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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fēng)疾

第十章 接續(xù)上篇

北風(fēng)疾 咪尤 3335 2020-04-22 22:20:45

  蕭逸聞聽,隨即便也釋然。

  這確實(shí)也沒什么不妥的……

  他看看可兒,她那似乎意識到了些什么,有些羞澀的面容,卻是毫不作偽的。

  蕭曜卻沒那么好脾氣,到此刻他方才回過神來,“北狄蒲類?”

  他看著蘇赫不屑的言道,“聽聞今秋不是已經(jīng)被滅了族?那哈爾密王城也在一夜之間被付之一炬,你此刻不過是喪家之……”

  那一個犬字,蕭曜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滅族?

  此等消息,尚未在京城流傳開來……屋里眾尼也是頭一回聽說。

  蒲類不過域外一隅之地的小小王庭,距大夏京城萬里之遙,甚多人聽都沒聽說過。是以,滅與不滅,根本也不足以成為余茶飯后的談資。

  凈念卻緊皺雙眉低頭不語……

  哈爾密王城付之一炬?

  那小蘭坨寺……圣僧……她們前些時日便已知曉圣僧是在今秋圓寂的,難道說……圣僧這是未能躲過刀兵之禍?!

  凈念身子不由得一震,圣僧鳩摩羅一身佛門神通早已是聞名天下的大威能境,即便萬軍之中也是從容進(jìn)退,怎么會……

  可兒尚弄不明白滅族是什么意思,唯有儀容……

  她怔怔的望著身側(cè)的蘇赫,她有破家之痛卻從未向任何人訴說過,原來他也是一位天涯淪落人。攙在他臂彎里的手,便不由自主的握緊了些。

  蘇赫果然不再言語。

  他已然不愿意再多說什么,只是苦笑一聲,拍了拍儀容的手,示意自己沒事兒。

  “這軍國事,還是莫要妄議……”蕭逸意識到這屋里的氣氛變化,便阻止蕭曜繼續(xù)說下去。

  那如何能夠。

  蕭曜眼見得自己一句話便滅了這位蘇赫的威風(fēng),精神為之一振,繼續(xù)道,“這怎么叫妄議呢?!哥你是不知道的,邊軍的軍報(bào)早都已經(jīng)報(bào)上來了,只不過……”他看著蘇赫冷笑道,“沒什么人去關(guān)切罷了。”

  見蕭逸又用帕巾捂著嘴角,蕭曜便向他解釋道,“蒲類也就是個幾萬人的小小王庭?!彼葎澲斐鰜淼男∧粗福斑@樣的王庭,今兒冒出來一個,明兒滅掉一個,在域外之地這種事兒年年有,沒什么稀奇?!?p>  蘇赫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這都是拜大夏所賜。上萬人被屠滅……在秦王眼里,確實(shí)是沒什么稀奇的?!?p>  “哎!你可不要胡說八道!”蕭曜雙眼一瞪,拿手指著蘇赫道,“軍報(bào)我看過的,是……什么來著?”想了半晌,實(shí)在是記不得那拗口的部落名字,“總之是你北狄內(nèi)亂,兩個什么部落聯(lián)手滅了蒲類。我征西大將軍帶領(lǐng)邊騎正在巡邊,接到戰(zhàn)報(bào),卻也是救援不急……那哈爾密王城更是你蒲類諸王子爭奪王位導(dǎo)致大亂,北地都護(hù)府的都護(hù)前往平亂也是陷在城中未能生還……根本就是些狄蠻之輩!”

  蘇赫滄然而笑,卻又搖了搖頭,于此他是什么也不想言說的。他復(fù)又望向這兩位大夏朝年輕的王爺,“二位今日莫非是專程前來羞辱于我這狄蠻之輩么?”

  “本王聽聞?wù)f萬佛寺里居然住進(jìn)來個男人……一個大老爺們,膽敢藏匿在尼姑庵里,本王自然是要當(dāng)即拿下!”蕭曜再無半分客氣,厲聲道。

  ……

  院落中響起一聲佛號,僧袍擺動聲中,有人沉聲道,“凈念何在?兩位王爺蒞臨,不引到福報(bào)堂好生敬伺,如何卻在這柴院里怠慢?”

  凈念在屋內(nèi)神情一凜,失聲道,“師尊……”

  只見得一位身量瘦小的老尼,形容矍鑠,氣色上佳,穩(wěn)穩(wěn)一步便踏入屋內(nèi)。

  她的眼中無絲毫渾濁之相,清澈明亮,于屋內(nèi)掃視一圈,沖蕭逸兄弟雙手合十,言語間中氣十足,“兩位王爺當(dāng)面,貧尼有禮了?!?p>  靜賢師太親至,蕭逸不作怠慢,還禮道,“聽聞師太出關(guān),尚不曾拜會,今日得見尊顏實(shí)在幸甚?!?p>  蕭曜卻將視線瞥向別處,微微仰著頭,輕笑一聲,“靜賢師太真不愧是佛門大能,將個男子留在此處……也不怕壞了寺里的名聲?!?p>  “阿彌陀佛。秦王有所不知,此間乃是萬佛寺外院,當(dāng)年圣僧曾在此地小住。如今圣僧弟子亦是貧尼的師弟在此處落腳,是以,并無不妥之處?!彼抗馄届o的望向蕭逸兄弟二人,“至于寺里的名聲……佛門大開,普度眾生。僧尼皆是出家之人,本就坦坦蕩蕩,哪里有什么所謂的名聲。如若行為處事只為了名聲,這萬佛寺,不開也罷?!?p>  不開也罷……

  靜賢那瘦小的身板,說起話來卻如此果決,只噎的蕭曜無話可說。

  他只看著依舊攙扶著那蘇赫的月娥,忍了又忍,卻實(shí)在忍不下,“師太這位師弟自稱是蒲類的四王子……按例這北狄王庭的王子來我大夏京城,當(dāng)然得是理藩院安排一應(yīng)接待事宜,方顯我天朝仁德,教化萬方。”最后那四個字,他看著蘇赫重重的說道。

  靜賢點(diǎn)點(diǎn)頭,對蕭曜此言深以為然,“如秦王所見,貧尼的這位師弟如今身體有恙,需在寺里慢慢調(diào)理些時日……”

  “慢慢調(diào)理?”蕭曜心說,這調(diào)理到何年何月去,難不成這月娥就得一直在他身邊伺候著?“這如何能讓師太費(fèi)心,京城里有的是名醫(yī),再不濟(jì)本王派御醫(yī)來給他診治就是了……一會本王便叫理藩院前來接人。”

  靜賢只是靜靜的看著秦王蕭曜,緩聲道,“接不走的。”

  “你說什么?!”蕭曜當(dāng)即便又要發(fā)作。

  蕭逸拽了拽蕭曜的衣袖,捏著帕巾,輕咳了兩聲。

  “敢叫王爺知道,除非鐵甲御林或者京城步兵行營派兵踏平這萬佛寺。”靜賢師太語調(diào)平和的像是在與人說法,“莫說理藩院,即便皇室供奉親至……”

  她頓了頓,“王爺可以問一問那幾位,他們可愿意為了如此微末之事,來貧尼這里一敘否?”

  靜賢師太佛法精湛舉世聞名,與人親善,素有活菩薩之名……此番話語間,似是輕描淡寫,但其間無懼無畏的傲然之意,卻火辣辣的蜇人雙耳。

  蕭曜這才猛然想起,這位其貌不揚(yáng)的老尼姑,正是一位如假包換的佛門大威能!

  想要提氣再說幾句狠話,蕭曜卻暗自咽了口吐沫……這世間有數(shù)的幾位大威能,那足可引動天地的驚世之能他即便沒親眼見過,卻也聽說過的。

  皇室那幾位供奉,皆是不俗,他也曾與他們閑聊過……威能境與大威能境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那一個簡簡單單的‘大’字,卻是雀鳥與鯤鵬之別。

  蕭逸于這柴院室內(nèi),目光始終盯在蘇赫身上,他似有些了然的暗自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下了手中帕巾,他沖靜賢師太深施一禮,“本王近年于佛法頗有些心得,未知能否有緣于福報(bào)堂討方丈一杯茶喝?佛經(jīng)之中,些許的不解和疑惑之處,還望靜賢大士能不吝給予提點(diǎn)教誨……”

  “大善?!膘o賢合掌還禮,衣袖輕擺,“凈相,頭前引路吧?!?p>  隨在她身后的知客凈相趕忙轉(zhuǎn)身……

  令蕭逸與蕭曜心中私下驚懼的是,這靜賢師太不過是擺一擺衣袖,頓時屋門無風(fēng)自啟……更有甚者,那柴院的兩道厚重的院門,也吱扭扭的徑自向兩旁緩緩開去。

  ……

  臘月方至,卻還未到最冷的時節(jié)。

  京城今冬無雪。

  暮色將至,柴院里寂靜無聲。

  正堂的房門輕啟,蘇赫束緊了身上的棉袍,抬頭望一望沒有一縷云霞的天際。

  他扶著門邊,緩慢的挪步來到院里。

  還走不穩(wěn)。

  他始終得扶著些什么。

  摸索著,他順著墻邊,一步接一步的盡量小心著些。

  那幾塊大木頭疙瘩,他瞅了半天,也未知寺里將這些無用之物堆到院落里做些什么。

  他便坐在上面,歇了口氣。

  扭頭仔細(xì)的打量著那幾尊殘缺不全的佛像……面目皆損,漆色斑駁,不知丟棄在此處已經(jīng)多少年月,卻也已然分辨不出原本是哪幾尊佛。

  卻有一尊,蘇赫凝神看了許久,依稀可辨得面有三目,獠牙吞口,火焰發(fā)飾,應(yīng)該是大力威怒金剛無疑的。卻已無雙臂,亦沒有蓮花法座了……

  強(qiáng)撐著起了身,攀扶到那口破鐘近前,想要試圖分辨鐘身上凹凸的銘文,卻已是氣力有些不逮。

  不過短短幾步間,他已是氣竭力乏了。

  復(fù)又勉強(qiáng)坐回到木墩上,望一眼近在咫尺,卻又似乎遙不可及的左右三間的屋子……

  蘇赫不禁啞然失笑。

  他此時竟然連挪步回到屋子里,都做不到的。

  這副皮囊,真是就此廢掉了。

  深深的頹然之下,勉力的深吸幾口氣,他思忖著如果爬的話,應(yīng)該是可以爬回去的。

  ……

  不想擾了她們的清修,飯畢他就讓儀容她們回返寺里了。

  那兩位王爺,有沒有喝到福報(bào)堂的清茶,他無從知曉。

  師姐隨之而去,也就沒有再來。

  蘇赫細(xì)思之,晌午時分,他又何必與那兩位王爺言說那些……終就是給寺里沒由來的又添了莫大的麻煩,他不由得有幾分悔意。

  一絲悲涼涌上心頭,難不成他從今往后便就只有逞這一時口舌之利的本事了么……

  蘇赫此時的處境有些尷尬。

  左右也是空蕩蕩的院落,再無他人,那么爬便爬吧。

  其實(shí)有時候,爬也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兒。

  就像他此刻……

  蘇赫認(rèn)真的算計(jì)著,如何能雙手著地,又要不摔著臉面……

  衣服尚能撣干凈,蘇赫自忖,這還是可以做到的。

  可這臉面蹭破了,免不得儀容她們就要受到無妄數(shù)落。

  比劃了幾次,他約莫著能把動作做準(zhǔn)了,深深喘息了幾口,方要動作,柴院的院門卻閃開了一個小縫。

  探進(jìn)來一個小腦袋瓜兒。

  他便趕緊正直了身子,假裝什么也未看到。

  “哎!有個叫可兒的小丫頭,愿賭不服輸,可真是氣人??!”

  他拍了拍腿,低聲嘆道,“可憐我如今走也走不動,追也追不上,真是拿她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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