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凡走出房間,來到院子里,隨便找了一個塑料板凳坐下。
如果居住的地方也有分三六九等的話,他們這個應該算是倒數(shù)第二等,僅次于流浪漢乞丐們自己搭建的棚窩。
身后這棟漏風漏雨的兩層危樓自不必多說,院口的鐵門,半扇生銹,搖搖欲墜,另外半扇早已不知去向,像是缺了一顆門牙一樣。
通過這塊缺口,院子里與院外再無阻隔,張小凡坐在院中,能看見街上的揚塵飛土。遍地都是垃圾,而街上的小孩卻依然光腳玩耍,對這一景象熟視無睹。
院子里則是臟兮兮有著諸多腳印鞋印的黃泥土地,門旁有兩片長滿雜草的爛磚花圃。有幾個少年從房間里出來,拿著臉盆澡巾在院里的水龍頭邊沖涼。
“怎么樣,還順利嗎?”小駿出現(xiàn)在他身后,拍著他的肩膀。
“還算…順利吧”張小凡泄了氣一樣往后靠在小駿身上,“可算是溜出來了,真沒想到他們那個侯爵居然是叛徒,這下一時半會是沒事干咯?!?p> “羨慕呀!”小駿往后退了一大步,向后靠著的張小凡失去了靠背,差點向后仰倒。
張小凡佯裝惱怒,回首就是一掏,兩人嘻嘻哈哈扭打在了一起。
“在里面時還好,等到一出來之后我真的一點不想碰這玩意了,真的?!睆埿》矊ζ錈┰甑搅藰O點。
有的人支配了游戲,有的人被游戲支配,那些人不管好與壞都是樂在其中的樣子,可自己……自己這些人卻是被命支配??!沒有選擇的余地,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的。
“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變得好起來,我們這群虛擬世界的煤礦工!”小駿的話語讓張小凡的心一陣震動,饒是向來樂觀的他,此時也仿佛被一把大錘砸在了胸口一般,又沉又痛地說不出話來。
過了好一晌,他才干干地說道:“你說這門這么破,為什么沒人逃出去呢?”
“逃出去?你現(xiàn)在怎么問出這么幼稚的問題來了?”小駿咧了咧嘴,好像聽到了莫大的笑話一般,“能去哪?出去就一定比這里過得好嗎?”
“可你沒出去過你怎么知道?”張小凡抱有疑問。
“還用問嗎?一直都有人在談論那里??!而且……”小駿垂頭喪氣道,“在我印象里,過去那里的兄弟還從來沒有回來過,哪怕是打個電話也沒有,我真不知道他們是死在那邊,被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吞掉了,還是…把我們徹底忘記了。”
從記事起他們就一直生活在這一片區(qū)域,對那座恢弘的鋼鐵都市,有向往感,但更多的是敬畏、自卑與膽怯。
砰!
身后的屋門被重重踢開,管理張小凡這群少年的負責人冰哥叼著煙走出來,一只手拖著一只嶄新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抓著不久前來到這里叫做小陽子的少年的胳膊,像是要把他帶走的樣子。
“小陽子,你要去哪里?”張小凡開口問道。
還沒等小陽子開口,冰哥就把嘴里那根快燒完的煙一吐,搶先說道:“這小子走大運了,好幾家有名的俱樂部爭著搶他,有一家直接聯(lián)系到我們老大開了價把他買走了!”
冰哥說這話的時候洋洋得意,好似手中拽著的是根搖錢樹一般,不過也難怪,畢竟小陽子是他看管的地方出來的,自己的老大肯定會給一筆豐厚的獎金。
彼時的粗狠野蠻也在此刻轉(zhuǎn)換成了開眉笑眼,只是難看的要命。
冰哥一邊拉著小陽子一邊拖著行李繼續(xù)走,兩人則瀟灑地朝這位即將改變命運的同伴揮了揮手。
“喂!好好打??!別敗壞了我們網(wǎng)癮少年的名頭!”
小陽子不舍地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多說什么,就隨著冰哥走出了半殘的院門。在他對這里最后的記憶里,只剩下兩名少年對他真摯的祝福,以及嶄新的行李箱在地上咯噔咯噔的拖動,原本光潔干凈的表面濺上了一些細碎的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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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麗莎走了幾天之后,大王回來了,它對她的不告而別并沒有多說什么,依舊懶懶散散的。
咖啡廳處于歇業(yè)的狀態(tài),每天都有顧客前來查看,卻總對著門外的停業(yè)牌嘆息。
楊文武敲了敲娜娜房間的門,卻依舊沒有動靜,只得通過門上的轉(zhuǎn)移法陣將食物和水送過去。
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他已經(jīng)進入一個絕對安全的私人空間。這幾天實在太忙,此刻,他終于有時間來審視先前從依琳那里獲得的道具。
是的,在臨死之前,依琳將一樣物品托付給了楊文武,那是一件卷軸,而在獲得那一刻,它與楊文武道具欄中一個沉寂許久的道具生出感應,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收到了系統(tǒng)的提示。
“開啟最終任務:走向神明之路?!?p> “重塑神器夜空之劍(數(shù)百年前封印魔王的神劍,持有者等級將提高一級),需要的材料有……”
“擊敗魔王,則獲得游戲的最終勝利?!?p> 楊文武背靠著房門,點開道具欄,發(fā)現(xiàn)這個新獲得的卷軸與自己道具欄里中封存已久的物品相呼應,金色的光圈在它們周圍閃爍。
那個道具正是數(shù)個月之前他在王城圖書館里發(fā)現(xiàn)的一本膠質(zhì)的筆記本,之前他嘗試過卻無法打開,而現(xiàn)在……
楊文武點擊打開物品的選項,筆記本出現(xiàn)在他手里自動張開,一段又一段的文字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3月21日。今天我們設計出了boss的模型和ai,這是一個令我們滿意的作品,它的出現(xiàn)將會為這個游戲增色不少?!?p> “7月1日。它好像出了一點小小的故障,我們正在抓緊調(diào)試,明年就到封測期了,期望這次游戲能大賣?!?p> “8月30日。該死,明明已經(jīng)把與它有關的數(shù)據(jù)都刪除干凈了,為什么刪不掉我們已經(jīng)投放了大量的資源,不能再拖了?!?p> “10月17日。呼…終于解決了,用了一些手段把它強行鎮(zhèn)壓了?!?p> “12月3日。我思來想去,好不容易設計出來的角色不能浪費了,不如就把它做成一個最終的彩蛋吧!設計一個終極任務,為玩家們提供一些發(fā)揮的余地。行!就這么辦!”
看完這本日記,楊文武大概也就明白了,為什么《夢幻之國》作為一款休閑娛樂類的游戲,卻有這么悲壯的一段歷史。他也知道了,設計師已經(jīng)為玩家大開方便之門,只要將這把神器制造出來,且自身達到圣級,就一定能將魔王徹底消滅。
魔王將會作為彩蛋與笑談成就玩家們的英武勇敢。
而楊文武真正關心的不是這些,他只是想知道,在自己做完這一切之后,能不能將娜娜真正拯救。
他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們時常讓自己陷入忘我之境,忘記自己原來世界的一切,只因為靈魂之真實,感情之真摯,因此他們不是誰的玩物,也不是誰的笑柄,更不應該為一些不屬于他們的過錯買單。
在寶石圣祭過后,日子又一次恢復安穩(wěn),但他知道,這只是即將到來的暴風雨前一絲短暫的寧靜罷了。
............
漁港附近的一片海灘。
捕魚的老人將自己的漁船拖上細膩的白沙地,與自己的兒子一同做著漁船的后勤工作。
他收拾的糅雜糾纏在一起的漁網(wǎng),摘取上面附著的一些海藻以及小魚小蝦。大貨已經(jīng)全賣出去了,這些小東西就充當自己與兒子的晚餐吧。他這樣想著。
過了一會,他看了看在太陽底下修補漁船揮汗如雨的兒子,走到灘上的椰子林中摘下來兩枚椰子,拿著腰間的小刀一戳。
“來,邁克,喝點椰汁吧!別太拼命了!”
在與兒子一番痛飲過后,老人眺望遠方,感受著潮水律動以及咸味的海風,心情漸漸平靜了下來。
突然,他望見碧藍的海面上飄來一塊漆黑的物體,眼睛一蹬。
隨著物體越漂越近,他發(fā)現(xiàn)這東西居然是一塊燒焦的圓木,而在這塊圓木的上面,還趴著一個上身赤裸的人。
那人原本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傻鹊侥绢^撞上岸的那一刻,他好似感到了陸地的實感,掙扎地站起來,一臉木然。
老人的兒子見到這一幕,一臉警惕地望著他,緊握著手里的鐵錘。而老人則吃驚地審視著這個從海上過來的逃難者。
他的頭發(fā)絡在了一起,上面布滿了灰塵血污,依稀可以看出底色是金色。臉上血跡還未干涸,眼里紅絲密布,像是許久沒有好好休息。
在他赤裸的半身上。大大小小數(shù)十道傷口縱橫交錯,其中幾道是巨大的爪痕,暗紅色的血疤凝結(jié)于此,分外滲人。
單看他的面容與眼睛,便能發(fā)現(xiàn)他還很年輕,差不多十六七歲的樣子。
這位狼狽不堪的少年在走上陸地之后,終于感覺到安全,緊皺的眉頭一展,迎面朝著沙灘撞倒……
天銘T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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