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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國煙云之飄渺孤鴻

第二章 龐涓

戰(zhàn)國煙云之飄渺孤鴻 螞蟻阿飛 2886 2020-02-11 15:09:37

  《詩經(jīng)》中有言:“河水洋洋,北流活活”,這形容的是黃河,后世也有狂人作詩曰:“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秉S河,橫亙在九州浩土上的一條強(qiáng)勁搏動的血脈,它的血液飛濺,奔涌之時發(fā)出低沉的怒吼,吼聲之中蘊(yùn)含著遠(yuǎn)古時候在暗影之中騰挪的龍吟之聲。在黃河之血浸泡過的兩岸之地,強(qiáng)悍的生民秉承堅定不移的意志和一往無前的勇氣,披荊斬棘,頑固地將他們的腳步邁進(jìn)未知的地域,隨著每一個腳步的落下,屬于這些生民的領(lǐng)地也在不斷擴(kuò)大。于是到了戰(zhàn)國時候,在黃河周邊團(tuán)聚起這么幾個強(qiáng)大的國家——齊、秦、燕、趙、韓、魏,戰(zhàn)國七雄中僅僅除了楚之外,其余六個國家的疆土都與黃河血肉相連。黃河卷起千層兇浪,萬疊峻波,日以繼夜地沖刷著互相虎視眈眈,隔岸相望的諸國國疆。

  黃河流經(jīng)齊魏邊境時,河水經(jīng)過了長途跋涉之后,到了即將入海的關(guān)鍵時刻,水勢浩大,如同千萬匹野馬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縱橫馳騁,在健壯有力的馬蹄振搗下,整個大地都像是被這股氣勢逼迫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為了將這股兇猛的力量導(dǎo)入正確的軌跡,兩岸的山崖如劍脊一般直插天際,用它的冷鋒壓住了河水的狂暴。兩岸的懸崖一邊屬于魏國,一邊屬于齊國,它們在齊心協(xié)力鉗夾腳底下翻滾怒吼、急欲掙脫束縛的黃龍時,卻不忘相互提防對方。劍鋒的一側(cè)是用來制服黃河,另一側(cè)則是防止對面突然暴露出來的侵犯之舉。

  如此凜然不可侵犯的懸崖峭壁,本是絕人之境,卻不知被哪個朝代的鬼斧神工鑿出了一條棧道。它就像一條扎緊的腰帶,將硬實的絕壁勒得深陷了進(jìn)去,寬不足三尺,高不逾一丈,忽寬忽窄,忽高忽低,蜿蜒曲折,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跌下棧道。棧道之下是黃龍血口,跌下去便是一命嗚呼,尸骨無存。有傳說這條棧道是當(dāng)年大禹在治理黃河水患的時候開鑿出來的,以方便大禹在勘察水位險情時所用。如果是這樣,想必那時大禹站立在這狹隘之上時,左手拿著準(zhǔn)繩,右手握著規(guī)和矩,如青銅的臉上鐫滿了滄桑的皺紋。他環(huán)顧四望,看到的不是自身隕落的危險,而是看到了這蠻荒洪濤對天下人罩下死亡血幕的威脅。他顧不得擦掉如蝸牛一般爬上額頭的粘稠汗水,在對險情了然于胸之后,他腳步匆匆地回到大營規(guī)劃開鑿河槽的地點,教導(dǎo)圍繞在他身后迷惑不解的工匠們?nèi)绾握_行事,以確保這匡正九州的浩大工程可以善始善終。

  千百年過去了,如神人一般的大禹早已作古,成為人們口中經(jīng)久不衰的傳唱人物。印記過大禹足跡的古棧道也已蒼老破敗,它在逐步墜入河水的過程中苦苦掙扎。由于這棧道早已無人問津,如同廢物一樣遭人拋棄。風(fēng)雨侵入它厚實的皮膚,培養(yǎng)起裂縫的霉菌,隨著年久失修,裂縫越來越粗大,導(dǎo)致有些路段都已經(jīng)不堪其重負(fù)塌落了,留下一個個犬牙交錯般的缺口。這路已不成了路,卻是一條滑向死亡深淵的快速暗道。誰還有膽量敢在這棧道上行走,除非他有天大的本事,足以藐視恐懼咄咄逼人的氣焰。

  不料今日從這棧道之上卻飄然走來這么一個男人。只見他大約三十來歲年紀(jì),目露鋒芒,嘴角處總是不經(jīng)意浮現(xiàn)出志得意滿的笑容,那笑容安閑若定,從容有度,但是它卻散發(fā)著一種嘲諷的意味。確實在這世上,也沒有什么不是他不能輕之一笑的。腳下翻滾的洪荒,因饑餓難耐而露出猙獰的面孔,他不屑一顧。因為他知道它無法傷到自身分毫。他身材英偉挺拔,卻又身輕如燕,如蜻蜓點水一般悠然自得地行走在棧道之上。猩紅的厚實大氅外,一枚光潔圓潤的玉佩搖蕩腰間。他眼望前方,如履平地,渾似閑庭信步。讓人看見,定會驚為天人。

  棧道依附峭壁,曲折向前,至一拐角處,卻分出一道石階。那衣著高貴的男人離開棧道,拾階而上。那石階如藤蔓一般懸掛在陡崖之間,兩側(cè)并無遮攔,而且石階上覆蓋細(xì)碎青苔,極易打滑,比起棧道之兇險,顯然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那人依舊毫不在意,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穩(wěn)當(dāng)。那人走至半途,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眼神微睨,橫生于石階旁邊的一株幼小青松吸引了他的目光。這株小青松懸在萬丈深淵的絕壁之上,若不是它的根已經(jīng)深深植入巖石之內(nèi),恐怕早已跌入懸崖了。所謂絕處逢生,也不過如此吧。那人駐足看了半會,卻沒有再露出絲毫笑容,他面容冷峻,心里涌起一陣暗潮:你這小松的命倒也強(qiáng)硬,偏偏要生長在這種地方,你的根若不扎得更深一些,過不了多久恐怕也要墜入深淵之中吧。這時,一陣強(qiáng)風(fēng)呼嘯而過,掀起了他厚重的氅衣,將他健實的身形顯露無疑。他一動不動,就像從石壁中生長出來似的,看著在強(qiáng)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小松,他不懷好意得笑了數(shù)聲,然后接著拾級而上。

  一般尋常人等在攀登過程中,半里一歇,每里一坐,停停走走之間,終于登上了小山丘。他們在氣喘吁吁之時,互相喟嘆攀登之不易,縱然汗流浹背,濕透了衣裳,他們也是笑逐顏開,只覺爽快。因為他們的身體就像久旱的土壤,這酣暢淋漓的汗水就像夏天暴雨一般的洗禮,可以滋潤他們漸漸枯萎的生命。不過今日從懸崖之下登上絕壁之巔的這個男人,他呼吸平穩(wěn),體不生津,似乎攀登這絕壁就像在自己庭院散布一般輕松悠然。雖然毫不費力,可他的神情卻又不是那么洋洋得意,眼神中的警惕之色若隱若現(xiàn),臉上的疑慮也揮之不去。因為在天塹的這一側(cè),是屬于齊國境內(nèi),而他卻是魏國人。

  他叫龐涓,是統(tǒng)帥魏國十萬雄兵的大將軍,同時也是被魏王視若掌上明珠的云舞公主之夫君。魏王不可一世,仗著本國兵甲強(qiáng)盛而視天下如無物。然而當(dāng)他的愛女云舞公主出現(xiàn)在他眼前時,他陰狠兇戾的眼神頓時滿布柔情。云舞公主從未出深宮半步,然而卻以其瑰姿瑋態(tài),婉若游龍的舞步為天下人所傳頌。當(dāng)然只有那些來訪于此的并受到魏王熱情招待的各國君王或者顯貴才能有幸目睹其舉世無雙的舞姿,她的美名便是由這些尊貴的人口中傳開,傳到了底下庶民耳中她就成了在云中翩翩起舞的仙子一般,讓人遐想。魏王將他眼中的星辰云舞公主許配給龐涓,也足見他對龐涓的信賴和器重。所以在魏國,龐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國君之蔭護(hù),百官之敬畏。他足以呼風(fēng)喚雨,只手遮天。

  但是龐涓呼風(fēng)喚雨的地方不是在朝堂,而是在戰(zhàn)場之上。他用兵如神,奇謀詭計層出不窮。每次帶兵打仗,不管遇到多么強(qiáng)大的敵人,他都?xì)舛ㄉ耖e,胸有成竹。他會采取最合適的排兵布陣,選擇恰到好處的時機(jī)迅猛出擊。龐大的軍隊在他的統(tǒng)領(lǐng)之下,卻像一個飄忽不定的影子,讓對手捉摸不定,不知如何應(yīng)對。所以他總能攻城拔寨,為魏國開疆拓土,無往而不勝。他是魏王手中一把利劍,橫掃之處所向披靡。他也是魏國臣民眼中堅不可摧的屏障,有了他他們心里面也就能穩(wěn)如磐石,倍感自豪。盡管龐涓之才有目共睹,但是為其威名添磚加瓦的是他鬼谷門人的身份,這個身份在天下間舉足輕重,因為據(jù)說一國能有一個鬼谷門人輔佐便可保本國太平,不受其他強(qiáng)國侵辱。而曾經(jīng)魏國卻有兩個鬼谷門人共同輔佐,這讓其他幾國君王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這另外一人便是龐涓的師兄——孫臏,也是龐涓今日相約見面的人。

  話說龐涓登上懸崖之后,面露疑慮之色,倒不是因為一人單槍匹馬獨闖異國而心生不安,只是因為他今日要與其師兄孫臏相約見面,而孫臏卻是他此生最為忌憚的人。左顧右盼之間,他望見斷崖頂點之處有一飛檐流角的小亭,在如此絕高的地方,上空便是澄藍(lán)如洗的蒼穹,讓人感覺小亭大有一飛沖天之勢。龐涓眼力甚好,遠(yuǎn)遠(yuǎn)瞥見亭檐下書寫了幾個大字:“義信亭”。他嘴角微動,重又淡淡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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