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風涼，儒州新安街吳蘇臺。
藍幻婷被轅東打發(fā)去睡覺了，呂望，徐梓明，鄧元，周奐，轅東五兄弟圍在一簇微弱的篝火前，每個人都穿著外貂棉襖，轅東招呼仆人從地窖中拿出兩壇窖藏白酒，擺在了火堆邊。
旁邊還架著一張小木桌，上面零零散散地擺著一些醬肉，乳豬耳朵，白切雞之類的下酒菜。
“來來來，人人都有份！”轅東擼了擼厚重的袖子，先給自己倒了一碗，然后輕輕搖晃了兩下，又夾起一片炸的酥脆的醬鴨皮，一股濃厚的酒香夾雜著肉香撲鼻而來。
“娘的，明知道都等著來你這兒喝酒，兄弟們晚上沒吃啥菜呢！”徐梓明不重不輕地踢了他一腳，“故意饞老子是不是？”
“瞧給二哥你說得，小弟我哪兒敢呢！”轅東賤賤一笑，給他們輪流倒了酒。
“啊呀！這酒也忒烈了！”呂望和鄧元不明所以，灌了一大口，連連配著肉食。
“嘿，還別說！”周奐配著醬牛肉小酌一口，摸了摸輪椅的車轱轆，咂咂嘴叫好道，“這酒還真是醇厚啊，比我年前在白馬山上的地窖上找到的還要好幾分，五弟好福氣啊，這酒哪兒來的？”
周奐一臉貪婪，彷佛只要告訴他覓處他就會立刻去尋找似的。
“哈哈！”呂望緩過勁來，“四弟向來對吃喝頗有研究，若他都說五弟你這酒好，那便是真的好了！”
“不瞞你們說，這酒是我當年在帝都皇家酒坊里順出來的，聽說有兩三百年的年頭咯！”轅東略顯得意。
“哈哈哈！”徐梓明拍著轅東的肩膀道，“不愧是我們狼軍第一神偷！”
“喂喂！”轅東不忿，“這個稱號什么時候來的？”
“現(xiàn)在啊！”，“哈哈哈哈！”兩個糙漢子笑成了一團。
呂望端起金樽對著月亮，任憑寒風將發(fā)髻吹散，“我們兄弟五人有多久沒有這樣聚在一處高談闊論了？”
“有一年多咯！”周奐抹嘴，“近來戰(zhàn)事繁忙，跟著大哥打這兒打那兒，連飲酒作樂的時間都少咯！”
“哈哈！莫怪大哥我不讓你們歇息，等這天下皆俯首，我定讓你們幾個做個逍遙富貴的王爺。”呂望飲盡了杯中酒，揮袖起身，“先把眼前這一步邁過去吧，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
“誓死追隨大哥！”眾人舉杯。
……
正月初二，燕都程府。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程府管家的臉色。
“廢物！”程兆看著兒子稀爛的尸體，雙眼通紅地看著管家，“為什么讓他去？！”
“老……老奴知罪！”管家一個勁地磕著頭，絲毫不敢反駁。
“??！”剎那間，程兆罡氣外放，顯露出極其恐怖的修為，將宮內(nèi)的花草震散無數(shù)。程兆今年已經(jīng)六十歲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悲痛莫過于此。
“鬼島，狼軍，好一個鬼島狼軍??！”程兆痛苦地搖頭，攥緊了拳頭，“傳令下去，集結軍隊！”
“是！”管家沒有半分猶豫，連聲應和。不同于十三謀克的軍隊歸于圖真管轄，程兆對手下的八千私兵有直接控制權。
“大人三思??！”風竹快步上前，跪下阻攔道，“如今的南燕已經(jīng)統(tǒng)一，又有鬼島相助，兵力絕不在三萬人之下。大人雖萬般神勇，但還是等圣王的大隊人馬南下更為穩(wěn)妥?！?p> “風兒，南燕的軍隊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我八千左旗軍足矣。”程兆捋著胡須說道。
“可……”
“好了！莫要再提等待圣王一同南下之事。我左旗八千勇士足矣！”程兆一口回絕。
事實上，這次痛失愛子只是一個借口，程兆有他自己的想法。
這幾年來，程兆借著燕山北部的繁華大肆擴張自己的實力，如今在他左勃極烈旗下的烏然軍隊近萬人，燕山本土軍兩萬余人，私兵和家丁不計其數(shù)。
正值冬日，道路不通，大隊烏然本部士兵暫時無法南下。若是趁此機會能一舉攻克南燕，那么他就有信心與圖真平起平坐。
有機會翻身，又有誰愿意久居人下呢？
正午，八千烏然軍隊和兩萬燕山附庸軍在燕都集結。
戰(zhàn)爭，因為程家少主的死和程兆的野心，無可避免地提前了。
一天后……
“哎，今兒把這趟拉完就回石壘子里?！北O(jiān)工的周奐搓了搓手掌，對周安安說道，“老弟，五號石壘建好了？”
“是哩！”周安安推著輪椅點頭道，“那些民夫干活都挺勤快，昨兒就完工了?！?p> “嗯?！敝軍J滿意地點了點頭，“再趕趕工，把剩下三座石壘修好點，堅實點，咱們囤狼營這次就算大功告成咯！”
“哥，你看那是什么！”突然，周安安向遠處望去，幾個黑點迅速移動在地平線上。
“貉子？羊羔？”周奐把脖頸伸直，依然沒有辨認出個大概。
“不好！”周安安驚叫，“一號石壘把烽火點起來了，是敵襲！”
“有敵襲，點烽火，上壘！”周奐下令。
一號石壘內(nèi)，轅牧牧站在望臺上，面色凝重地看向越來越多的黑點出現(xiàn)在白馬山下。開戰(zhàn)略會議時，誰都沒有想到烏然人居然會在嚴冬發(fā)動進攻。
如今羽軍布防白馬縣城，鬼君的萬余海盜尚未抵達，五座石壘內(nèi)只有狼軍在鎮(zhèn)守。
“這至少是兩萬人的大軍，燕都城的烏然士兵全出動了?！敝苄∪秸驹诙柺瘔镜氖馍厦畹?，“全體都有，布防！”
周小冉和轅牧牧對視一眼，“交叉火力，以山嶺填補，鴛鴦陣！”
“喀嚓喀嚓喀嚓！”三百架羽軍造床弩和從田家撈來的守城器械被擺在了石壘上，數(shù)千狼軍嚴陣以待。
鐵蹄聲愈發(fā)沉重，看著飄舞的白鷹旗幟，轅牧牧握緊了拳頭，“白鷹為旗，程兆的左旗軍，這可不好應付啊?！?p> “溫大人！”他轉(zhuǎn)頭，“還請你立刻派遣騎兵向大帥和張大人請援，白馬若失，燕山危矣！”
“是！”溫四堂用力地點了點頭，兵分兩路向儒州和白馬縣城策馬長驅(qū)而去。
“拿下白馬山，殺敵一個，程都統(tǒng)賞銀五兩！”左旗都護呼韓揮舞著雙刀，騎著一匹黑馬沖在了最前面。
“裝弩，填箭！”轅牧牧抬起手，五個石壘上的狼軍士兵都極有默契地拉上弓弦，等待著發(fā)射的命令。轅牧牧現(xiàn)任儒州副將，是在場所有將官中職位最高的，擁有指揮權。
“殺！”，“沖??！”，“給老子殺！”所有烏然士兵突然舉起手中的武器，狂呼亂喊起來，有的甚至直接解下外衣，露出紋身的赤膊揮刀大叫。
“這……”一個小兵畏畏縮縮地看著壘下如同瘋魔的烏然人。
“你怕個球??！”伍常珉用力拍了一下小兵的后背，“給老子站直，待會多砍幾個蠻子！”
“是！”
一千步，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弦月，放！”轅牧牧心一橫，左手做了一個劈砍的動作。
“嗦嗦嗦！”每架床弩一次可以裝載四根小矛，剎那間，千箭齊放。
天空被遮擋了一部分光芒，箭雨傾斜而下。
“防御！”程兆見狀，揮舞著帥旗大喊，但效果卻極其不佳。烏然人習慣了在戰(zhàn)場上無拘無束地猛沖，一旦開戰(zhàn)就亂成了一鍋粥，根本沒有注意命令的習慣。
機會轉(zhuǎn)瞬即逝，鋒利的箭芒沒有絲毫停頓，無情地落下。
“?。 ?，“老子盾牌呢？！”慘叫聲在烏然人的陣營中此起彼伏，無數(shù)優(yōu)秀的騎手落馬。但崇尚血勇的烏然士兵沒有因為死亡而畏懼，他們是天生的野獸，鮮血刺激了烏然人的本能。
“鷹旗下的勇士們，祭神在天空召喚者我們，勇敢的靈魂能得到超生！”呼韓已經(jīng)沖到了一號石壘的下面，將雙刀插入石磚的縫隙內(nèi)開始攀登。
“祭神萬歲，祭神萬歲！”
“再放！”看著不怕死的烏然人，轅牧牧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光光是這一輪箭雨就要花去兩千多兩銀子啊。
“嗦嗦嗦！”三輪箭雨先后射出，石壘中囤積的箭矢已消耗過半，轅牧牧下令暫停發(fā)射。趁著這個機會，大隊騎兵突擊到了石壘附近，外面是無數(shù)已經(jīng)開始爬墻的烏然人。
雖說烏然人不善弓術，但八千弓手以人數(shù)優(yōu)勢所造成的恐怖箭雨還是使狼軍損失慘重。
“結陣！”周小冉一揮營旗，兩千多外圍防線的狼軍士兵皆以十二人為一伍，結成數(shù)百個小陣。最前端的兩人手持盾牌，中間數(shù)人分別握刀持矛拿戟，最后三人使用弓箭殺敵，正是攻守兼?zhèn)涞镍x鴦陣。
“乓！乓乓！乒乒乒！”無數(shù)烏然草原馬的鐵蹄與鴛鴦陣的藤盾直接碰撞在一起，強壯的馬身往往直接將人的骨頭撞裂，但卻沒有一人退縮。
“反擊！”周小冉一甩短發(fā)，一根長矛從她的手中刺出，正好穿透了一名騎兵的脖子。
“吁~~~！”數(shù)百桿長矛盡出，向烏然騎兵刺去，在面對多于己方數(shù)倍的敵人面前，狼軍展開了血腥的反擊。
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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