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元微帝五年,冬。
天色陰沉,寒風(fēng)呼嘯。
元微皇帝御鵠守在火爐前,搓著手。就著火爐中的炭火取暖。
“這大冬天的,批個奏折真是要人命!”
“哎喲,皇上可不能這么說,您是真命天子,自有上天庇佑的。”貼身公公來喜呸呸呸的打嘴,仿佛要將元微皇帝的晦氣話打走。
元微皇帝呲笑著看著來喜的動作,這老公公看著他長大,兩人之間的情誼也是旁人所不能比的。如今元微皇帝已經(jīng)登基五年了,總還是會將他當(dāng)做小孩子一樣哄著。
“行了,老鬼。朕將來可會比你活得更久,將來還得朕來給你送終呢!”
一聽這話,來喜笑哈哈的拱手行禮,“老奴多謝圣上。那可是老奴的福氣?!?p> 兩人笑嘻嘻的調(diào)侃著,外面?zhèn)鱽砬瞄T聲。
屋中一靜,外面?zhèn)鱽硇」穆曇簟?p> “皇上,仲大人到了?!?p> 御鵠一喜,眉飛色舞的大聲喚道:“快讓她進(jìn)來!”
朱紅色的大門開啟,寒風(fēng)的呼嘯聲隨著那人吹進(jìn)了屋里,帶來絲絲涼氣。
“快關(guān)上,快關(guān)上。你也下去吧,不用守著了?!庇]快步上前將那人迎進(jìn)來,揮著手示意小太監(jiān)趕緊走。外邊寒風(fēng)刺骨,免不得會把人凍病。
小太監(jiān)堪堪抬頭,看向元微皇帝身后的來喜。來喜見此心中微動,頷首示意小太監(jiān)可以下去了。
房門再一次被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寒風(fēng),只聞的噼里啪啦的火星聲。
“仲卿怎么這般寒風(fēng)呼嘯的進(jìn)宮了?”御鵠專注的看著眼前的人,雪白的錦緞披風(fēng),頭上扣著毛乎乎的風(fēng)帽,只露出那細(xì)白的面龐,兩只眼睛如同黑夜的星星般耀眼。
仲涵曦褪下風(fēng)帽,露出里面光滑細(xì)膩黑發(fā),解開披風(fēng),一身白色的長袍映襯的整個人都顯得清冷。
“寒風(fēng)呼嘯,圣上必定無心批閱奏折。臣若不來,明日早朝圣上該如何?”
來喜接過仲仲涵曦的披風(fēng),笑瞇瞇的看著二人。
“果然還是仲大人了解皇上。適才皇上還在抱怨這天兒太冷了?!?p> 御鵠拉下臉,故作沉重的看著來喜,揮手示意讓他一邊兒去。
“去去去,就你嘴長??旖o涵曦弄雙鞋來換了。可別把朕的肱股之臣給凍著了?!?p> “哎,奴才這就去?!眮硐残Σ[瞇的退了下去。
御鵠拉上仲涵曦,兩人站在火爐前?!昂?,快烤烤,看你這冰涼的手。”
仲涵曦也不拒絕,順從的伸出手在火籠上烤著。片刻后感覺手中暖和了,交叉的搓了搓。
“好了,時辰不早了,臣去看看奏折?!?p> 御鵠眼巴巴的跟著仲涵曦走過去,又是挪椅子又是添水磨墨的。
“涵曦啊涵曦,朕就知道你是最好的?!?p> 仲涵曦微微一笑,右手執(zhí)筆,點在奏折上,畫一個圈,將自己的想法批注上去。御鵠就坐在一旁,安靜的看著。
“仲卿,你怎的生的這般好看?讓朕好生羨慕?!庇]滿臉羨慕的盯著仲涵曦,嘖嘖的驚嘆著,然后摸摸自己的臉,幽幽的嘆了口氣。
仲涵曦唇角輕揚,無奈的笑笑,“皮相罷了,百年之后一如眾生,仍是一抔黃土,有何好羨慕?”
御鵠搖頭,“那可不一樣,生的好看,總是不一樣的?!?p> 仲涵曦眉頭一挑,看著御鵠那迷糊的模樣,好笑的問道:“哦?有何不一樣?”
“嗯……”御鵠頓住,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下去。而后悠悠的吐出一口氣,“反正生的好看,就是不一樣的?!?p> 仲涵曦?fù)u搖頭,嘆笑道:“臣是女子,陛下是男子。這男女本就不同,女子生來精巧,容顏細(xì)致,養(yǎng)的更是萬分不得馬虎;男子生來是頂天立世,若是像女子這般,那可怎么了得?”
仲涵曦?fù)u著頭將手中的奏折合起來,放到一旁,打開另一本,慢慢的看著。
御鵠尷尬的笑笑,也不再說什么。
來喜悄悄地走過來,御鵠看見了來喜的手勢。悄悄的走了過去,仲涵曦眸光一閃,筆尖微頓而后化作從容,不見半分漣漪。
“大人?!?p> 黑衣勁裝,強勁有力。手中的長劍泛著寒光,突然現(xiàn)身帶來微微的風(fēng)動,將仲涵曦的墨發(fā)吹動。
“保護(hù)好皇上,莫要被發(fā)現(xiàn)了。”仲涵曦淡淡的說道,手中筆勢不減,一個個精秀雋美的字出現(xiàn)在紙上。
“是!”
黑衣人點頭,而后化作黑影,消失在殿內(nèi)。
仲涵曦眼眸輕閃,眼中映著火紅的光芒,暖氣襲來,暖洋洋的驅(qū)散了令人窒息的寒氣?!盎噬?,是什么事情,竟然讓您冒著如此風(fēng)雪欣然赴約?”
然而一室清冷,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噗嗤——”
一聲輕笑,打破了滿室的靜寂。寒風(fēng)呼嘯的吹動著大開的窗門,呼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窗邊,一人乘著寒風(fēng)躍了進(jìn)來,滿身的清寒,撲面而來。
“丞相大人還真是大膽,竟敢讓人跟蹤陛下。”
仲涵曦眼中暖意退卻,閉眸眨眼間恢復(fù)如常,放下手中筆毫,轉(zhuǎn)身來看著窗邊那人,“比起王爺深夜無召入宮,擅闖承乾宮,也算不得什么。”
御羌痞痞一笑,走到桌前,懶散的坐下來,癱在椅子上。徑自倒了一杯熱茶,“誰說本王無召入宮?”
茶水入口,驅(qū)散了一身寒,放下茶杯,伸長手握住仲涵曦那背后長長的黑發(fā)。送到鼻尖輕嗅,“只是大人你沒看到罷了……”
御羌那輕浮的模樣,讓仲涵曦心中一寒,揮手打掉御羌的手,將自己的黑發(fā)解救出來,嫌棄的揮了揮手。厭惡的看著那坐沒坐相人,“王爺還請自重,下官再不濟(jì)也是身兼相位。可不是青樓的女子?!?p> 作為一個自小熟讀君子六藝,滿腹經(jīng)綸,尊圣人君子之風(fēng)的人來說,最是不能忍受的,就是這種毫無章法的人了。更何況,這還是一個出言不遜的輕浮之人。
“怎么?吃醋了?”御羌饒有趣味的盯著眼前那清冷的身影,眼中掩飾不住的戀慕。但是面上卻是玩世不恭的輕浮。
仲仲涵曦眉頭一挑,眼中毫不掩飾的鄙夷,“吃醋?王爺只怕是把腦子忘在青樓了?!闭Z罷,不在看御羌,踱步走開。
御羌看著那輕飄的衣擺,手指微動,忍了一下最后還是沒有忍住。強勁有力的雙腿從椅子上一彈而起,將那白色的身影低到桌邊。
“御羌,你干什么?”御羌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仲涵曦措手不及,那驚慌的神色一目了然。
御羌將仲涵曦抵在桌邊,圈在懷里,低頭看著那人白皙的面龐。在他耳邊輕吹一口氣?!叭舴侨绱?,你緣何氣憤?向來便是這幅臭脾氣,也不知將來嫁不嫁的出去。若是嫁不出去,本王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要不要犧牲一下自己,誰讓本王就好這一口呢?”
“王爺!”仲涵曦憤怒的看著御羌,眼中寒光漸盛。
御羌趕緊退了開去,拱手求饒道:“好好好,不捉弄丞相大人了?!?p> 御羌的退去,讓仲涵曦松了一口氣,雖然他早知御羌的心思,也知御羌是什么樣的人。但是感情這種事情,是不能用常理來判斷的,就像她自己也是一樣。所以,她不敢挑釁御羌的底線。
看到仲涵曦臉上明顯得放松,御羌心中一塞,“還真把老子當(dāng)洪水猛獸呢?行,看在老子喜歡你的份兒上,老子不跟你計較!”
御羌故作隨意的四處亂走亂瞅,一邊看一邊搖頭,“嘖嘖嘖,御鵠那小子正美人在懷,樂得自在。卻讓你整日在這里替他批這公函,不倦么?”
仲涵曦淡淡的瞥了一眼御羌,若無其事的回到案幾前,打開公函,繼續(xù)看著?!熬肱c不倦,都是臣的事。王爺若是不喜,自行離去便是。何必湊上前來?”
“離去?”御羌一臉詫異的看著仲涵曦,走到桌前,雙手撐在桌上,猛地貼近?!氨就鹾貌蝗菀渍业綑C(jī)會和丞相大人獨處,如此良辰美景,孤男寡女,嘶……”
仲仲涵曦警惕的看著御羌,無奈之下御羌好沒意思的站起來,一手撐著下巴,一根手指好沒意思的點在下巴上。
“嘶……若是就這樣離去,怕是心有不甘吶。”
“呵呵,心有不甘?”仲涵曦輕聲反問,而后一雙烏黑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御羌。眉頭一挑,危險的說到:“若是王爺在出言不遜……”
御羌心有戚戚,也不好在挑逗下去,遂然一身氣勢便弱了下來,怏怏的往后退了兩步:“你待如何?”
仲涵曦未在言語,眼中寒光一閃,眸子一瞇。
御羌瞬間敗下陣來,但作為男人,面子也是很重要的。御羌咧著嘴,呲著牙,故作鎮(zhèn)定的說著:“咿呀,看相爺這表情,怕不是心里正在使壞呢?看來,本王還得好生哄哄。跟我來!”
仲涵曦正在詫異著呢,手間一暖,就被御羌強行拉著走了出去。
門一開,外間冷風(fēng)襲來,仲涵曦瞇了瞇眼,一陣暖風(fēng),那早已在屋里熏得暖烘烘的錦緞披風(fēng)便披在了肩上。
“御羌,你干什么?放開我!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
御羌低頭看著那因為怒急而泛紅的小臉,痞痞一笑,“別大聲嚷嚷,莫不是想讓宮里上下都知道,你與本王攜手而行?不過,此番,也正合我意!”
“你!無恥!”仲涵曦?zé)o法掙脫御羌,憤憤的甩袖。
御羌拉著仲涵曦,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好啦好啦,別氣!一會兒給你驚喜!”
一邊用余光瞅著仲涵曦的臉色,一邊哄到。這可惜,仲涵曦全然不接招,只想著趕緊和這個人分開。宮中四處皆有人來往,這要是被人瞧見,明日指不定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奈何,御羌自離了朝堂,到江湖上撒野了幾年之后,早已練就了“銅墻鐵壁”,這點言語攻擊怎么會放在心上。
反而樂的見著仲涵曦那氣急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哈哈哈,不放,如此艷福,尋常可想不到。本王怎舍得放手!”
在御羌的得意中,仲涵曦被拉著融進(jìn)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