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況？
棄和姬亶伸頭往下瞅，就見巫鴆一只手牢牢卡住木頭的喉嚨，另一只手握著一支銅針杵在他左眼前方。不遠(yuǎn)處兩棵比鄰而生的榆樹中間，小五守著一攤干草，大黃臥在上面焦躁地叫著。
棄伸手?jǐn)n在嘴邊低聲吆喝道：“妖精，他是和亶公子一起的！松手吧沒事?！?p> “他差點(diǎn)嚇到大黃！”
“誤會誤會，我我是想幫忙接生……”木頭語無倫次，兩只手舉得老高使勁搖。
“小點(diǎn)聲！”巫鴆甩開他。木頭捂著喉嚨連連點(diǎn)頭，還不忘對坑頂上倆人比劃個“放心”的手勢。見底下沒事了，姬亶拾起熄滅的火把，說：“棄大哥，我還是留在上面戒備的好。若那黃臉少年尋來，我便將他引走。也好給你們留個轉(zhuǎn)圜的時間?！?p> 棄回頭看向林子里，墨色的夜幕籠罩人家，什么都看不到。想了想，他叮囑道：“你不是那個少年的對手，若有動靜立刻叫我?！?p> 低洼下面，大黃已到了臨產(chǎn)狀態(tài)，此刻正不住地哼哼著，拖著沉重的肚子頻頻起身排尿。小五和木頭眼巴巴地守在一邊，安撫著同樣緊張的二傻。
巫鴆借著火光看了看大黃粉色的肚皮，又抬起它的后腿打量一下，回頭對棄說：“快了。”棄蹲下來攬住巫鴆的肩膀。這妖精已經(jīng)把半幅裙子撕下來做了大黃的產(chǎn)塌，兩條小腿露在外面，在火光中泛出兩溜奶白光芒。
木頭看了一眼這倆人，趕緊轉(zhuǎn)過臉去。大黃又起來排尿，木頭趁機(jī)拉拉一旁的小五，低聲道：“他倆什么情況？”小五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大黃開始哼哼，喉嚨里不斷發(fā)出唧唧的聲音。二傻垂著尾巴走來走去，時不時用鼻頭碰碰它。巫鴆低聲對棄道：“不知道第一只是公的還是母的。”棄伸手把垂到她臉頰的發(fā)絲捋到耳后，輕聲道：“公的你教，母的我養(yǎng)。”
“取什么名呢？”
“爹白毛，娘黃皮，肯定是一堆花兒毛。就叫大花二花三花……”
“什么破名字，我不同意?！蔽坐c瞪眼。
“那你說?！?p>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p> 棄捏她的臉：“我族規(guī)矩，大王和王婦死了才給排號甲乙丙丁呢。拿來做名字，不好?！?p> 氣氛一滯，二人都愣住了。巫鴆頭一次聽到他主動提起商族，棄是沒想到自己怎么說得如此順溜，全無芥蒂。篝火噼啪一聲，騰起的熱煙扭曲了二人發(fā)僵的身影。
正在尷尬，大黃忽然發(fā)出兩聲短促的叫聲，小五叫道：“生了生了?！?p> 這一聲救了棄，倆人趕緊上前。只見木頭兩手舉著一塊包袱布跪在大黃身旁，小五指著大黃尾巴底下急得說不出話，一個灰白色的小球球裹著血絲緩緩從產(chǎn)道中滑落。
一落地，大黃就勾過頭去舔舐那層粘粘的胞衣。木頭攔住激動的小五：“莫慌，讓它自己來?！?p> 不一會兒，胞衣便被大黃撕破舔開了，一只渾身濕漉漉的純黑小狗滾落在地，緊閉著雙眼在大黃腳邊蠕動。
黑色狗崽。
黑色狗。
黑色。
黑……
白色的二傻激動地汪汪直叫，炫耀自己當(dāng)了爹。圍觀的人類面面相覷。木頭撓撓頭，咳嗽了一聲，問：“白狗和黃狗能生出黑狗來嗎？”
不……不能吧，大家眼里都是一個答案。
這肯定不是二傻的娃！
眾人眼神復(fù)雜，齊刷刷看著二傻那一身白毛。小五同情心泛濫，摟住狗頭安慰道：“沒事沒事，誰的崽子不是崽啊，養(yǎng)大了還是你的兒子啊。沒事沒事?！?p> 棄輕輕一推他，笑罵道：“人不大，知道得不少！”幾個人正在搖頭，那邊大黃又發(fā)動了，起身一下又臥了下去哀哀叫著。小黑崽在地上蠕動著，嗯嗯的叫聲聽起來有些含糊。
“不成，它口鼻還有羊水堵著，得清一下?！?p> 木頭張著包裹布想裹住它，大黃卻嗷一口咬了下來。牙齒咔噠一下落在木頭手指前頭，嚇得他趕快縮回去。巫鴆轟他起開，自己上來親自動手。她安撫住暴躁的大黃，一面迅速將小黑崽子抱了出來，旁邊的棄立刻接了過去。
棄把這濕溜溜的小崽子捧在手里，一只手按住它腦門，一只手握住狗身子向下輕甩。不一會兒，狗崽口鼻中的羊水甩清，嗯嗯的叫聲也清脆起來。
棄給它小心擦干皮毛，四下看了個清楚，哈哈笑道：“公的?！?p> 小五雀躍一聲，又抱著二傻開始恭喜。巫鴆的臉色卻不怎么好看，已經(jīng)過去許久了，第二只還遲遲不見下來。
難不成要糟。這大黃吃得太胖了，巫鴆一早就怕它中途力氣不濟(jì)生不下。棄抱著小黑崽蹲下來，巫鴆就勢往他肩上一歪靠，低頭看了一眼。那團(tuán)小東西正嗯嗯叫喚，看得她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這么黑，倒像你的崽?！?p> 棄往她懷中一遞：“來，崽子它娘。”
巫鴆一歪頭，嗔道：“你才是它爹！你才是狗！”
大概是從沒聽過巫鴆這種語氣，木頭狠搓胳膊打了個顫兒，一勾頭瞥見小五正瞪著他，忙訕笑道：“突然覺得冷……”
繁星次第亮起，漸漸匯聚成一條寬闊銀河。姬亶守在坡頂皆備著，時不時往下面看一眼。最后，當(dāng)大火星亮起來的時候，大黃已經(jīng)產(chǎn)下了4只小狗，除了第一只的小黑，其他三只都是黃黑相間不夾一根白毛。
二傻無知無覺，只顧樂滋滋地圍著它們轉(zhuǎn)圈，巫鴆已經(jīng)累得跌坐在一旁打起了盹。木頭叫醒小五，倆人揉著眼接班看顧大黃母子。棄攏了攏篝火，重新坐到巫鴆身旁。
夜風(fēng)穿過林間滔滔而來，海浪般綿延不絕。棲息的白鷺呱咕啼叫，火光惶惶不定，人的影子也晃動不安。巫鴆被鳥叫驚醒了，先伸手摸了摸棄，確定他在身邊才縮下去。停了一停，她嘆了一句：“還好，你還在?！?p> 棄一愣，攥著樹杈慢慢在地上劃拉起來。又一陣風(fēng)吹過，不遠(yuǎn)處水潭泛起了散碎的漣漪。棄抬起眼，頭上滿天星河，一只夜鸮都沒有。
片刻，他扔掉樹枝，理好衣衫斂容坐正，一字一句地說：“妖精，有些事得跟你說了?！?p> 這語氣讓巫鴆頃刻間睡意全無，她盯著棄，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今天，我見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