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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院

第二十六章 聯(lián)手

清明院 墨清閑o白羊 6138 2020-03-08 09:08:57

  話說文延博得空來到茶坊看帳,聽文?;貓?,又細品了半日,只覺十分妥帖,又一時,蹙著眉,手肘支著案,握起拳頭,一下一下輕敲腦門。文海見了便問道:“哥兒可覺得還有哪兒不妥?”

  文延博不覺抬起頭來,笑著說道:“海叔是外祖身邊的老人,特意撥來為我分憂的,從來辦事都事事周到,茶坊自打交給海叔,細微處只有更勝,哪里有什么不妥。左不過是為昨日的事還煩著呢?!蔽暮B犃耍缓蒙顒?,只是喑聲不語。

  文延博靜了半日,又說道:“說來,歐陽緒近日如何?”

  文海道:“前幾日送了兩篇來,寫得倒著實不錯,大官人都贊極好,只可惜產(chǎn)量太少,茶坊每日應(yīng)接三四千人,從未時唱到次日子時,實在供不應(yīng)求,不如先時那些詞人,產(chǎn)量高不說,還能為茶坊新品寫幡上的詞來的更堪用?!?p>  文延博應(yīng)了一聲,靠著椅背,將身子往下蹉,說道:“本來招徠他也不是圖他為樂坊寫多少詞的,先時那些詞人照舊用著,他若送來就在簿上記下,他若不得空,也不要去打擾,終究,考科舉才是他的正經(jīng)事?!?p>  文海笑著應(yīng)道:“是?!倍擞终f了幾句話,蔣小六進來通報道:“哥兒,富大官人來了。”

  文延博納罕,忙道:“快請進來?!?p>  倏忽,富良弼一襲便衣款款往房內(nèi)走來,二人見過禮,文延博請他茶案就坐,又使文海下去煎茶上果子,文海應(yīng)聲要去,富良弼笑道:“承蒙文弟盛情,只是我此行是有事相求,不妨減免了禮數(shù),我也好張嘴些?!?p>  文海識趣退下,文延博道:“不知富兄所為何事,但說無妨?!?p>  富良弼緘默了半日,卻又道:“我這一路來,聽了一些傳聞,仿佛文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我雖不才,好歹也做了兩年提刑官,或許能出出主意,為你解憂?!?p>  若是旁人,文延博自是但說無妨,只是面對富良弼,卻存著三分提防,五分自持,又想到是這等糗事,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富良弼見他不愿開口,只得道:“范夫子黜降后,我掛心院里的三弟,曾私下找過他一回,文弟雖與他相約,不告你他以外之人,可他自幼與我無話不談,實在難以瞞我。”文延博不解其意,只是不語,等待他再說。

  富良弼只得接著又道:“說來,夫子有意讓我繼承他的衣缽,故撮合我與憶之妹妹,我感念夫子知遇之恩,又與憶之妹妹親厚非常,本也不曾有過他想,順勢而為,直到……說來難堪,我自認如此愧對夫子,愧對憶之,遂克己自持,不敢恣意妄為,卻在前幾日,妹妹發(fā)覺了此事,又鼓勵我隨心而至,才使我下定決心……我此番目的,便是為緲緲脫籍而來?!?p>  文延博不覺納罕,說道:“原來為著這事,蘇緲緲為樂籍,你若想納她,你我同去戶稅案,簽過承讓書便可,何需脫籍如此繁瑣。又說到,你尚未婚配,又不過八品,家中無長輩,卻豢養(yǎng)家妓,可是不妥的?!?p>  富良弼直直望著文延博,說道:“若不為她脫樂籍,她即便進了我家門,世人皆認為她是家妓,連妾也不如,實在非我所愿,”

  文延博說道:“你還要為她脫籍,納為良妾不成。你是諫官,難道不知這其中不妥之處,你為了一個歌妓如此大費周章,又有哪戶正經(jīng)人家能容。你身在官場,難免與人有不睦,人若以此參你德行有虧,你豈不落人口舌。你既真心喜歡她,那我再不讓她登臺,讓她回府養(yǎng)著,一切等你娶了妻再說不遲?!?p>  富良弼笑道:“果然如歐陽所言,文弟乃周到之人?!?p>  文延博笑了笑,說道:“我想歐陽兄既與富兄無話不談,也不會藏著掖著,我的私心,富兄大約也知道的,又何必繆贊?!?p>  富良弼淺笑道:“文兄雖有私心,卻以誠相待,并不敷衍,真心實意為我們著想,倒也讓人佩服。你與憶之若能成就,也是一段良緣。只是,我并不是想納緲緲為妾?!蔽难硬┑溃骸澳氵€想娶她為正妻不成?”

  富良弼鄭重點了點頭,文延博不禁失笑,說道:“你可想好了,雖也有士大夫娶妓為妻的例子,可那妓大多都是財貌具備,盛極一時的上流名角,蘇緲緲既無名氣,也無嫁妝,我冷眼瞧她,不擅生理稼穡,不睬紅塵俗務(wù),并無才情,又淡漠非常,就此脫籍而去,與你毫無利益。”

  富良弼緘默了半日,說道:“可她使我深有感觸?!?p>  他又笑道:“說來可笑,我雖天生自強,不肯碌碌無為,時而遇上厭惡之事,不愿茍同,私心避之不及,更渴望尋得一方凈土,蔬食而遨游,再不管這些。只是,到底受現(xiàn)實所迫,不得不屈就。我深知憶之妹妹出類拔萃,我若能得她,是高攀的,與她同處時,總自慚不足,不得安寧,她又是愛導(dǎo)人向上,精益求精的秉性……”

  一時無語,只能垂目搖頭,又呆了半日,才說道:“你卻不然,你二人門當戶對,旗鼓相當,實乃良配?!?p>  文延博心頭越發(fā)敞亮,又怕喜悅過顯,忙按下笑意,謙讓了一番,又說道:“富兄若心意已決,我也不再多言,只是……”他頓了一頓,卻又說道:“只是,晏大官人是否知道此事?”

  富良弼道:“還未相告,一心想先為渺渺脫籍。”

  文延博道:“如此便不妥了,蘇緲緲并不屬官妓,被我買下時,充的是我家家妓,記在我父親名下,你若要為她脫籍,卻還得請我父親親去一趟戶稅案方可。即要請動父親,勢必要將事情情形始末相告,他深知晏大官人對你的心思,想來不愿冒犯?!?p>  富良弼聽了,沉吟了半日,這才笑道:“我想著此事也不能一蹴而就,今日來也是抱著同你商議的心思,你身在官場,深知五品以下的官員,俸祿不過爾爾,我若替她贖身,一時半刻也籌不出錢來,還要先打聽再去備辦的?!蔽难硬┬Φ溃骸斑@事才是最好說不過的,你只管先過了晏大官人那關(guān)才是正經(jīng)!”

  富良弼笑著道生受,又靜了半日,想起了來時聽到的閑話,又問道:“我來時,恍惚聽見你昨日好大不痛快,先時不肯說,這會子總肯說一說了吧?!?p>  文延博想起昨日糗事,搖了搖頭,說道:“這事說來話長,本是司里的事,我雖初來乍到,但都是一些文案簿錄,使喚維護的活計,左不過都是些做慣了的,正使見我堪用,又撥了一處交給我一并打理?!?p>  他嗟嘆了一聲,才又說道:“我才去照管了幾日,偏昨日竟有一粗壯漢子闖入司中,見了我,問我是誰,我正要答,那老主簿忙著將他往外推,他身子一側(cè),便躲了過去,又從懷里掏出腥臭無比的豬、羊下水……往我頭臉上砸,一時鬧得不可開交。”

  富良弼蹙眉道:“竟不知是何人這樣大膽,竟敢侮辱朝廷命官?!?p>  文延博道:“一時子美兄巡邏到附近,想來探望我,一見如此這般,忙命人將他拿下,扭送入牢中,我倒還沒來得及審他,反被他一家老老小小哭著喊著堵在司里,嚷嚷著他家官人若有個好歹,他們也不得活了,就要死到我的門前來,好不容易轟走,又不知哪里打聽來消息,鬧到家門前去,又揚言,今日還要來茶坊再鬧。正使見我焦頭爛額,遂準了我的假,讓我先料理此事?!?p>  富良弼道:“你這樣的人家,難道害怕這些刁民不成,竟由著他們鬧?”

  文延博蹙眉道:“你有所不知,原來那人姓魯,是名鹽商,本性耿直,所販的鹽品貌俱佳,價格公道。又說來,他為何要打我,原是那姓魯?shù)拿糠曦洿瑢⒌?,臨港的貨倉總叫人租盡,不得已只能另賃宅院存放,他本就貨真利薄,又橫生賃宅院,雇力夫搬運這些花銷來,難免要抬鹽價,偏他有一對手,姓張,眾人買不起姓魯?shù)柠},只能買姓張的,一來二去,他便疑心是那姓張的搞鬼,跑到他家去鬧。

  只那姓張是個唯利是圖的奸商,所販的鹽攙以雜質(zhì),實在不堪。偏他會走采辦的后門,利潤可想而知。置辦了高門大院,雇來護院無數(shù),姓魯?shù)脑購姾?,不過一雙拳頭,鬧了幾回反被打出來。

  又不知何人讒言,告訴他那姓張的收買了倉管,所以總能提前將倉庫租盡,那姓魯?shù)恼裏o處撒氣,才有了這么一出?!?p>  富良弼道:“我任提刑官這兩年,這樣的人也見過不少,既可恨,又可憐,最是難辦,不知這幕后指引之人,你可查著沒有?!?p>  文延博聽富良弼說到既可恨,又可憐時,禁不住連聲道正是,又聽他問起幕后之人,遂冷笑了一聲,說道:“還能有誰,我接手這處,損了誰的利,便是誰唄。偏那一位動不得,少不得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富良弼沉臉回味了半日,哂然一笑,說道:“我只恨自己出生貧賤,總有不得不忍之事,竟沒想到,你也是如此。”

  文延博冷笑道:“只怕我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又靜了半日,這才道:“這魯家若是好生求告到我面前,我自然秉公辦理,即便不能嚴懲那一位,也能給姓魯?shù)囊粭l明路,哪里知道他聽了讒言,行此蠢事,鬧得眾人不得安寧。我又恨他家老小鬧到我家去,叫我父母難堪,實在難容。”

  富良弼道:“也不知文大官人與文夫人如何做想?!?p>  文延博道:“自然氣急,卻又能如何,那魯家雖可惡,到底都是誠實的好人,又老的老,小的小,不過當眾叱責警示一頓,轟走了也就罷了。至于魯家的當家,我雖不忍狠罰,卻也不能輕饒了,叫那起子看笑話的以為我軟弱可欺。目前正沒頭緒呢,還在忖度?!?p>  富良弼聽了,暗下想到,總以為文家皆是精明厲害的人物,眼下看來,卻又是長厚的秉性,并不仗勢壓人,遂更放心了幾分,又問道:“不知幕后那人是誰,連你也不能動他?!?p>  文延博哂然一笑,說道:“說到這人,你原與他也有過節(jié)?!备涣煎鼋饬税敕?,問道:“難不成,竟是呂恭畢?”

  文延博點了點頭。

  富良弼想起了那日宴請他,大意被灌醉,險些受辱一事,不覺蹙眉搖頭,說道:“我還以為你二人相交甚好?!?p>  文延博笑道:“他啊,擁有的太多,反倒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前頭的哥哥又一位塞一位的強干,他自知比不過,也不愿吃苦,干脆往老太太那處投機,越得寵,越恣意。在他眼里,順他,便是朋友,不順,便是敵人,毫無往日情分可言。就像個孩子,說到底還是太順坦,沒遭過罪的緣故。”

  他垂目沉思了一陣,又說道:“說來也是我疏忽大意,楊盈歌不睬他,我就送了幾個歌妓陪他玩,我見他也歡喜,并無二話,只當他早把憶之忘到腦后,偏前些時候,我大哥二子的滿月宴上,他見了憶之,又起了心思,回了家央告他父親提親。

  他父親想起我母親在席上表露的態(tài)度,遂去同我父親說‘你家二哥兒的親事到底定下不曾,倘若定下還罷,倘若未曾,我倒瞧著一家姑娘不錯,可以說和說和?!腋赣H笑讓說不必,雖未定下,但早存在心里了,輕易不能放棄。呂公又細問再三,我父親并不知道其中門道,如實說了。

  那呂三郎聽后也就將事情完完全全想明白,眼下被他逮著機會,自然要折磨我一番?!?p>  他又見富良弼聽不明白,遂將他不解之處一一解釋。

  富良弼聽了,不覺哂然一笑,說道:“如此說來,你我可要聯(lián)手,叫他知道知道利害。到底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誰又料到你我兩個能湊在一處?!?p>  又說憶之近日對《易》起了興致,遂從歐陽緒處借來閱讀,奈何果然如歐陽緒所言,生澀難磕,看得她云里霧里,滿頭疑惑,又纏著歐陽緒解讀,歐陽緒纏不過,便找了《彖傳》與《象傳》叫她比對著先讀個略懂。

  奈何憶之仍是力所不逮,愈發(fā)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又覺暑氣逼人,昏昏欲睡,索性合上書,伏在案上雙眼直直瞧著院子里,正是艷陽高照,日頭射在盛放的梔子花、茉莉、金燈花上,花團錦簇,光影躊躇。

  李平與蕊兒也在廊下,伏在矮幾,坐在踏腳杌子上寫各自的名字。李平的名字筆畫少,只教了一回便記住了。蕊兒則十分艱難,僅僅一個蕊字,就要寫掉一整張宣紙,草字頭還罷,余下的筆畫越寫越大,越寫越分離,又是個過目就忘的記性,時不時就要拿憶之寫的那張來對照,偏她搜肝挖腸地全神貫注,不似李平片刻就要東張西望一番,直寫地滿頭熱汗也渾然不覺。

  憶之正瞧著,不覺眼前光影迷離,重重疊疊,竟都模糊了,又一時,眼瞼沉重,微微打了個哈欠,便就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渾覺有人在輕輕推搡自己,于是半睜開睡眼,問做什么。

  杏兒說道:“姑娘,杜姐兒遣了丫頭來請,說邀姑娘去樊樓吃酒聽戲。”

  憶之恍惚了片刻,將話回味了一番,不覺雙眉微蹙,把臉往臂彎里埋,悶著臉說道:“這樣的日子,動也不肯動,想想都要熱死了?!?p>  杏兒只得又推推憶之,說道:“杜姐兒說,原為了盛姐兒的事要請姑娘一回,只是總不得閑,好日子沒碰見姑娘,又想著姑娘素來怕熱,一定懶得動彈,又特意囑咐姑娘一定得去,姑娘要是不去,就親自來請。姑娘,咱們晚些還能去逛逛夜市,再過幾日就是乞巧節(jié),這會子滿街擺著綺羅、雙頭蓮、磨喝樂,想想都十分有趣!”

  杏兒頓了一頓,又說道:“杜姐兒還說,只要姑娘肯去,想吃什么都成?!?p>  憶之聽了,不覺將身子支起,說道:“更衣梳妝去吧?!毙觾捍饝?yīng)著攙憶之起身,更衣梳妝畢,便往樊樓去了。

  乃至門前,正見著盛家的馬車,遂緊著腳步往里去,果然見盛毓貞正慢慢往樊樓里走,憶之將她叫住,二人見過禮,一同往里走去。

  這一會正是申時,大廳里稀稀落落散坐著幾桌,二樓的雅閣也只有幾間開著窗,憶之見其中一間內(nèi)站著杜映秋,她正朝二人揮手,二人便往上去,憶之見臺上的歌妓,皆是不大出名的角兒,唱腔生澀,十分欠缺,頓覺無趣。

  憶之盛毓貞進了閣子,見堂內(nèi)四角皆海棠花樣式的幾子上各放著一大盆冰塊,中央的方桌上擺著幾小碟蜜餞肉脯。映秋見了二人來,便使喚伺候的小子道:“先將水淹木瓜,甜瓜切一碗來,給兩位妹妹消消暑?!?p>  憶之笑道:“我是刁鉆的,這點水果可打發(fā)不了。”

  映秋笑道:“又急什么,我自有安排的?!鞭D(zhuǎn)而又向小子囑咐,憶之聽了,倒還罷了,又見臺上換角兒,正唱的是她父親的新作《玉樓春》,遂伏在窗欞上來聽,毓貞也來窗邊榻上坐下,隨著一道輕聲吟誦:“燕鴻過后春歸去。細算浮生千萬緒。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聞琴解佩神仙侶。挽斷羅衣留不住。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yīng)有數(shù)?!?p>  憶之不覺暗暗稱奇,問道:“你也讀過這首詞?”

  毓貞笑道:“晏大人的詞,通汴京城,只怕找不出幾人沒讀過。”頓了一頓,又笑道:“只可惜,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不知你能否解惑一二?!?p>  憶之微微赧然,笑道:“這就是一首感嘆愛情無常的詞,并沒有其他深意?!?p>  毓貞笑道:“我看不然,莫說士大夫,便是太學(xué)那等學(xué)府里,也多的是人吃酒狎妓,不論上等戶,便是那下等戶,倘若無子,也是要納妾的。偏晏大官人端正肅穆,恪守本分,唯你母親一人伴在左右,眾人來勸,又有一番道理,可見其心志之堅定。為何這會子,突來此等感慨,再瞧瞧最后一句‘勸君莫作獨醒人,爛醉花間應(yīng)有數(shù)’可見另有所指?!?p>  憶之問道:“你是否聽說了什么?”

  毓貞看了映秋一眼,見她仍在安排,便輕聲說道:“我聽聞,范大官人被貶謫那日,富官人與你父親在政事堂起了爭執(zhí),富官人一時瘋魔了,叱責你父親是……”

  憶之赧然說道:“可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連你都聽聞了,不知外面又怎么傳呢?!闭f著,雙眼直直望著窗外,輕嘆了一聲,說道:“實則,我也不解父親這首《玉樓春》到底是勸誡良弼哥哥,還是在勸誡自己……我是既不敢猜,也不敢問。只盼著事情快些過去,清明院又能重聚在一起?!?p>  正說著,忽見蘇子美帶著蘇福往堂內(nèi)走,正欲招呼,又見兩名倭國女子圍了上來,壓抑的心情不覺解了幾分,遂笑著,輕拂毓貞,示意她去看。

  毓貞聞訊望去,顰笑道:“素日聽傳言說,海上偶能遇倭國遣一舟女子來,一行凡二三十人乃至我大宋……見中州男子則擇端麗者薦寢,名曰‘度種’。”

  又用繡帕掩唇,笑道:“今日可見著真章了?!?p>  適逢蘇子美與那兩位倭國美人有說有笑,忽又見蘇子美伸手做請的姿勢,并帶著兩位倭國美人往二樓閣子引,毓貞不覺將手搭在憶之的手上,正要問時,憶之迅速望了映秋一眼,見她正囑咐妥當,朝二人看過來,忙搶著道:“那兩位女子必定是認識的人,且等我去問一問,你替我斡旋著,可好?!?p>  毓貞暗自忖度了一陣,只得點了點頭。憶之遂借口如廁,笑著便去了。她款款出了閣子,又走了幾步,便提著裙裾快步往前去尋,尋了半日,正見蘇子美一角身影在拐角處消失,忙追了上去,乃至一閣子前,忽伸出一只男人的胳膊,將她拽住,憶之不妨,便被拉住閣子,又被抵至墻壁,握住了嘴,不覺心驚肉跳,唬地渾身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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