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已非我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了，對外界的感應(yīng)越是模糊，內(nèi)心的感應(yīng)越是強(qiáng)烈，他近乎本能的摸索到村外一片空地上，他剛剛用來應(yīng)付白狼的話突然涌上心頭。
宋問感應(yīng)到白狼已經(jīng)立在他身旁，感受到那股掩飾不住的善意，他安心許多，開始嘗試著跟隨那股莫名的呼喚，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然后他就徹底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又是這個意識世界，宋問已經(jīng)感知到內(nèi)心深處的那塊熟悉的地界所散發(fā)的氣息了，他不再猶豫，徹底放開對心神的把控，投入到那方世界中。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沒有再步入黑暗或是直接恢復(fù)外界意識，而是直接投入到那方水世界中。
“你們果然在此！”
宋問始一睜開眼，就看到神奇的一幕，看到那些小篆就圍在水潭的上方，他嘴里含笑，快步向前，看著這些光華流轉(zhuǎn)的小篆，久久無語。
他試探性地驅(qū)使念頭，以求控制這些小篆，但是他很快就放棄了，這些小篆并未理會他，依舊在靜靜的懸浮。
情急之下，他試著探出手，輕點(diǎn)了最近的風(fēng)字，然后一眾小篆就順著他的指尖，呼啦啦的就往他身體里轉(zhuǎn)，駭?shù)盟螁柡笸肆藥撞健?p> 得虧外面見識過這些小篆的秉性，就任由他們盡數(shù)與自己融為一體，而后就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念頭涌了上來。
“這字怎么變了?。?！”宋問情不自禁的發(fā)出聲音，“這還是原來的小篆嗎?！?p> 他不禁自問，但沒有人能回答他，原本該是記載眾多法術(shù)的字，已是化作一篇長文，上書‘吾輩曰道’，下有百字真言。
“這玄明是誰，他的字竟然沒有消去?！?p> 宋問很是驚訝，這玄明所留的那一段字，一字倒是未改的居于最末，看樣子這才是他真正所留，再細(xì)看時，怎么就像隨手寫上去的啊，歪歪扭扭的。
“這誰人作書，還能跑到我意識里來?！?p> “主要是還能原封不動的跑進(jìn)來?！?p> “要知道這是我的意識，這歪曲的字是什么情況?！?p> 宋問一時間有一種荒謬之感，他都懷疑自己被人入侵了，你能飛就算了，跑我身體里我也就忍了，反正也抗拒不了。
可是你這都到我意識里了，還竟然原封不動的進(jìn)來了，宋問不禁強(qiáng)起念頭，想試著把下方歪曲的字糾正成他所要的樣子。
然后他失望了，終于發(fā)現(xiàn)奈何不了“自己”的思想，索性放棄這個奢望，略帶慍怒地看向那“吾輩曰道”。
“道于無形孕有形......滌蕩靈元，以釋真我。”
“以照心境......聚散清靈，造化虛我?！?p> “......聚靈而生，以照心湖。”
“所以結(jié)天地，以孕萬物?！?p> “如此這般，可是明了?！?p> 剛念完，宋問就聽著很突兀的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話語，順其自然地應(yīng)了句。
“弟子明白?！?p> 不由自主地在水潭旁盤坐下來，意與氣合，吐納不止，此時水潭已是霧氣繚繞，宋問就好似在吞吐云霧一般。
此時外界霧氣也是驀然出現(xiàn)，白狼驚異地看著宋問，此刻他已經(jīng)被霧氣完全包裹住了，白狼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宋問的氣息已經(jīng)消失在他的感知中，要不是透過濃霧看到些許輪廓，他都要懷疑狼生了。
于此時，宋問意識空間的水潭旁霧氣漸漸變薄，連帶著外界的霧氣都消散許多，宋問于冥冥之中感覺到，于是猛吸了口氣。
之后......
外界的狼和人都看到了畢生都難忘的一幕，周圍瞬間激起狂風(fēng)，以宋問為中心，漸漸形成一個漩渦，竟似倒灌進(jìn)宋問的軀體一般。
只見宋問周圍的霧氣漸漸變濃，然后“溢出”，這霧氣的范圍漸漸擴(kuò)大。
一丈，兩丈
十丈，二十丈
堪堪到百丈止，白狼早已退出五十丈外，沒辦法，宋問頭頂?shù)匿鰷u太強(qiáng)了，還有著一股強(qiáng)大的斥力，也就是他身體大些能忍受住，這才沒有像葛神醫(yī)師徒與孟氏一族一般退到邊緣。
白狼有種異樣的舒適感，他看了看遠(yuǎn)處的漩渦，于是試探性地深吸了口氣，就感覺一股清涼之氣流入體內(nèi)，分流進(jìn)五臟六腑中，化作一股暖流。
他瞪大了眼，有些滲人地笑了下，立馬齜牙咧嘴地對著那邊驚呆的人。
“快些坐下吐納！”
匆匆吼完，立馬以吞吐日月的方式，使勁將周圍的霧氣收納進(jìn)體內(nèi)，他可是感覺自己的內(nèi)丹也能分潤到好處的，這一個來回得值多少天的修行啊。
葛神醫(yī)他們不明所以，也是遲疑地盤腿坐下，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動靜。
“師傅，這吐納是不是咱們養(yǎng)生的那種啊?！?p> 還是小藥童摸頭，弱弱的問了句，打破沉默，葛神醫(yī)看著紋絲不動的白狼，捻須的手微微頓了一下，端正身體。
“隨為師一起，就按平日里為師教你的那套呼吸法。”
隨后師徒二人閉上眼，有律動地呼吸起來，剩下孟氏一族面面相覷，最后還是孟族長猛一咬牙，對族人說道。
“盡量深呼吸，有多少吸多少?！?p> 他人老成精，不會吐納，就讓它待久點(diǎn)，咋地也能吸收不是？眾人無奈，只好照做。
一時間，除了眾人時長時短的呼吸聲，霧中再無響動，漩渦還在宋問的頭頂無聲的運(yùn)作。
宋問吸了一口氣之后，又恢復(fù)了舒適感，繼續(xù)泡在濃霧里吐納，身體在不由自主地跟隨意識一起吐故納新，徹底沉浸在升華的過程中。
......
日中輪轉(zhuǎn)，斜掛天穹。
將過申時，宋問頭頂?shù)匿鰷u已是漸漸消散，白狼與眾人早已醒轉(zhuǎn)，都是喜上眉梢，大有所得，眾人只感覺疲勞盡去，最大的收獲應(yīng)該是孟氏一族，十幾個人的詛咒提前散去，已是恢復(fù)正常人的容貌。
白狼只感覺自己原以為填滿的內(nèi)丹，竟又脹大了幾分，他已經(jīng)有一種大禍將臨頭之感，知道已是到了化形的關(guān)鍵時刻。
此刻，宋問身體周圍的霧也將要散盡，本來清氣環(huán)繞的身體更顯神異，透出一股神光，水世界里的真我先醒了過來，宋問看著周圍的霧氣，止不住好奇的上下打量自己。
自己好像又變白了，還帶有牛奶一樣的光滑細(xì)膩，忍不住摸了下自己。
“好舒服啊?！?p> 宋問連忙掐斷這異樣的想法，甩了甩頭，他覺得自己都不正常了，竟然摸自己感覺到舒服，連忙溝通心神，轉(zhuǎn)向腦海里的那篇真言。
他很好奇，念完整個人竟然不受自己控制，對于未知事物，他一向很好奇，要不怎么會閑著沒事干去偏遠(yuǎn)山林探險，誰沒事干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旅游啊。
一時想得遠(yuǎn)了些，宋問穩(wěn)定心神，再看那小篆時，已是金光不顯，再讀一遍也沒有什么突發(fā)事件，倒是內(nèi)心的感悟加深了。
“咦，這行字倒是未曾散去光芒?！?p> 看著那“玄明留書”的內(nèi)容，敕令與神橋四字最為耀眼，宋問并沒有再去讀那行小字，誰知道等下又“睡”多久。
暫且不理會那篇文字，他看著那個被霧籠罩的小潭，這次有目的性地伸手碰了碰水面，他就又經(jīng)歷了一遍萬花筒，只不過這會沒來得及看，就擠出這個空間了。
水生村外平地上的宋問意識回歸，睜開眼的瞬間，周圍未消散完的霧氣快速涌動起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盡數(shù)納入到意識空間的水世界里，匯合水潭上方霧氣，漸漸沉于水中，然后小世界也安靜了下來，只有那水的深處暗流涌動。
外界，宋問恢復(fù)對身體的控制時，已經(jīng)感覺到不同了，好像對外界的感知又靈敏許多，離他百丈遠(yuǎn)的葛神醫(yī)，他都能感覺到細(xì)微的動作，只要他愿意的話。
神情氣爽的宋問快速起身，他覺得自己身體也變輕了。
他挽起袖子看了看手，然后松了口氣，笑容舒展開來。
“還好沒什么想法。”
白狼和眾人就看著宋問在那檢查身體一樣，一會又開心起來，還以為他修行有成而感到愉悅。
在白狼崇拜的目光中，宋問慢慢走近他，輕輕咳嗽了一下，把手背到身后看不見的地方，平視著早已臥下來的白狼說道。
“君可自回山林，待時機(jī)成熟，我自會到訪?！?p> “勞仙長掛礙，我這便走了，仙長保重?！?p> 說完，依依不舍地起身，身御清風(fēng)，奔走開來，他對于傳承的領(lǐng)悟已是更上一層樓，已經(jīng)可以隨時身伴清風(fēng)而行，總歸有了點(diǎn)“引風(fēng)”的神采。
宋問看著他遠(yuǎn)去，這才回轉(zhuǎn)村里，里面眾人早已引頸以待多時。剛到近前，小藥童早已迫不及待地?fù)湎蚯?，很是興奮。
“宋先生，您是神仙嗎？可不可以教我武功?！?p> 小藥童已是興奮得前言不搭后語，宋問聽完，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不算是，我也不會武功?！?p> 看著溫言細(xì)語的宋先生，小藥童撓了撓頭，他覺得宋先生變了，但是說不清哪里變了，他還太小。
一旁的葛神醫(yī)看著宋問，以手捋須很是開心，那張長臉，都快笑成國字臉了，眉毛還一抖一抖的。
那邊孟氏一族已是盡數(shù)集中過來，宋問一看，嚯，人還不少，老幼一起將這村口都快填滿了，只是除了之前的十幾號人，其余人都還是一副枯瘦樣。
只見孟德族長打頭，一眾人已是呼啦啦跪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