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年之心

　　其實在遠古以前，萊國的疆土并非如現(xiàn)在這般狹小，相反，在殷商時代萊國還是雄踞一方的諸侯國。它疆域遼闊，神州東部瀕海的遼闊土地都是屬于它的，面積不比如今齊國的小。改朝換代之時，萊國也順應(yīng)時勢歸順了周朝。那時萊國的守業(yè)者或許會以為它仍能如從前那樣保住祖?zhèn)飨聛淼幕鶚I(yè)?？墒牵鼌s小瞧了一個老頭兒。那老頭兒便是跟隨周武王南征北戰(zhàn)，立下赫赫奇功的姜太公姜尚。新朝建立之后姜尚被天子受封為齊國公，齊國起源便是由此而來。而當時齊國的屬地如同現(xiàn)今的萊國一樣，也是一塊彈丸之地。它緊挨的萊國，萊國起初也不以為意，而齊國卻在悄悄蠶食兩國邊境。等萊國感受到這西邊小國的咄咄逼人時，已經(jīng)為時晚矣。齊人已經(jīng)在新的土地上牢牢站穩(wěn)了腳跟，打下了穩(wěn)固的基礎(chǔ)。此后兩國爆發(fā)了連年不斷的戰(zhàn)爭，姜太公是何許人也，整個殷商都是被他覆滅的，他又何懼這外強中干的萊國。況且來這里的齊人都是飽經(jīng)戰(zhàn)場磨礪，跟那偏居一隅安逸慣了的萊人不同，他們作戰(zhàn)勇猛，訓練有素，而萊人就像一盤散沙一般一擊即潰。于是戰(zhàn)爭的結(jié)果就是萊國失去一座又一座城池，而齊國的疆土則是越來越廣闊。事到如今萊國早已放棄了掙扎，不再妄想收復(fù)那已經(jīng)失去了的土地。它的國君一心放在治理本國民眾之上，推行遵古道，行教化的治國理念。于是國家領(lǐng)土雖然大不如前，其子民卻能其樂融融，安居樂業(yè)。

　　話說萊國公主妘姬從農(nóng)夫家離開的時候，心中煩憂不已。農(nóng)夫妻子傷心的淚水，孩子們無助的眼神都讓她感到十分難受。雖然她貴為公主，但能給予的幫助微乎其微，再多安慰的話語以及錢財上的資助就能補償他們失去親人的痛苦嗎？妘姬感到自己力不從心，她常常會有這種感覺，不光在農(nóng)夫家深切體會到了，就在宮中也常有體會。當她看到父王額頭上的皺紋和眼中的憂郁時，她多么想拂去父王心頭那一團黯淡的云翳。她知道父王兢兢業(yè)業(yè)地處理著政務(wù)，不敢有絲毫懈怠，更殫精竭慮地思索著萊國的未來將何去何從，而她卻不能為父王分擔他肩上的重擔。父王看到她時，總是展露笑顏，從不跟她談?wù)搰掖笫隆＞瓦B母后他也不提半句相關(guān)話語，自己一個人默默保護著她們安定平和的生活，而萊國百姓的生死禍福也全系在他一個人身上。“父王，對不起，可能給你添麻煩了……”。妘姬想到今天廣場上發(fā)生的事情，眼前浮現(xiàn)齊相田和那張陰鷙冷酷的臉，她對自己的冒失行為后悔不已，不由得眼眶薰紅，差點哭了出來。旁邊的春蘭看到妘姬臉色蒼白，雙眼泛紅，她敏銳地察覺出公主內(nèi)心此刻正飽受痛苦煎熬，這絕非只是因為農(nóng)夫的死使然，剛剛在農(nóng)夫家的時候公主雖然傷心，但還不至于這般憂傷凄楚，她抱住公主一只手臂，關(guān)切道：

　　“公主你怎么了……臉色這么蒼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

　　“你這個樣子分明有事，公主，你究竟在想什么，不要憋在心里啊，會把身體憋壞的，有什么事情跟我說好嗎”

　　“春蘭，我……”妘姬欲言又止，有苦難言。

　　“哼！公主不愿意講出心事，是不是因為你只把我當婢女看待。你說過會把我當做自己的妹妹一樣，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又不讓我?guī)湍阋黄鸱謸鸁赖氖虑?？?p>　　春蘭賭氣地把頭扭到一邊，鼻子酸溜溜的，竟然有委屈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春蘭，我給父王惹禍了……田和是那么個冷酷無情的人，而我卻對他如此無禮，他會不會把怒火發(fā)泄在父王身上……父王每日日理萬機，已經(jīng)有那么多事情讓他煩擾了，而我卻還要……”

　　妘姬突然蹲下身掩面痛哭起來。少年侍衛(wèi)看著妘姬單薄的肩膀顫抖不已，心如刀絞，此刻他恨不得攜劍沖入宮中將田和劈成兩瓣。他曾發(fā)誓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妘姬，每次妘姬出宮玩耍，只因她性格隨和，喜歡與人親近，對陌生人沒有防備之心，所以他時時刻刻都在警惕地觀察著周圍，防止有人對妘姬圖謀不軌。任何細微的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任何陰毒的突襲都避不開他的劍的懲罰。就算陌生人與妘姬聊天的時候突下殺手，也不能快過他的劍。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不能容忍自己本事低微保護不了公主，就像眼睛不能容許一粒微小的沙塵存在。他絕不能容許任何人傷害妘姬一根毫毛。雖說萊國子民在多年教化之下都有一顆善良之心，但是他既然已經(jīng)承擔起保護公主的職責，就要把這個工作做到極致。

　　少年仍能清楚地回憶起這一想法萌生的那一刻，那是多年之前的時候，年幼的他拿著木劍和伙伴在空地上“廝殺”，而她卻捧著比自己身高還長的木琴在廣場上安靜地彈奏。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女孩，渾然不覺手中的劍已經(jīng)被他的敵人伙伴搶去。他想靠前離那小女孩更近一步的時候，一個緊握利劍的侍衛(wèi)將他攔了下來，這時他才注意到，小女孩的琴臺邊上還坐著一個人，那個人的臉上滿是父親的愛憐，那是他的國君，她的父王。從那一時刻起，他就決定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站在那個女孩身邊，無論自己需要付出多少努力都行。也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讓他在一個樹洞里面找到了一卷失傳已久的劍譜。此劍譜為前朝劍客要離所做，此人是當年吳國的第一勇士。少年當然也不知道這劍譜到底如何厲害，只認為這是上天對他的賞賜。于是他不再與他的小伙伴玩耍，每天只是夜以繼日地練習劍譜。寒來暑往，十年如一日，他終于將劍譜修習完成。學成之后他只身一人來到萊君面前，請求萊君答應(yīng)他做妘姬的侍衛(wèi)。對于自己獨女的安全，萊君當然不會含糊。他召來宮中一等一的高手護衛(wèi)與這少年比試，而少年均是一招取勝，把萊君看的是目瞪口呆。萊君明白這少年的本事就算是放到七大強國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于是他當即答應(yīng)了少年的請求，將妘姬的安全交由少年手里。萊君從未想過自己國內(nèi)竟然也能出現(xiàn)一位這么優(yōu)秀的人才，這讓他似乎看到了一點點飄渺的希望。

　　然而就算年紀輕輕的少年已經(jīng)把劍法修煉到高深莫測的境界，他還是不能阻止對妘姬另外一種的傷害，那是一種直擊靈魂讓她更為痛苦的傷害，他的劍也無能為力。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殺了田和就能換回妘姬的笑逐顏開嗎？他想不到辦法，只呆呆地愣在那里，任心中的無奈和苦惱將自己撕成碎片。春蘭摟住妘姬，安慰道：

　　“沒事的……君上什么風風雨雨沒經(jīng)歷過，他肯定會處理好的，你要相信自己的父王。事情不會像你想象中那么嚴重，你根本就沒有錯，只是那田和欺人太甚了。與其在這里胡亂猜測，不如我們趕緊回宮，看現(xiàn)在狀況如何？”

　　“嗯……”

　　妘姬站起身來擦干淚痕，與春蘭手拉手一路小跑。此時離萊國王宮也沒多遠了，焦急的妘姬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回到王宮。然而沒跑多久，春蘭忽然停下腳步，躲到妘姬身后指著前方驚叫道：

　　“??！沒臉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