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上旬,初夏。
儒州新安院落內(nèi),槐樹蔭下。
“吃西瓜咯——!”
眾人三三兩兩地坐在石椅上納涼,樹梢上的夏蟬‘吱吱’的鳴叫著,周小冉的肚子逐漸顯現(xiàn),換掉了戎裝,穿著銀邊翠絲青衫和百花香裙,從里屋走出,端來一大盆夾雜著冰塊,脆生生,水靈靈的西瓜。
十多個仆人輕輕地搖著樸葉竹扇,在炎熱的天氣中帶來一陣涼風。
蒼兒小鳥依人的依偎在呂望懷里,小手認真地剝著葡萄,用竹簽將籽挑去,喂到呂望嘴里。她發(fā)髻上掛著一件玉簪,上面點綴著兩枚紅寶石。
“武安伯爺~,少宰~”她摸著呂望的喉結(jié),儂軟的聲音很酥,沁甜人的心。
呂望頭戴金冠,身穿龍蟒紗袍,面帶喜色地看著手中的《燕法》,拍了一下蒼兒的小屁股笑罵道:“現(xiàn)在可是伯爵夫人了,要注意你的形象?!?p> “不嘛不嘛不嘛?!鄙n兒小嘴一撇,整個人撲到了呂望懷里。
數(shù)月前,一紙《昭慶條約》將壓在燕山人頭頂幾十年的陰霾抹去,四萬多飽受苦難的桑州人被贖回了燕山,斷斷續(xù)續(xù)打了十幾年的燕山烏然兩國也暫時休兵。
除桑州外的全部國土并入新朝庭,燕山正式實現(xiàn)了統(tǒng)一。
因為東夷有西進意向,虞王急于籠絡(luò)掌握著燕山大權(quán)的呂望和張旻,又念其打敗烏然,便于五月中旬晉封呂望為武安伯,食祿一千二百戶,官至太常少卿,驪宮侍講銜,權(quán)極一時。
緊接著由皇帝下詔,同意呂邢繼承靖北侯爵位,食祿五千戶,升張旻為南信伯,食祿一千五百戶。
為了表示對田家‘謀害君王’的惡行的憤恨和對殷虬的哀悼,由羽軍狼軍興華會三方組建的政權(quán)決定依‘咸寧’年號不變。
五月下旬,三軍百官在燕都集聚,頒布了商討了兩月之久的《燕法》:
自順北朝以來,歷二十余載,雖有忠臣志士奮身于外,奈何奸臣讒言于內(nèi),使王昏聵,竟拱手國土于異族也,國之不復(fù),舉世哀悼。謂曰,生靈涂炭,王道崩阻。
幸仁人心志堅定,高舉義旗,奮戰(zhàn)數(shù)載。方得復(fù)王都,迎君駕。即臨,雖國土盡復(fù),猶然百廢待興,萬事重啟。
上當為朝庭袞袞諸公,六部三院,秉忠持正,嚴明克己,勤奮勞務(wù),清廉奉公;
下應(yīng)有州郡眾眾鄉(xiāng)紳,商賈豪貴,謹記嚴禁私斗,持刀握兵,囤積不發(fā),欺壓鄉(xiāng)民。
現(xiàn)摒棄舊法,頒布新法,以此為序。
一,政令皆由明堂出,明堂設(shè)三相,分別為左相張旻,右相呂晨,使相呂望。
二,興華會為燕山國會。
三,嚴禁地方豪強持有刀兵武備,嚴禁私自械斗。
四,廢除奴隸制,全燕山范圍內(nèi)不得進行奴隸買賣,原先的主仆關(guān)系改為契約關(guān)系。
五,全燕山范圍內(nèi),地主收取的田租不得超過總收成的二分之一。
六,全燕山范圍內(nèi),商稅改為十抽一,并且國家對商貿(mào)進行補貼。
七,開放港口,應(yīng)許外國商船來航。
八,沿海地區(qū)關(guān)稅改為三抽一,內(nèi)陸關(guān)稅改為七抽一。
九,取消人頭稅,每戶按收成的九分之一上繳,年收超過一千石者稅收為六分之一,年收超過五千石者稅收為三分之一。
十,設(shè)各州郡轉(zhuǎn)運使,負責征收稅收,收歸中央。
此令一出,天下嘩然。
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敢這樣打擊過世家大族的根本利益。若不是呂望和呂晨在航海條例上做出了很大的讓步,張旻也不可能同意頒布《燕法》第九條。
那些貴族們固然是咬牙切齒,但那些貧苦老百姓和一千石左右的大戶卻感到慶幸和感激。
一時間,燕山出現(xiàn)兩極分化。
……
六月十八,燕都,禮部尚書陳顯府邸。
今日正是燕都名族陳氏家主陳顯的五十歲壽辰,府內(nèi)名流云集,熱鬧非凡。
當年烏然人大舉進攻燕都,在一片混亂之際,陳顯備好馬車,對著家仆耳語幾句。
沒等家仆聽清,他就朝著一口深井走去,一邊走著還一邊帶著哭腔大喊道:“今日城破,吾當獻生于此,為國捐軀?!?p> “……”眾人茫然地看向他。
“若能跳井而死,則不復(fù)先帝提攜之恩。”陳顯到了井邊,見家仆沒上前拉住他,便再補了一句,對著那個傻愣愣的家仆使勁使眼色。
“……”
良久,陳顯的面色由悲壯轉(zhuǎn)成羞愧,再變成憤怒,提起袖子重重地踢了那個家仆一腳,振振有詞道:“水太涼,改日我等定當為國捐軀?!?p> 次日城破,陳顯帶頭率領(lǐng)一眾士紳出城請降,卑躬屈膝,無所不及。
后北伐軍收復(fù)燕都,念及陳顯家世顯赫,玄祖曾經(jīng)是東陸安學(xué)開創(chuàng)者,燕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
其本身又在那些酸腐文人,世家大族中聲望極高,擔憂北伐軍立足未穩(wěn),人心惶惶,才沒有將其公審,而是暫時使他官復(fù)原職,以定人心。
……
“儒州王氏,太安公前來祝壽——”
院落外面的門房扯著尖細的嗓門道,“進禮米面八千石,紋銀三萬兩,赤金八百兩,侍女四十人,玉如意兩對,金鑲玉四枚,瑪瑙手串一百條,綾羅兩千匹,絲綢三千匹,天德鎮(zhèn)花瓷七百件,玉帶二十條?!?p>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更有甚至將端起的酒杯跌落,酒水灑到地上,引來不小的騷亂。
他們這些世家大族平日也自認一擲千金,花天酒地,但最多也就出了幾千兩的壽禮,可王太安一次性送出相當于其家財?shù)囊话氲你y錢,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王太安所帶禮品折合當時的物價,一共是六萬八千兩,相當于儒州城全部百姓四個月的收入。這已經(jīng)不能用豪紳來形容了,甚至可以說是富可敵國。
“吾王太安恭祝陳公五十壽辰,福如遼海,壽比南山?!?p>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看得一群身著薄裙抹紗的靚麗少女暴露著香肩和大腿,從門簾后面邁著芊芊細步走來。還有幾個家仆推著一箱箱禮物擺到酒席之后。
這是,一個穿著金袍玉帶的大頭巾文士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他摘下頭頂?shù)南闳~官帽,深深地看了陳顯一眼說道,“陳公一向安好?”
“哈哈,還不錯還不錯。”陳顯很得意,撫著胡須笑道,“太安公禮重了?!?p> “哎——”王太安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與陳公多年深交,哪得在乎銀錢這等身外之物。”
“哈哈哈?!标愶@眼珠子一轉(zhuǎn),摸著幾根老鼠胡對著眾人猥瑣地笑道,“今天乃是某家的生辰,老夫也就撩發(fā)個‘少年狂’,借著太安公的‘小禮物’圖個喜慶。”
“啪啪!”掌音未落,數(shù)十個侍女就自覺地找上一個世家公子或者貴族富商,使出渾身解數(shù)曲意迎逢。
她們大多是貧苦人家中面容出色的兒女,從小就被賣給富家學(xué)著伺候人的本事,在這亂世中倒是有幾分‘用武之地’。
“極好,極好?!北娙耸掌鹆酥暗囊苫?,滿臉淫笑地看向走來的侍女,對著陳顯不停的稱贊。
“小美人……”
“嘻嘻,嘿嘿……”幾聲嬌笑和媚啼從酒席上傳出,平日里所謂的‘斯文公子’,‘正人君子’一個個毫不遮掩地褻玩著身邊的侍女。
大廳內(nèi)一片靡亂之景。
酒過三巡,眾人都喝醉了酒……
王太安對著陳顯使了一個眼神。
“咳咳。”面容富態(tài),白白胖胖,保養(yǎng)極好的陳顯坐在鋪陳錦袍的雕花沉香椅上,面對著滿席賓客說道,“老夫先去更衣,隨后就回?!?p> 王太安緊跟著陳顯進入了里屋。
陳顯一再環(huán)顧四周,確認無人后收起嬉笑的表情,“太安,事情都準備好了?”
“是!”王太安強行壓抑著聲音,顯得很興奮,“咱家蓄養(yǎng)的兩千甲士隨時可以裝作伙計潛入燕都,這次定能除了那國賊呂望?!?p> “好啊,王兄兩千精銳出師,定能斬殺此獠。”
陳顯的丹鳳眼微瞇,故作憤慨地說道:“這廝不僅破壞咱們燕山與烏然的大好友誼,而且還四處為那些愚民出頭,頒布了那個什么《燕法》,要對我們收取三分之一的稅收。”
“喪盡天良,喪盡天良??!”他捶胸頓足。
“更可恨的是,他居然說什么……取消奴隸制度?”王太安難以置信的說道。
王家蓄養(yǎng)了六千多家奴,平日里根本不把奴隸當人看,若是取消奴隸制,就是動搖了王家的根基。
“吾等正義之士,定當為國為民,誅殺呂望!”兩人同時大義凜然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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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軍羽軍興華會官職表》:
呂望:副相,狼軍統(tǒng)帥。
呂晨:右相,興華會會長。
張旻:左相,羽軍統(tǒng)帥。
呂邢:大將軍銜,兵部尚書銜。
張撫:前將軍,羽軍副帥。
轅牧牧:后將軍,狼軍副帥。
朱坤:戶部尚書。
徐時庸:吏部尚書。
鄧元:狼軍副帥,云州太守。
周奐:忻州太守。
福安:儒州太守。
轅東:燕都太守。
徐梓明:龍山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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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官職大概就這么多,后面看情況再補一點~
pps:福如遼海不是錯別字,遼海是《羨浮生》世界的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