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杏花斜斜的伸到道路上,纖弱的枝條被飛馳過的馬車打的搖來晃去,幾朵白色的花瓣被抽的破碎,輕飄飄的浮著,好似無根的萍。
沒被無情風(fēng)雨摧殘,卻逃不過易得凋零的命運。
不知何處的宮墻里傳出女子的嘹亮清歌,一會低回婉轉(zhuǎn),一會高亢入云,極為動情。
在明媚的春光里,即便無人賞玩,美好的一切依舊自顧自的生長著。
要開的,要謝的,那些花,那些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朱紅的宮墻圈起來的院落里,在這承平七年的暮春里,凝結(jié)成一個不能磨滅的印記。
馬蹄的噠噠聲逐漸蓋過了女子的歌唱聲,不容回避的涌進人的耳朵里。
馬車上,蕭嬪伸手撐著簾子,全身微微顫抖,一直扭著脖子看向皇城的方向。
她的淚一串串的往下掉,砸到塵土飛揚的路上。
濕乎乎,又馬上干涸成印,鋪成馬蹄下的一條小徑。
窄窄的,連一指寬都不到。
那座龐大的皇宮越來越遠,漸漸的展現(xiàn)出了廣闊的全景。
像一段連綿不平的山脈,高高低低,起起伏伏。藏著無限的風(fēng)光,藏著無數(shù)的秘密,還有,無盡的權(quán)利與富貴。
層層疊疊的琉璃瓦照出那里的輝煌燦爛,隨著距離的拉大,那些璀璨都成了云端的陽光似的,模模糊糊的堆在皇城上方。
直到成團,直到成片,直到拉成一條細細的線。
剪不斷,理還亂。
直到壯觀的皇城也被拐角處的宅邸掩住,寂寞被街道上的行人打破。蕭嬪才戀戀不舍的放下簾子,帶著一臉的淚水呆滯的坐下。
馬車被顛了一下,車外穿來車夫的叱馬聲。
蕭嬪是個玩偶,跟著顛來顛去,無所動容。
一顆淚被甩出去,像豆大的雨滴,招呼也不打,直接砸到了宮女石碧的臉上。
淑妃今早沒去請安,打的幌子就是去給蕭嬪送行。實際上她也不屑于去見皇后或蕭嬪中的任何一個人,她要忙著染指甲,染得是正室才配得上的正紅色。
鮮鮮的,艷艷的,一伸出手去就是滿園的春色。
不,應(yīng)該說是壓過了滿園的春色。
宮女石碧沒讀過什么書,挖空了腦子,絞盡腦汁的想出了這句自己很滿意娘娘也很滿意的話。
她揣著一顆上進的心,準(zhǔn)備在最好的年華里,將自己一片赤誠的身體獻給這個皇城的主人。
淑妃聽了果然滿意,她打量著染好的一只手指,在陽光底下反復(fù)的看,反復(fù)加深唇角的笑意。
正巧長樂宮的大宮女石斛進來,問淑妃,蕭嬪要走了,娘娘可有什么指示。
石碧正隨著淑妃的笑作著自己的白日夢,在夢里她是淑妃這樣的高貴,美成一束光,這是六宮都要窒息的美??匆娛M來,石碧在心底撇了撇嘴,對于打斷自己美好暢想的人很不滿意。
淑妃正忙著打量自己剛剛?cè)竞玫闹讣祝B頭也沒抬,懶懶的說了一句,叫身邊的這個宮女去跟著蕭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