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薄霧氤氳,夕陽終究落下,大地重新陷入黑暗之中。隨著最后一抹紅霞從天邊隱去,兩軍便也停止了廝殺,各自撤回營寨。
狼軍大營,眾人齊聚于此。
呂望看著掛了彩的轅牧牧和轅東,陰沉著臉開口:“各營把損失人數(shù)統(tǒng)計上來?!?p> 蒼兒將一張帶著點血跡的黃紙遞給呂望,她負責軍營除打仗外各項事務(wù)的處理。
呂望緊緊攥著那張紙,嘴唇不住的顫抖著。六百五十七人陣亡,四百二十九人受傷。
“大哥!”徐梓明握住呂望的肩膀。
“尸體都找回來了嗎?”呂望的聲音有氣無力,卻又顯得不容置疑。
“大部分都找回來了,只是有一部分無頭尸實在不好辨認,兄弟們就把他們的骨牌帶回來了。”負責戰(zhàn)后清掃的周奐和周安安從懷里掏出一捆骨牌,喃喃說道。
東陸自古以來重喪葬和死者的禮節(jié),不同于北域信仰靈魂歸天論,西漠信仰來世轉(zhuǎn)生,這里有亡靈歸家的習(xí)俗。
所以交戰(zhàn)雙方停戰(zhàn)后若有敵軍前來收尸,不得阻攔和攻擊,這是歷朝歷代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
“嗯。”呂望抬手取出一張牛皮卷制的岐山關(guān)地圖,轉(zhuǎn)頭對眾人說道,“今天一役,大家也看到棘軍和衡山軍是怎么打仗的了?!”
“一群廢物?。 鞭@牧牧恨鐵不成鋼。
“我囚狼二營本來都已經(jīng)打到關(guān)口了,可那殺千刀的衡山軍統(tǒng)領(lǐng)居然說我們冒進,愣是不肯出兵來破開缺口,最后萬余平周軍打來,我才不得不帶兵撤退,氣死老娘了!”
周小冉甩開齊耳的棕色短發(fā),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一副潑辣的樣子。她憤憤地搶先說道:“要不是聯(lián)軍一個個都跟慫包似的,我早就打進岐山關(guān)了!”
自從周小冉接手囚狼營,全營的風氣都變了個樣:和鄧元的穩(wěn)妥打法不同,從小雷厲風行的周小冉講究的是沖鋒,沖鋒。再沖鋒!在她的影響下,整個囚狼營都帶著一股‘狹路相逢勇者勝’的豪情,與轅牧牧血狼營的沉穩(wěn)狠厲剛好互補。
在夫妻兩人的默契配合下,只用了兩千人馬就差點兒打下岐山關(guān)北麓的要塞。
“咳咳咳!”轅牧牧拉了拉自己激動的老婆,示意她坐下。
“咳咳,小冉姐勇氣可嘉,值得我們學(xué)習(xí)?!眳瓮槃葑u揚了幾句,便接著往下說道,“請大家說說,我們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保衛(wèi)皇室,尊王攘夷,作大煌的忠臣?!鞭@東冷不丁地開了個玩笑,人群中有嗤笑傳來,沉悶的氣氛略有緩解。
“別貧!”藍幻婷輕輕踢了轅東一腳。因為給父親治病學(xué)了不少醫(yī)術(shù),所以她現(xiàn)在在營務(wù)處擔任軍醫(yī)長。
“好啦好啦,是為了壯大實力,保衛(wèi)順州儒州。”徐梓明道,“大哥你繼續(xù)說?!?p> “今天召開這個會議,為的就是和各位說清楚,既然荊國下楚國不仁,那就不能怪我們狼軍不義了?!眳瓮牧伺氖?,“來人,請張將軍入坐?!?p> 兩個羽軍護衛(wèi)簇擁著張撫和張家另一名長老級人物走進大營。
“大哥,這……?”周奐略微遲疑。
“我叫張將軍來的?!眳瓮a充,起身向張撫拱手行禮。
今年已經(jīng)四十八歲的張撫生的很健壯,留著濃密的絡(luò)腮胡,穿著厚厚的皮革大衣,腰間別著一把羽軍的象征性制式裝備——羽弓。
他拍拍袖子,同樣拱手,爽朗地開口:“狼軍的各位小將軍好?。 ?p> 狼軍眾人面面相覷,但還是還了個禮。
雖說羽軍從未直接與狼軍和興華會為敵,但畢竟名義上是屬于南燕的勢力,應(yīng)許羽軍高層來參加狼軍高層的會議?眾人不解。
“在這個亂世,從來沒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睆垞岬故侵苯樱靶胖菪弥菀苍獾搅似街苘婈牭耐{,張家和你們的情況差不多,所以我想我們應(yīng)該可以合作?!?p> 呂望點點頭,表示認可了這句話。南燕四大勢力中只有田家未與平周領(lǐng)土接壤,但此時卻陷入內(nèi)亂。
“我想目前有兩大弊病,一是無論羽軍還是狼軍,都沒有足夠的攻城器械和大型殺傷武器力?!眳瓮跣醵?。
張撫和周奐同時把手一攤,表示很無奈。
羽軍雖擅長射箭,但最強的硬弩不過四百斤弓力,其余都是以精準見長。剛組建沒幾年的狼軍就更寒酸了,連超過三百斤弓力的都罕見。
而且兩軍都沒有投石機,攻城錘之類的軍械,根本不可能炮制如同南麓那樣的打法。
周安安喃喃道:“是啊,去年武州一戰(zhàn),把為數(shù)不多的火藥用完了,現(xiàn)在囤狼營的存貨就只有三百多個,唔……”
他被周奐捂住了嘴。
“好??!三弟你竟敢藏私!”呂望笑罵道。
“我……你們省著點用,這都是銀子啊!”周奐瞪了周安安一眼。
“嗯,那勉強夠用了?!眳瓮c頭,“這其二嘛,便是兵員素質(zhì)的問題。我們這里有兩萬人,說實話也不少了。野戰(zhàn)或者打小城池大家還尚可,但面對岐山這種雄關(guān),難免有人會心虛?!?p> “平周軍隊無非也是從娘胎里生出來的人,那些心虛的真是孬種!”徐梓明不忿。
蒼兒托腮:“話雖如此,可這個問題還是很嚴重。”
“不如我們組建一支督戰(zhàn)隊,沒有命令敢后退一步的,無論是誰都一律斬首。若是帶隊的將領(lǐng)所轄士兵中有一半的人逃跑,那將領(lǐng)與士兵一起受罰!”呂望雙手化拳,用力朝著桌面一錘,彷佛是下定了最大的決心似的,茶杯被真氣震得粉碎。
張撫揮了揮拳頭:“早該這樣了,我來當這個督戰(zhàn)隊的隊長?!憋@然,這是個得罪人的活兒。
呂望拍了拍徐梓明和轅牧牧的肩膀,示意他們站起身,十幾個人圍成了一圈。
“戰(zhàn)!”
“戰(zhàn)!”
幾只夜游的寒鴉從樹梢飛過,聽到雄渾的誓言,不禁一個趔趄,落下幾根黑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