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學一時間難以接受,難掩悲傷,清淚已是悄然落下。
葛神醫(yī)輕撫長須,走近宋學,猶豫再三,看看細皮嫩肉的宋學,又糾結地看他那一頭短發(fā),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這位游子,可曾憶起往事?!?p> 宋學悠悠然回過神來,穩(wěn)定了下情緒,學著不知道哪部電視劇看來的,輕輕抱拳。
“故鄉(xiāng)已遠,不再回想?!庇謫柕?,“就我一人在此嗎?”
“對,只你一人在此。”
葛神醫(yī)也不問他怎么到此,輕輕捻了捻胡須,想了想,自己還是看顧他一段時間的好。
“既然少俠沒有憶起往事,隨我同行,慢慢回想,少俠覺得如何?”
宋學有些發(fā)懵,這里的人都那么熱情嗎?隨即有些感激,正好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也是微微點頭,同意了葛神醫(yī)的同行要求。
“只是,李倩去哪了,還是說就我一個人到這地方了?”
宋學感受到一種孤獨的恐懼感瞬間涌上心頭。
......
恭山縣紫云山腳
眾人做最后的告別,大牛和張章已經走開了。
韋長安對著葛神醫(yī)一行拱手作別。
“葛神醫(yī),我三人這便告辭了,水生村由此往北走不過二里便可到達,神醫(yī)小心為上。”
“多謝韋壯士一路指引相送,有些許禮物贈送,萬勿推辭?!?p> 身后小藥童忙提溜一個小包裹上前,撓了撓頭,有點拘謹?shù)倪f給韋長安。
“小君惜可是害羞,男子漢要大膽一點?!?p> 欲言又止的小藥童在韋長安刻意的挑撥下,忙放下?lián)项^的手,雙手遞包裹給他,又合攏雙手以作抱拳狀。
“那便就此別過,山水有......”
話沒說完,葛神醫(yī)就輕輕拍掉了他的手。
“哪學的江湖做派,書香門第,作揖才是?!?p> 小藥童聽完,天真地看向滿臉無辜的宋學,宋學此時心里猶如萬馬奔騰。
“看我作甚,我也是學別人的。”
忙把臉悄悄轉向天空,手捏下巴做沉思狀。
葛神醫(yī)和韋長安相視而笑。
“好,山水有相逢,終有再見之日?!?p> 韋長安爽朗的笑聲重新激起了小藥童的信心,這次記著師傅的話,對著韋長安深深作揖行禮,起身時,韋長安已是與遠處的兩位同伴回合了。
遠遠傳來大牛的話,大致是邀請去家中做客之意。
小藥童雙手圍攏,大聲喊道。
“牛大,等我長大就去你家做客,你等我?。 ?p> “還有,我不叫小君惜,我姓方,記住了!”
“好的,記住了,小君惜!”
“哎呀~,氣死我了,師傅他就是一頭倔牛,還笨~”
葛神醫(yī)撫須含笑不語,宋學見這短暫的告別完了,上前詢問是否現(xiàn)在就去水生村,葛神醫(yī)舉手示意他先不用著急,雙眼不見渾濁之色,直視著他。
“少俠可是想好了,前方可能瘧疾橫生,稍有不慎就是異死他鄉(xiāng)的下場啊?!?p> “我想好了,本也是了無牽掛之人,神醫(yī)無需掛懷?!?p> “休得胡言,既如此,我等這便啟程吧?!?p> ......
“未知少俠名姓?”
“在下姓宋,單名......單名一個問字?!?p> 宋學心想,何必再自找傷感,就當過去自己已死了,他覺得自己已經看開了。
“哦......宋少俠?!?p> 恭山縣水生村
三人所望之處,炊煙不升,四下寂靜,好似無人之所。
臨近午時,卻也不見一絲煙火氣,宋問抬頭看了看艷陽高照的天空,不知為何,卻是從心里涌現(xiàn)出絲絲涼意。
“我們進村吧。”
葛神醫(yī)輕捻了下長須,提上藥箱緩步向前,宋問想著,死又何懼,反正家也找不回了,跟死過一回也沒區(qū)別了,也是快步跟上葛神醫(yī),還不忘回頭提醒處于愣神狀態(tài)的小藥童。
“君惜,跟緊了,小心山中有鬼啊。”
回過神的小藥童這才看到,自家?guī)煾刀伎熳叩酱蹇诹?,連忙提起隨身藥囊,回頭看看身后的山谷,咽了咽唾沫,喊道。
“師傅,怪人,你們等等我啊?!?p> ......
等三人站在村口,才發(fā)現(xiàn),被矮墻圍住的水生村,真的很詭異。
只見村頭的榕樹下,形似枯槁的村民就七仰八叉的躺在草席上,無所事事地望著天空。
興許是三人來時的動靜驚醒了他們,有人緩緩地看向這邊,那雙眼看過來之時,宋問人生第一次見到這種情緒,絕望中帶著盼望。
空寂的眼眶中,慢慢泛起一絲神采,雙目圓睜,就是無有一絲水潤的感覺,就好像干涸了幾年的泥土一樣,干枯,悲涼。
小藥童已是悄悄躲到宋問的身后了,這個世界不應該太早帶給他負擔,可是有時候現(xiàn)實就是會這么無情。
宋問回頭看向他,一大一小人生的第一次對視,方君惜從宋問眼里讀懂了無畏,宋問從方君惜眼里讀出了對這個世界的敬畏。
“各位從何處來?因何至此?!?p> 說話者正是轉過頭的老者,聲音卻是沉穩(wěn)有力,略顯激動,其余村民,也是順勢轉過身來,一齊盯著三人。
葛神醫(yī)哪怕進到皇宮也沒見過這陣勢啊,十幾號“人形枯木”盯著你,這可比十幾個彪形大漢注視你,所帶來的壓力大多了,一股剛平息的涼意瞬間涌上后腦勺。
“只是過路人說起,就來看看?!?p> 葛神醫(yī)穩(wěn)定心神,只是多年的習慣讓他再此加快了捻須的動作。
“怎么,如此大的事,縣中不曾有人到來?”
葛神醫(yī)已經做好遮蒙口鼻的準備了,這搞不好還真就是傳染病啊。
說話的老者好似知道他的憂慮,只是輕輕搖頭,示意葛神醫(yī)不用擔心。
“大夫無需擔心,我等并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不過......也是命不久矣?!?p> 宋問看這老者說話依舊沉穩(wěn)有力,這比一般人的中氣都充足啊,也是好奇,鬼使神差地就走進了村子,葛神醫(yī)一看,也是連忙抱著藥箱跟上。
“葛神醫(yī),我看他們的確不太像得病的情況。”
看著葛神醫(yī)投來疑惑的眼光,宋問并無過多言語,只是平靜地說。
“我好像可以看見它們。”
“他們?”
“嗯,它們?!?p> 宋問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他確確實實看見了它們,一團團黑氣,將這些人籠罩在常人看不見的黑暗中。宋問很奇怪,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念頭剛起,眼睛就好似升起一股清靈之氣,然后就看到了這般景象。
他快步向前,讓正欲詳細詢問的葛神醫(yī)措手不及,他逼近最新說話的老者,定定的看著他,這老丈有些呆滯的看向這個奇裝異服的怪人。
“在下宋問,可否請教一事。”
不待老者回答,立馬壓低聲音問道。
“老丈最近是否遇到怪事?”又以更加低沉的聲音說道,“又或者說是神鬼之事?!?p> 這句話如平起驚雷一般,在老者心中激起波瀾。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啊!”
心中立馬把這怪人跟高人劃了等號,右手顫顫巍巍地掏出一份泛黃的羊皮紙出來,面露期待的遞給宋問。
宋問精神一振,自己的人生又將會作出何種改變,或許從他醒來就已經不一樣了,只是他自己后知后覺罷了。
葛神醫(yī)這個時候也已經走向前來,牽著小臉蒼白的徒弟,和周圍幾名老者圍住了宋問,那張在眾人眼中毫無特殊的紙,在宋問手中緩緩展開。
“正德之契?!?p> 宋問緩緩吐出了四個字出來,字形似小篆,宋問很自然的讀出來,他自己都不覺得認識小篆有什么驚奇,他正待往下看正文的時候,一旁的老丈激動地抓住了他的手。
“高人觀得紙上內容?”
宋問疑惑的抬頭,這不就寫著呢嗎,這老丈怎么了,他環(huán)視了四周,發(fā)現(xiàn)都是一臉茫然,葛神醫(yī)也是驚奇地看著他,示意他繼續(xù)讀下去。
“宋少......宋郎君,哦,宋先生,這紙上還說了什么?!?p> 這怎么就變先生了,宋問心想自己輩分還提了一個檔次,也不在意。
也不在意老者抓著自己那顫抖的手了,順勢就念完了所有的內容。
“正德之契?!?p> “凡我孟氏族人,不得踏入嘯風林半步?!?p> “不再人為決斷清水河至嘯風林河道半分?!?p> “引風一脈也不得踏入我孟氏一族之領地。”
“雙方如有違此誓,必受天譴。”
“此誓言,天道為證?!?p> 后面就是誓約的雙方和年月了,宋問也停了下來,他發(fā)現(xiàn)老者抓他的手已經漸漸縮緊了。本已是干枯的眼眶,竟然真的流下了幾滴淚水,微微泛紅的淚花浸潤臉龐。
宋問喚了他幾聲,他才反應過來,隨即做出了讓三人意外的舉動,他緩緩地屈膝而跪,周圍的村民一看也是跟著跪下,他好似在村里地位還不低。
“高人救我孟氏一族?。。?!請求高人救我孟氏一族!”
周圍的村民也是發(fā)出模糊不清的音節(jié),宋問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這位老者,其余人都是說不出話語的,就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
來不及想太多,連忙隨葛神醫(yī)將這老丈扶起來。
“老丈何意,我并不是什么高人,手無縛雞之力啊。”
宋問說著還一臉無奈的展開了自己白嫩的雙手,誰知道自己古銅色的膚色哪去了,好不容易曬黑的啊。
“高人可以問這位大夫,可否看清紙上所述之事?!?p> 宋問看向了葛神醫(yī),葛神醫(yī)搖了搖頭,眉頭緊鎖的樣子。
宋問好似明白了什么,這契約不會就自己能看見吧,他終于明白之前老者的話了。
這世上莫非真有仙?
要不何來這“天書”,但愿不是自己所想那樣,總覺著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他已入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