一個人逛了廬山回來,帶了七八只壇子,里面裝滿了廬山的白云,預備隨時放一點出來點綴他的花園。她醒悟過來,為了愛而結婚的人,不是和把云裝在壇子里的人一樣的傻么。陸笛是對的,他說的話,都是對的。
漸漸地,她變得現(xiàn)實了一點,想著以后,只能找一個闊佬,嫁了他,但是一個有錢的,同時又合意的丈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單找一個有錢的罷,主任編輯余曉燕就是個榜樣。余曉燕是個尊傲的人,氣派比書社任何人都大,同時還是一個徹底的物質(zhì)主義者:她風華正茂的時候,獨排眾議,毅然嫁了一個年逾耳順的富人,專候他死,可惜他始終都沒死去,那富人又提出離婚——她已經(jīng)老了。她拖著自己9歲的兒子,獨自生活,她永遠不能填滿她心里的饑荒。她需要愛——許多人的愛——但是她求愛的方法,在她看來是多么可笑!可欣可不愿意自己有一天變成這么一個人。
可欣呆呆的想得出神,想起自己大學時的戀情,不禁覺得心中一酸。回過神來,正看到蔣青安靜地坐在自己旁邊,微微一笑,又接著剛剛到話題,避免沉默,感嘆地說道:“但真的是難以置信啊,阿瑟·克拉克小說《天堂的噴泉》中的世界,竟然要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中了!”
蔣青正看著可欣這張白嫩嫩的側臉,看得出神,與可欣對視一眼,張惶地移開視線,用手摸了摸紅得像煮熟的大螃蟹,燙到了耳根?!靶亩寂榕樘似饋砟兀 彼趾芗?,興奮的繼續(xù)說道:“第一次在研討會上聽到這樣的時候,就激動得心撲通撲通直跳,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人類居然有這么大的潛能!現(xiàn)在人類雖然處于進化的階段,如果只滿足于現(xiàn)狀的話,人們就會失去夢想!”
“我也這么覺得!”可欣對蔣青產(chǎn)生一點好感,聽到他這樣的話,嘖嘖稱賞,連連點頭,繼續(xù)說道:“所以我才想借助文字,告訴世人,這世界還有很多夢想?!?p> 蔣青緩緩起身,聽到可欣這樣激情澎湃的話,覺得自己也受到了感染似的,干勁十足,輕抬了一下鼻子上架著的那副黑框邊眼鏡又掉,掉過頭,興奮地說道“我們研究人員,不光要會做夢,更要努力實現(xiàn)這個夢想?!?p> 他手里還拿著沒喝完的那杯奶茶。在理智上,他愿意斬斷一切情愛,而把自己沉浸在宇宙電梯的研究中,雖然這有點異想天開,但還是希望能做出一點貢獻??赡芤驗橛龅搅丝尚溃閻叟c愛情,特別是愛情,總設法擠入他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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