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這一點,老東西他想不到?”龍堯一看陸襄的眼神,便知道她心頭編什么鬼主意,立即給她潑了盆冷水。
陸襄沮喪地恍悟過來,梅玄楨這個人老謀深算,早就作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老爹的失蹤,應(yīng)該和他脫不了干系。
黃羽衣礙于梅玄楨的命令,一定會照看好江泊寧,而他如今卻失蹤了,顯然是梅玄楨安排好的,他根本不想讓陸襄在知道真相后與江泊寧見面,早把這條路封死了,連試也不用去試。
他們兩人間的這幾句互動,落在白朔的眼里,他本沒怎么注意陸襄,這時不覺留了個心眼。他作為天機閣的閣主,對陸襄的身份太了解了。
就是因為白朔在這里,龍堯才沒有提梅玄楨的名字,他繼續(xù)說:“二弟,這個小乞丐雖然天性純?nèi)唬臼路峭】?,你找到以后,暗中盯住即可,千萬不可打草驚蛇?!?p> “放心吧?!卑姿房谥写饝?yīng)得果斷,心中卻起了不少疑竇,一個女乞丐,無名無姓,卻有讓大哥都忌憚的本事,天底下還從沒出過這號人物,他見獵心喜,已迫不及待想見識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又為什么讓大哥著急找她。
“事不宜遲,去辦吧?!饼垐蛞褯]有別的話要交代。
“呃……”白朔略一遲疑,沒有就走,他早已注意到龍堯的氣色很不好,礙于他的脾性,只好側(cè)面勸話:“你已經(jīng)很久沒回過萬工樓,大家都挺想你,什么時候抽空回去看看?!?p> 自從上回龍堯千里追惡鬼,在峨眉山下取其狗頭后,萬工閣便失去了他行蹤,對他出現(xiàn)在睿親王府也只是聽聞。白朔說得委婉,其實更多的是擔(dān)憂,畢竟他這個身子勞累不得,打架更不能太用力,偏偏他又愛胡鬧。
“呃……”龍堯也稍有遲疑,隨后很正經(jīng)地說:“我還有事要辦,暫且不回,替我?guī)€話給三弟,看好那幾個不老實的商會,但凡有風(fēng)吹草動,立即給我來信?!?p> 白朔頗覺無奈,但嘴上不顯露出來:“這你放心,商會的事你不必費神,三弟他們自會處理妥當(dāng),呃……”他又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出來:“四妹那邊,不知大哥有沒有話要吩咐?”
“四妹?她怎么?”龍堯一愣。
“呃?!卑姿返淖旖遣挥陕冻鲆唤z無奈來,他的這位大哥,從來都對女子心事遲鈍不開竅,他失蹤的這些日子,把四妹擔(dān)心壞了,方才這么一提醒,他仍然毫無知覺。
“沒事,四妹很好,大哥既無話吩咐,我先去了?!?p> 說罷,白朔瞥一眼陸襄,轉(zhuǎn)頭飛身而去,眨眼間便沒了蹤影,從頭至尾,他沒有與陸襄說一句話。
陸襄看他人影消失了,忍不住勸了勸:“他們擔(dān)心你,你該回去看看他們啊?!?p> “啰嗦?!饼垐驔]好氣地把話頂回去,“你有臉說我嗎?還不是拜你所賜?!?p> 陸襄就猜到會是這樣,真是棺材里頭還抹脂粉,死要面子,扁了扁嘴:“是,對不住啦,承蒙你謙讓,害你有家沒臉回,好吧,你既不回,接下來去哪里?”
龍堯已被這事再次惹氣了,被捆了這么些天,他難受得要命,沒個好聲氣地問:“你是人還是鐵?不需要吃飯?”
“呃。”陸襄已許久沒吃過東西了,在梅玄楨那里也只咽了幾口糕點,肺腑間都被煩悶填滿了,經(jīng)一提醒,這才感到腹中饑餓難堪,“我當(dāng)然是人了,走吧,回家弄吃的?!?p> 龍堯?qū)㈩^一偏:“不去?!?p> 不用看神情,他這樣言簡意賅的一句話,便是真正的拒絕,陸襄從話語口氣中聽得出真意,不由笑了:“哎呀,你不回你家,又不去我家,你要怎樣?”
“天下第一商會的老板,難道下不起館子,吃不起酒樓嗎?”
陸襄臉色微變:“要去你自己去啊,我可是通緝犯,進(jìn)城可就出不來了?!?p> “你是春字下邊兩條蟲?”龍堯忍不住罵了一句,頓了一頓,轉(zhuǎn)而用一股關(guān)愛傻子的眼神看著她說,“你跟我吃飯,誰敢來抓你?”
聽到這話,陸襄愣住了。一直到現(xiàn)在,她都很害怕龍堯?qū)⑺曌鲃莶粌闪⒌臄橙?,怕他厭惡、討厭她,直到他說這句話,讓陸襄一顆墜入寒冷深淵的心,霎時間溫暖起來。
對于龍堯的脾性,陸襄多少有了些初步了解,知道他驕矜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又死要面子,如果他真的討厭一個人,斷不能說出這話,不會讓對方沾他的一點兒光。
經(jīng)歷了幾番大風(fēng)大浪,只有在這一刻,陸襄的心最為踏實,她驚愣了一下后,默默轉(zhuǎn)過身去,背對龍堯,雙手緊緊攥著扇子,然后松開手,從肺腑間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龍堯?qū)⑼聿投ㄔ凇笆餆煵ā钡拿钜舴?,這家的桂花釀一直深得他心,他這只狐妖一向造作放蕩,盡管有傷病在身,仍然毫無節(jié)制愛喝酒,誰勸都沒用。
烏篷船在秋風(fēng)的鼓動下,順著漓江,直向下游行去,兩人并肩坐著,幾乎沒什么話說,只是在陸襄對紅繩索有一陣思考后,發(fā)生了一段爭執(zhí)。
現(xiàn)在靜下心來仔細(xì)想過,陸襄發(fā)覺了龍堯當(dāng)時的不對勁。他說他被關(guān)了很久,可他千里追惡鬼,不過是半個多月前的事,顯然這個家伙在撒謊,而且編得并不高明。
就算被捆了很丟人,也沒必要撒這樣一個謊,他這么說應(yīng)該是想掩飾什么,不止是他的身份,他還想給人造成一個誤解——他根本不知道破解辦法,可事實卻是,的確是在他的引導(dǎo)下,最終才找到出口。
“二狗子,你記不記得,那時在幻境里,你說你被關(guān)了很久,我想知道,這個很久是……幾個時辰?”
“呃……”龍堯一聽這話,知道扯謊的事被她逮住了,有些難為情地偏開頭去,那時隨口編的謊言確是漏洞百出,不想解釋什么,沒有搭理陸襄的話。
陸襄知道戳中他心虛的事,開始不依不饒:“記不起來了么?我可想清楚好多事呢,竹林是你的,竹屋也是你的,這條紅繩索么,應(yīng)該也不會另有主人,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