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里的女人這么一說,沈小斐頓時天旋地轉。這是她最為隱隱害怕的事,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埋在心里。
“好,怎么見面。”
“寶石麗外廣場的3H咖啡店,我訂了VIP包房?!?p> 沈小斐掛了線,心里隱隱作痛。這幾個月以來,凌霄對自己呵護備至,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感情上的背叛,但若是今晚陌生女人所說的事證據(jù)確鑿,她應該如何面對這一切的虛情假意?
她草草換了外套,坐上了賓利往華揚區(qū)CBD開去。晚上9點的夜色正好,從半山別墅蜿蜒而下,風景漸漸繁華,可是她怔怔看著窗里自己的倒映,說不出的忐忑不安。
戴德在寶石麗的側馬路里停下,沈小斐編了個街口說有舊同事約自己,讓他在店外等就好。戴德點點頭,看著咖啡館不大,要了杯咖啡坐在露天咖啡座里。
她深吸了一口氣,廣場外的夜風好像特別涼薄,她豎了一豎衣領,緩步走進去。
3H咖啡廳的大廳里幽深漆黑,影影綽綽。很多男女圍著一張小小圓桌,頭碰在一起低聲談笑。這里的氣氛有點像酒吧,不同的是到處彌漫著濃郁的咖啡香。
她走到約定的小包房,一個戴著棒球帽的長發(fā)女人坐在背對著門的位置。她的背影窈窕,肌膚像雪一樣白而晶瑩。
沈小斐臉上凝重,“是你約我出來?”
“是的,凌太太請坐。要不然怎么看相片?!?p> 陌生女人低頭呷了一小口咖啡,“幸福的婚姻就像咖啡一樣,香氣濃郁,苦不堪言。唯有加點甜言蜜語的假象,你喝下去才覺得甜膩?!?p> 沈小斐走到她面前坦然坐下,冷冷說,“有話請直說?!?p> 女人的臉被壓低的帽檐遮住了一半,只露出高挺的鼻尖和細致的唇線,揚著挑釁的弧度,嫵媚地笑了一下,“凌太太,我能感受到他在你勉強裝出的親熱。但你要清楚,他如此優(yōu)秀,絕不會只屬于你一個?!?p> 她的聲音柔美冰涼,聽得沈小斐頭皮發(fā)麻。她說的都是事實,無可反駁,每一句像針尖刺進掌心,痛得她緊緊咬住牙。
“我并不是來聽你抒情。如果有證據(jù),請出示一下。”
“第一次見到有人如此迫不及待要目睹婚姻的破碎?!彼湫σ宦暎瑥氖执锬贸鲆粡堈掌?,放在沈小斐面前,“他一直愛的人是我,只要你不在他旁邊,他都回抽空陪我?!?p> 沈小斐低頭一看,照片里一男一女場面曖昧。借著頭頂昏暗的燈光,她屏息凝氣地仔細分辨,只覺得天旋地轉。照片上的一個極俊朗的側面,正是她的丈夫凌霄,低頭吻在一個女人的發(fā)頂。他的一只手環(huán)在她肩膀上,繞到桌邊,另一只手拈著酒杯,那悠長迷人的手指像蘭花一樣致命誘惑。被他親吻的女人,正幸福地對著鏡頭抿嘴淺笑,長而輕翹的眼線和煙熏眼影掩映著她眼里嫵媚的亮光。
女人見她沉默,輕輕笑了,“凌太太,你看到了,他縱有一點點時間也迫不及待要把我摟著親吻?!?p> 沈小斐咬著牙不說話。
她看到凌霄袖口處熟悉的剪裁,以及缺了袖扣空余著的一點點線口。那正是他掉了一顆卡地亞袖扣的白襯衣,衣服上的白色第一次像刀鋒一樣割痛了她的眼睛。袖扣是她剛住進翡翠假日1808沒多久扯下來的,他開門時扶住了跌倒的自己,在一片黑暗里把她抱在懷里很久很久。那是他們怦然心動的開始,所以1808自此被原封不動地為自己保留下來。
可是此時,照片里的凌霄,是沒有袖扣的。也就是說,他一邊說著愛上自己,一邊摟著另一個女人親吻。他的所有甜言蜜語,一瞬間坍塌。
沈小斐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里痛得無法呼吸,大顆眼淚不爭氣地滑了下來。
“照片里的女人是你嗎?”
“是我。但我不能告訴你我是誰。”
“所以照片不會給我?”
“你怕照片是軟件合成?好好看個夠,如果這么緊緊抱在一起還能合成,天下間再也沒有可以相信的證據(jù)了?!?p> “你們一起多久了?”
“很久很久。如果不是你插足,嫁給他的就是我?!?p> “他若真愛你,怎么會和我結婚登記?!?p> “那時我們吵了架,冷戰(zhàn)了短短幾天,他就隨便挑了個女人寄托感情?!?p> 沈小斐腦里轟隆一聲,響起了自己初來南港城的第一天在臺階上嚎啕的哭聲。那時的自己潦倒狼狽,誰會愛上這樣的人?只有這個女人所說的原因,才能解釋得了他為何第一眼看見自己就如此執(zhí)著。
“現(xiàn)在你想怎樣?”
“求求你離開他,把他還給我。我這四五個月幾乎哭瞎了眼睛?!?p> 沈小斐抬頭,眼里飛出兩道寒光。
她的眼神第一次如此森然,像一把殺戮的匕首。女人微微一驚,身子下意識向后靠了一下。
“即使他真如照片里那樣與你曖昧,也該是你離開他,把他還給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p> 女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所知道的沈小斐溫婉善良,是小白兔一樣的人物。此時確鑿的證據(jù)就在桌上,她以為對方會痛哭著黯然離場,沒想到在這最關鍵的情節(jié)里,她硬得像鋼鐵一樣。
她一把搶過照片放回手袋,站起來匆匆離開,丟下一句說,“沈小斐,那你就繼續(xù)夜夜聽他的虛情假意吧?!?p> 沈小斐望著她慌張的背影消失在通往寶石麗中庭的后門,重重跌在沙發(fā)靠背上,忍了多時的眼淚奪眶而出。桌上的咖啡還在裊裊地升騰著微弱的白氣,她一手拿起咖啡杯向著女人消失的方向潑了出去,捂著臉痛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店員進來想說打烊,踏到濕滑黏糊的地面,低低驚呼起來。沈小斐抹了眼淚,從手包里取出一疊紙幣給他,說了句“抱歉”,側身走了出去,順著與戴德相反的后門快步跑了出去。
寶石麗的華燈也逐一暗下,夜已深了。她胡亂地在商場里亂走,淚水仍是不爭氣地涌出來,連腳下的路也看不清。她只挑小走廊跑去,兜兜轉轉從一處卸貨通道跑出商場,掏出手機給戴德發(fā)了短信說自己已經離開,便打了個的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