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宅,乃是仲涵曦祖上傳承下來的宅院。
這里可謂是仲氏一族的心血澆灌而成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閣,都是出自當(dāng)世大師之手。
而仲氏一門子嗣豐沛,只可惜主脈傳承到仲涵曦母親這里,變成了獨(dú)生女兒,而她也只生下了一個女兒仲涵曦。
而仲涵曦父親多年前去世了,如今也就剩下她們母女二人居住在這里。
宅中有一處蓮塘,雖然天氣冷了,但是里面的彩色錦鯉還是游得暢快的。
唯一可惜的便是那蓮塘中枯萎了一地的蓮葉??芍^是枯枝腐葉??!硬生生的將這如畫中仙境的宅院扯出一處敗筆。
不過仲涵曦卻毫不在意,當(dāng)初這蓮塘還是她堅持要改造的。如今這模樣,也是她看著蓮花盛開一直到今日的腐敗,不讓人清理的。
上午在朝堂上爭論了太多的事,而且件件是大事,想來便覺得頭痛。于是不自覺的便走來這蓮塘邊,從亭子上望下去,正好那一團(tuán)魚兒游了過來,便拿了點(diǎn)兒魚食,喂起了魚。順變發(fā)發(fā)呆。
今日早朝,仲涵曦因著心中有事,便去的比往常早。本來還想去御鵠那里事先通通氣的,哪曾想還未走到御鵠的寢殿,便被不遠(yuǎn)處傳來的聲音給吸引了。
她聽出來了,那說話的是御鵠身邊的大公公來喜。而說的內(nèi)容,似乎正是她正欲尋找的人。
仲涵曦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躲在一旁聽了個清楚。
“昨兒個陛下歸來后瞧著那是粉面含春,目光似水。也不知遇著什么好事了。這虧得陛下是男子,竟比那嬌俏小娘子毫不遜色……”
來喜公公洋洋得意的說道,一邊說還一邊感嘆,不過聽來似乎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這種事情也沒人能夠管的透徹,畢竟嘴上不說心里還會說呢。而且還是一個人自言自語。不過這會兒聽到他越說越過分,仲涵曦皺眉,大步走了過去。
“放肆!”仲涵曦厲聲喝道。
來喜一驚,見是仲涵曦,雙腿一軟,跪在地上?!芭旁撍溃 ?p> 仲涵曦眉間蘊(yùn)藏著怒火,嘴上也毫不留情,“你確實該死,身為陛下身邊人,竟然知錯犯錯,妄議陛下?!?p> 來喜只覺心中一寒,額上的汗都要冒出來了。平日里都是謹(jǐn)言慎行的,怎么今日管不住這嘴,竟然說了出來,還被仲涵曦聽見了。這仲涵曦一向號稱鐵嘴丞相,凡是她說的話,想方設(shè)法也要做到的。若是這些話被捅到陛下那里去了,他也就唯有死路一條了。
“奴才該死,不該妄議!請仲大人高抬貴手!”來喜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求著情。
仲涵曦看著這眼前的老公公,這是曾在先帝面前伺候過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不是說鐵石心腸的。而且往日里這老公公待她也是極好的。
但完事不可來先例,宮中這么多人都瞧著呢。故而仲涵曦甩了甩衣袖,雙手往后一背。
“這些話,我不想再從任何人口中聽到,包括你!”
雖說是警告,但也可說是提醒,今日是她仲涵曦聽到了,倒也是無所謂,但若是被旁人聽到了,那免不得會被人拿去做文章。來喜也是聽的明白了。只恨自己一時嘴快,竟然給嘀咕了出來。
“是是是,奴才記住了?!边呎f邊打著自己的嘴。要說他在這宮里也是當(dāng)了一輩子的差了,可到頭來竟是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卻是不該。
“公公別跪了,收拾收拾趕緊去伺候陛下吧。您是看著陛下長大的,自然知道他的路走的比旁人艱難。”仲涵曦淡淡的說道。來喜聊聊點(diǎn)頭。
說罷,仲涵曦也就沒了心情再去找御鵠了,轉(zhuǎn)身走了。
“哎。”仲涵曦微微嘆氣,將手中的魚食撒了下去,看那撲棱撲棱的搶著食得魚兒,一時失去了味道。
這時,一個穿著黑衣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
這儼然就是那日晚上仲涵曦派出去保護(hù)御鵠的那人。
她在仲涵曦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而后退到一旁。
仲涵曦聽到那些話一愣,而后又似了然?!氨菹伦蛉沾掖译x去,就是去赴了林將軍之約?”
初七點(diǎn)頭,“是。”
仲涵曦心中微微一嘆,想到她曾經(jīng)猜測的事情,又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你將事情詳細(xì)說與我聽?!?p> 初七低頭,然后仔細(xì)的回憶昨天的事情?!澳侨毡菹鲁隽送鯇m,便去了將軍府。之后沒過多久……便換了一身衣衫,與將軍大人相攜而出,共乘一騎?!?p> “后來發(fā)生了何事?為何陛下回宮時是被林將軍抱入寢殿?”
仲涵曦想到了今日在宮中來喜說的,接著問。
初七猶豫了一下,而后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當(dāng)時在集市上,發(fā)生了一場混亂。那之后奴婢就失去了陛下的蹤影。興許是那時受傷了。”
仲涵曦?fù)u搖頭,聽初七說的,她就明白了,這明顯是林紓發(fā)現(xiàn)了她在后面跟著,故意弄出來的。借此機(jī)會拜托她的跟蹤。
“若是人群攢動,陛下又受了傷,那二人必是衣衫凌亂,神色驚慌??晌衣犅勛蛉毡菹乱律例R整,面帶微笑,歡喜至極?!?p> 初七聽到仲涵曦的話,當(dāng)下也明白了,她只是看到了別人想讓她看到的一切。
“奴婢辦事不利……”初七跪下請罪。但仲涵曦知道此事怪不得她。畢竟一個是天子,一個是武功卓絕的將軍。怎么可能不知道后面有人在跟著呢。
仲涵曦擺擺手,“你下去吧。”
初七慚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仲涵曦看著那蓮葉早已殘敗的蓮塘。輕聲嘀咕著:“粉面含春,目光似水……”
良久,重重的嘆了口氣,“陛下,當(dāng)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只可惜這寂靜空庭,無一人可回答這個問題。
心里想著這兩人之間的事情,又想到昨天晚上林遠(yuǎn)大師說的話,關(guān)于皇室辛密衍生之法。
自從御鵠登基,便開始暗地里搜集各種靈藥,這事情一直都是靜悄悄的進(jìn)行的,無人知曉。而仲涵曦不過是有幾次恰巧見到御鵠那里擺著靈藥,而且后來都出現(xiàn)在御醫(yī)閣。由此心生懷疑,從而留意了幾分。
沒曾想這一留意,就發(fā)現(xiàn)原來御鵠搜集靈藥好幾年了,而且這些藥最后都進(jìn)了將軍府林紓手中。
御鵠為何耗費(fèi)大量精力財力搜集靈藥,又為何這些藥最后又都進(jìn)了將軍府?
直到有一天,仲涵曦幫御鵠批閱奏折的時候,意外的在桌腳旁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頁殘書??雌饋碛行╆惻f了。而且像是從某本書上不慎遺落的。
上面記載著:衍生之法,西楚皇室秘籍,用之,可使人起死回生。
瞬間,仲涵曦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是更深的疑惑也隨之而來。
回想起這些年的事情,這衍生之法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救過林紓的性命。林紓她也見過,不愧是林家將,那槍法耍起來是虎虎生威,氣勢磅礴。
怎么瞧也不像是需要服用大量靈藥之人。按照常理,仲涵曦猜測,這也許是御鵠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做出來的假象。
直到昨日,林遠(yuǎn)大師解惑,仲涵曦又嘆息,靈弦草五百年才成一株,那服用之人必定是林紓無疑了。
而后心中也是感到一陣?yán)⒕?,覺得御鵠待他這般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有些不同尋常,這就讓仲涵曦不得不警惕起來。
這時匆匆跑進(jìn)來一個侍衛(wèi),氣喘吁吁的說道:“大人,陛下來了!”
仲涵曦一愣,趕緊收拾好情緒,不在胡思亂想。揮手讓人趕緊將亭中收拾一下,上些茶點(diǎn)。而后迎了出去。
還未走幾步。御鵠已經(jīng)自行走了進(jìn)來了。
輕衣便裝,也沒跟著幾個人,想必是微服私訪。
“微臣見過陛下!”仲涵曦正要行禮,被御鵠一把拉住。
“免禮了?!?p> 兩人走進(jìn)亭中,“朕今日微服私訪。就別再拘禮了。整日里端著姿態(tài),朕累??!”
仲涵曦笑笑,也不當(dāng)真。御鵠可以恣意的偷個閑放松自己。但是她不可以??傄扰匀司褞追?,才能避免意外情況。
“陛下許久不曾前來了?!?p> 仲涵曦淺笑著說,正巧茶水上來了,便親自給御鵠斟了一杯。
“陛下請用茶?!?p> 御鵠隨手接下,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是啊,許久不曾到仲卿府上了,看著倒是比之前看著更加雅致了?!闭f著,站起來看著那全是殘枝枯葉的蓮塘。
“仲卿府上何時多了這蓮花池?可惜這寒冬臘月的,蓮葉都衰敗了,怎的不處理了?”
御鵠搖搖頭,似乎感到很是遺憾,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也是一道美景,這如今荷花沒了,葉子也枯黃了,落在水中,黑漆漆的??粗陀行┮馀d闌珊。
仲涵曦毫不在意的笑笑,畢竟她整日看著這蓮塘,從燦若春華一直到這枯枝殘葉。雖然沒了生氣,但卻是她的一樁心事。
“陛下見笑了。”
仲涵曦站在御鵠身邊,一起看向這蓮塘,淡淡的問到。
“不知陛下可還記得,前年太后壽誕之時,東恒的賀壽禮正是十里蓮花繡圖?!?p> 那時西楚和東恒兩國之間的關(guān)系還算穩(wěn)定,御鵠的母親,西楚太后壽誕,東恒也是派人前來送過賀禮。那賀禮便是一副十里蓮花繡圖。整幅圖都是繡娘一針一線的繡上去了,極為逼真,而且寓意也好。
雖然東恒送來之時,可能暗藏諷刺之意。但也不得不說,這禮物也是送到了太后的心坎兒上。只可惜太后到死,也沒有實現(xiàn)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