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仇人
章云浩頓時閉上嘴巴，不敢吱聲了，姜夷和小西都低著頭紅著臉，只有章云浩的爹哈哈大笑不已。很快桌上的菜就被一掃而光了，章云浩和姜夷吃得最多。當姜夷正和章云浩搶著鍋里的最后一塊魚肉時，突然看見院子外面徘徊著一個人，他看著有些眼熟，遂放下筷子把魚肉讓給了章云浩，然后走出屋外，見那人正是已經(jīng)見過幾次的婦人。他走上前去，道：
“你是想找我嗎？”
婦人施了一個禮，卻道：
“公子，我終于等到你了?！?p> 姜夷一時摸不著頭腦，他疑惑道：
“你是誰？為何要等我？”
婦人沒有直接回答，只道：
“請問公子的娘親是否是萊國的公主？”
姜夷點了點頭，那婦人又道：
“我是公主在萊國時候的侍女春蘭，特地到齊國尋找公主，沒想到公主已經(jīng)遭逢了變故，我再也尋不到她了?！?p> 說著臉上已是凄楚之色。姜夷經(jīng)常聽娘講起她在萊國時候的故事，也有好多次都提起過春蘭，她說她跟春蘭名為主侍，實為姐妹，所以姜夷對春蘭油然而生起一股敬意，他驚訝道：
“你是蘭姨！娘經(jīng)常跟我提過你……你不遠千里到齊國找娘，可娘早就不在了，你為何還要呆在這里，受人欺負。”
春蘭道：
“我受萊公所托，要把一樣東西交給公主。雖然公主已經(jīng)不在了，但你是公主的孩子，我也可以把它交給你?！?p> 姜夷悲道：
“你沒聽他們說過我也已經(jīng)死了嗎，為何還要苦等我回來？”
春蘭笑了笑，道：
“我是聽到過這樣的傳聞，但我沒看到你的尸首，我就不相信。我只相信上天會眷顧公主的孩子，會讓他活著回來……”
姜夷痛心道：
“蘭姨，我若是不能回來，你豈不是要在這里一直等下去？還要在街上受人白眼，被人欺負……”
春蘭苦笑道：
“公子莫要替春蘭傷心，只要公子能回來，我所受的所有苦都值得。公子，我現(xiàn)在就把東西交給你……”
說著春蘭從懷中掏出一條腰帶，然后用力將之撕開，姜夷看到里面有一個藍色的水晶吊墜。春蘭為了妥善保護這個水晶吊墜，平日都是系這條腰帶，只是今日見到了姜夷，她知道是時候把水晶吊墜拿出來了。于是到海邊換了一條腰帶系上，還順便把自己梳洗了一番。她把水晶吊墜遞到姜夷手里，舒了一口氣，道：
“春蘭把東西交個了公子，這樣終于可以不負萊公所托了。”
姜夷盯著水晶吊墜，疑惑道：
“這東西是……”
春蘭解釋道：
“它便是萊國的鎮(zhèn)國之寶——‘星輝’，相傳萊國的先王有一次到朝歌覲見商君的時候，在女媧神廟里發(fā)現(xiàn)神像上突然流下了一滴眼淚，先王便把這滴眼淚帶回了萊國，命工匠把眼淚注進了這藍色水晶之中，于是就做成了這枚吊墜。它可以驅(qū)邪魅，鎮(zhèn)妖魔。希望它在公子身邊能讓公子百邪不侵，平平安安?！?p> 姜夷愣愣地看著“星輝”，道：
“它里面真的是神的眼淚嗎？”
春蘭道：
“雖然‘星輝’的來歷也是流傳下來的傳說，但萊國世代先王都在小心守護它，萊公也是如此。如今它在公子手里，公子也要好好保管它，莫要辜負了萊公的心愿?！?p> 姜夷鄭重道：
“蘭姨放心，我會保管好它的。對了，外公現(xiàn)在怎么樣了？既然‘星輝’如此重要，外公為何還讓你冒著風險把它帶出來？”
春蘭臉上一片凄愴之色，她傷心道：
“萊公已經(jīng)仙逝了，‘星輝’便是他在臨死之前囑托我交給公主的……”
姜夷聽到這個消息如同五雷轟頂一般，他怵立半晌，呆呆道：
“怎么會……蘭姨你告訴我，外公怎么會死？”
春蘭眼里噙著淚花，痛心道：
“昔年，你爹假借公主之后給萊公寫了一封信，讓萊公派兵助他重奪君位。哪知這封信在半途就被齊王奪去，之后齊王便重兵壓境，意圖謀取萊國。幸好萊公在公主出嫁這幾年勵精圖治，振興國力，萊國軍民上下一心，使得齊國的軍隊未敢出動。然而萊公這數(shù)年來也因此操勞過度而得了重病，請了許多醫(yī)師都不能治，所以就……”
春蘭再也說不下去了，此時她已泣不成聲。姜夷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淌，他緊緊拽住星輝吊墜，恨聲道：
“齊王，又是齊王，你為何要如此狠毒，將我所有親人逼死你才肯善罷甘休嗎？”
兩人相對哭泣了許久，姜夷抹干眼淚，道：
“蘭姨，萊國路途遙遠，你也別回去了，不如就和我一起生活吧。我會好好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別人欺負了?！?p> 春蘭也擦干了眼淚，她笑了笑，道：
“公子的好意春蘭心領(lǐng)了，可我只是一介侍女，怎能受公子照顧？萊公雖亡，可萊國尚在，我還要回到萊國去侍奉王妃，如果她得知公子尚在，應(yīng)該會感到許多開心吧”
姜夷不舍道：
“蘭姨真要走嗎？”
春蘭點點頭道：
“春蘭心意已決，請公子勿要再勸。我走了之后，公子要好好照顧自己。公子心地善良，璞玉渾金，我想上天也會保佑公子的?！?p> 姜夷無可奈何，只得依依不舍地和春蘭道別。此刻他心中既有離別之痛，又有仇恨之苦，心情萬般痛苦，他長嘆幾聲之后，便悶悶不樂地走回屋中。小西見姜夷臉上表情有異，又注意到他的淚痕，不禁關(guān)切道：
“那婦人對你說了什么？”
姜夷如實把剛才的對話跟小西說了一遍，小西沉默了許久，面露憂慮之色。姜夷不解其意，詢問道：
“小西，你怎么了？”
小西憂慮重重地看著他，道：
“姜夷，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嗎？”
姜夷搖了搖頭，道：
“我不知道，我那時還小，只聽說我爹是被一伙強人殺死的，并沒有人看到兇手的模樣。我爹行為怪誕，整日與那屠夫呆在一起密謀著我不知道的事情，可能因此而招致了報復?！?p> 小西欲言又止，她清楚殺死姜貸的人是誰，但是她又不忍姜夷痛苦的心再受仇恨之火的燒炙，所以她又沉默了。然而這時章云浩站了起來，大聲道：
“姜夷，我看到了你爹是被一個扛著巨大鐵錘的人殺死的?！?p> “你閉嘴，我怎么生了你這么糊涂的兒子，你給我出去！”
章氏大聲斥責兒子，仿佛兒子的話中沖撞了什么忌諱會招來不幸似的。她訓斥完章云浩以后對姜夷歉意道：
“姜夷啊，他那是胡言亂語啊，你別當真?！?p> 姜夷站起身來，鄭重地給章氏做了個揖。然后拉住賭氣往外走的章云浩，懇切道：
“章云浩，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吧。”
章云浩看著章氏拉長的臉左右為難，姜夷聲淚俱下，道：
“章云浩，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必須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請你不要讓我不明不白枉活于世啊?！?p> 章云浩不忍再看姜夷悲戚的臉龐，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把封禁在這個三口之家的秘密吐之而后快，他顫聲道：
“好，我告訴你！你爹死的那天清晨，我去海邊張羅出海捕魚路過酒肆時，看到一個赤裸上身的大漢用鐵錘打死了你爹和那個屠夫。幸好我躲在路邊沒有被那大漢看見，不然我估計也會被他殺死。我當時嚇得夠嗆，根本就不敢跟任何人說我看到的事情。過了兩三天之后我才告訴爹娘，他們要我馬上告訴你娘，好讓你們意識到處境危險而趕快逃走。然而我在你家門口的時候又看到那大漢和另外幾個人在你家里面，那時候我根本就不敢進去，只得回來等待機會再告訴你們。我哪里想得到你娘就這么突然死了，而你也被颶風吹到海里讓我以為你也死了。我一直在后悔沒有及早告訴你們，要不然你娘或許也不會死，而你也不會遭受這么多的苦難……”
姜夷心念急轉(zhuǎn)，他馬上想到了那個大漢就是黑山，是他直接殺死了自己的父親。然而他明白黑山是不會無緣無故來此行兇的，幕后之人是田忌？不，是齊王！只有他才有理由殺死自己的父親。是他導致了自己的家庭悲劇，殺害父親，逼死母親和外公，全都是那活該千刀萬剮的齊王干的！他氣得青筋爆出，咬牙切齒道：
“齊王田午，不殺你我誓不為人！”
小西把姜夷握緊的拳頭捧在自己手里，道：
“你要報仇的話，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p> 章云浩急忙道：
“我也要幫忙……”
盡管章氏對姜夷一家的遭遇非常同情，可聽到他們要找齊王報仇時，心里唯恐章云浩陷入這條非常危險的復仇之路中，她又是一頓劈頭蓋臉地責備章云浩，道：
“你有什么本事幫忙，能擋刀還是能擋劍？你要是跟他們?nèi)?，就別叫我娘了！”
章云浩頓時噤若寒蟬，不敢再言幫忙之事。雖然這場景與剛才在飯桌時的場景有些相似，但眾人早沒了那種愉悅的心情，他們各自憂心忡忡，仿佛被那憂傷的狂潮給吞沒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