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壺順著鳳南蘋的掌心,指尖,衣袖,從屋檐上滾落。
他仰天大笑。
“風荷意不留,南蘋非難平?!?p> “你有什么好意難平的,不是你自己不要的嗎?”
鳳南蘋狠狠的往鳳卿眠腦闊上戳了一下:“半罐子水,讓你平時多讀點書,少曲解我的意思?!?p> 他杵著腦袋半臥在屋頂上,月光照著他有些微微泛紅白皙的臉,微風拂面,頭發(fā)貼著臉,有一種朦朧的美。
“時間過得好快啊,三年了,嬌荷姐姐都兩個孩子了。”
鳳南蘋不語,思緒拉回到三年前那個蟬鳴的夏夜。
鳳南蘋帶鳳卿眠處理完東郊一村子口大樹上巨大的,路過的人會被馬蜂蟄得馬蜂窩。
回來的路上,與幾個趕著拉糧草驢車的大漢面對面相馳而過。
也不算相馳,鳳卿眠和鳳南蘋因無其他事便慢慢悠悠的騎馬說話,倒是那驢車,駛得飛快,鳳未還吐槽,趕著投胎去啊。
鳳南蘋就示意她勒馬掉頭:“追上他們!”
不必多問,這其中必有問題。那驢車再快也快不過馬腿,一會兒便與他們并排。
這幾個大漢就是幾個大傻個,看到有人追來,手腳慌亂,都追上他們了,還一個勁往前沖,想超過他倆并甩掉他倆,鳳卿眠喊道:“停車!停車!”
他們怎么可能聽他的話,還回道:“你當我傻啊,你讓我停我就停!”
話落,鳳卿眠一把抓起腰間的鞭子甩出去,拴住趕驢車大漢拿趕車鞭子的手,用力一扯,縱身一躍,一個空翻平穩(wěn)的落在驢車上。
緊接著,她一只手持鞭繞大漢兩圈,一拉,大漢瞬間被捆住無法動彈,另一只手抓住拴驢的繩子,用力回拉,驢車穩(wěn)穩(wěn)停下。
她拍了拍捆住的大漢:“這驢都快被你抽死了,你看你,是真的傻,早停下來就不用受這罪了!”
她速度之快,這一系列動作不過剎那,看得車筐里的大漢膛目結舌,其中一個結結巴巴道:“朱朱朱雀府的人!”
“鳳家小姐少爺,我們不過拉車糧草,怎么得罪你們了!”
說話之人坐得最穩(wěn),其他倆個都抖得不行,他也是其中最壯實的一個,古銅色的皮膚,眉毛茂盛,還留著大胡子,眼神中有幾分狠勁兒。
此時鳳南蘋已下馬,走到跟前,笑道:“那你們跑什么啊?”
“一沒看清二位是鳳家人,二這大半夜的,我們又拉著糧草,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土匪。”
“哈哈哈哈,令妹魯莽,驚嚇了各位,還請見諒。”鳳南蘋晃著胸前的扇子。
月光灑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像是給白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本就俊毅的面容,現(xiàn)在仿佛神明下凡。
那漢子見鳳南蘋道歉就要開口奪理,誰料鳳南蘋一抿薄唇:“不過,這車有問題,我們要檢查一番!”
“你們不要欺負我們老實人,這車有什么能問題。”
“就是,鳳家的人表面光鮮亮麗,背后卻打著老百姓糧草的主意。”
好家伙,反被咬一口,這下鳳南蘋更加確定車上有問題,抬眼望向鳳卿眠。
鳳卿眠會意,轉頭看向車上的人:“打不打主意不知道,不過嘛,這車,我是查定了!”說罷便要動手。
坐得最穩(wěn)那個大漢突然掀起糧草向鳳未扔去,拿起藏在其中的兩把長刀,緊緊握在手中。
語氣粗礦:“多管閑事,不就是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嗎,誰敢動!問過飆爺手中的刀沒有!”
“就是,問過沒有,就你倆也配?”
旁邊那倆人一開始抖個不行,這飆爺一說話,他們倒得了氣勢,開始幫著咬人。
鳳南蘋微微勾唇:“飆爺!莫不就是這一帶的那個鼎鼎大名的土匪頭子?”
“哼,怕了吧!你們再不走,信不信我們飆爺給你點厲害嘗嘗!”
夜風拂過田野,鳳南蘋合扇,拍打手中:“小眠,聽到沒有,是飆爺啊,還不快抓了去府衙領賞,聽說,不止有白銀百兩,還送張少爺!”
只聽一陣清脆的聲音,鳳未抽下捆住大漢的鞭子向飆爺甩去,紅色的鞭子也在月光下微微泛光。
原本一片片組成鞭子的物件就像一片片羽毛,現(xiàn)在活像幾百只神鳥向飆爺飛去。
鞭子拴住長刀,刺耳的響聲劃破寂靜的田野,鳳卿眠想把刀從飆爺手中奪走。
不想這飆爺力氣之大,鳳卿眠已使出渾身解數,刀在飆爺手中卻絲毫未動。
用蠻力自然打不過的,鳳卿眠心想,他這樣的,硬拼,可能自己明天就不知道哪兒個在賣肉的攤子上,一塊塊掛著,或剁成肉沫。
當時十五歲的鳳卿眠絲毫不慌,一股子機靈勁兒。
只見她一甩鞭子,鉤下了飆爺幾根絡腮胡子,接著一躍而起一個空翻穩(wěn)穩(wěn)落到飆爺身后的地上:“聽聞飆爺眼中只有錢財,手段兇殘,殺人不眨眼,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唰~
鳳卿眠就站在飆爺身后,飆爺突然向后揮刀,鳳卿眠一只腳后退半步,迅速后仰,快刀切開空氣,刀面僅擦著鳳未的鼻子而過。
這力道和速度足矣將她攔腰斬斷,鳳卿眠不禁咽了口口水,卻嘴角微微勾起,心道,果然是一個大老粗,不過言語激了他一下,就沉不住氣了。
待飆爺跳下驢車,鳳卿眠迅速與他拉開距離,繼續(xù)嘲諷:“怎么?飆爺是要給我點厲害看看,別了吧,待會兒被我打趴下可就沒眼看了!”
“呸~老子還能打不過你這個黃毛丫頭,不給你顏色看看,你還真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了?!闭f著便握刀朝鳳卿眠砍去。
與他對打,鳳未最大的優(yōu)勢在于她身材嬌小身輕如燕,每次都很巧妙的躲開揮來的刀,如她手中的鞭子一般靈活。
在飆爺身邊上竄下跳,每次躲開還要來一句就這啊,本來沒砍中,又被真么一說,飆爺越發(fā)氣急敗壞,慢慢亂了節(jié)奏的亂砍。
鳳卿眠捏了把冷汗,警惕提到最高,這瘋了的狗是最難辦的,不計一切的咬人啊,誰不怕,要是被他砍一下,輕則斷胳膊斷腿,重則小命不保啊。
這就樣,鳳卿眠慢慢的消耗這個壯漢,直到他體力透支,快站不住腳的時候,逮住機會,揮鞭子,先拴住飆爺一只手,打飛了打刀,緊著住又拴住一只,將兩只手緊緊綁在一起。
她長嘆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毛毛汗,轉頭向看向鳳南蘋驕傲的拍了拍胸脯。
早已把另外三個小嘍嘍綁了的鳳南蘋感嘆一句:“不愧是我妹妹!”
說著拿起剛才在車上找到的繩子把飆爺也給綁了,比那三位不知道多了幾圈。
“哥,不過這車有什么問題?”
“翻翻!”
果然,這糧草之下,竟然藏著一個大麻袋,鳳南蘋摸上去:“是個人!”
鳳卿眠一把拿開他纖細的手:“這要是個人的話,你摸人家屁股了?!?p> 鳳南蘋面色微微泛紅,迅速把手收了回去:“咳咳~那還不快把袋子打開。”
鳳卿眠一邊動手一邊問:“哥,你咋知道有問題的?”
“路過的時候我就見那個人好像在前幾天縣衙貼出來的告示上見過,說抓了一窩土匪,老大跑了,找到懸賞,二是我見他們說話的嘴行不對,好像是錢財,賣了,跑路!”
打開麻袋,先是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fā)映入眼簾,接著是一張秀氣的面龐,有些蒼白,這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啊。
她此刻已是昏昏沉沉的,嘴里還被塞了棉布,鳳南蘋拿下棉布,取下馬上帶的一些水輕輕送到她口中。
鳳卿眠將她的上半身攬在懷里,輕輕搖晃她:“姑娘!姑娘!姑娘醒醒!”
“別過來,錢,給你們,給你們!”
姑娘突然說話,雙手縮起,整個人都在顫抖著,鳳南蘋馬上安撫:“這位姑娘,沒事啦!”
他如春風溫柔的聲音喚醒了姑娘,見眼前人穿著鳳家的衣服,一下哭得梨花帶雨。
鳳南蘋和鳳卿眠瞬間不知所措。
“別哭別哭,你已經安全了?!兵P南蘋將女子額前凌亂的頭發(fā)往旁邊撥了撥。
鳳卿眠站起來踢了一腳飆爺:“你們對人家姑娘做什么了,害得人家哭成這樣!”
“呸,老子對這臭婆娘才不感興趣,看她獨自一人,還提著那么多盤纏,不搶她搶誰,媽的,不過看她有幾分姿色,拉去鄰城青樓賣幾個錢!”
不愧是土匪頭子,被綁了還是那么橫:“誰知道他娘的倒八輩子血霉遇到你們兩個。”
“你還真敢啊,自己本就在風口浪尖上了,還頂風作案,佩服佩服!”
調侃完飆爺回到鳳南蘋身邊,姑娘比剛才好了許多。
“多謝鳳公子,鳳小姐?!?p> “沒什么!”鳳南蘋迅速答道,收回了扶著姑娘的手:“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啊。!”
“小女子姓白,名嬌荷,是跟做生意的叔叔到此地游玩,不想與他們走失去,就碰上了他們?!痹奇告傅纴怼?p> 事情大概是她到一個墻角檢查兩個小木箱里的錢,木箱不大,像女子小一點的首飾盒子,這其中一個里是白花花的銀子,另一個是一些精貴的首飾,就被盯上了。
當她走到人煙稀少的地方,他們四個就沖了出來,二話不說將她打暈,她醒來時自己被繩子捆住無法動彈,嘴里還塞了棉布,一陣陣臭味向她襲來,透過覆蓋她的稻草一看,自己竟然被扔在了茅房里。
可能這個茅房超級臭的原因吧,都沒個人來如廁,眼瞅著天一點點暗下來,直到黑定了,有人來了,是這四個大漢。
不容她說話就將她用麻袋套起來,還說什么要把自己賣去青樓,當時她害怕極了,說在這么臭的茅房里待了一天,從小到大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這就算了,她可是正經人家的姑娘啊,賣去青樓讓她怎么活啊。
可是沒辦法,只能任由他們把自己放到驢車上,不過好在遇到了鳳南蘋倆兄妹,救了她,她無限感激,差點說出以身相許的話來。
“白姐姐,不必客氣,路見不平,便該拔刀相助!”鳳卿眠理好鞭子重新掛回腰間:“聽云姐姐的話,家不在此處,今夜不妨到府上休息!”
白嬌荷諾諾點頭,鳳卿眠動作麻利的把驢放了,說什么明天讓農民伯伯撿回去還有些用處。
接著把自己的馬拴在車上:“哥,我呢,送四位去衙門,你倆先回府休息吧?!?p> “我倆……怎么回去?”
“你騎馬載著白姐姐啊!”
“男女授受不親!”這倆人同時慢慢的嬌羞的回答。
鳳卿眠不以為然:“這有什么,清清白白的?!?p> 糾結了一會,他倆說不過鳳卿眠,只好妥協(xié)。
鳳南蘋上馬,想讓白嬌荷坐到后面,這可就為難她了,摸著馬背爬不上去。
鳳南蘋伸下一只手臂讓她抓著上來,結果人沒上去,鳳南蘋反被白嬌荷拉了下來。
兩人一下依偎著倒在鳳卿眠腳邊,鳳南蘋怕白嬌荷摔倒頭,下來的瞬間用手護住了。
倒在地上就變成了把白嬌荷攬在懷里。
“哥,你就不能讓白姐姐坐前面啊。”鳳卿眠一邊將兩人扶起來一邊說。
白嬌荷輕輕掃去鳳南蘋身上的塵灰:“是我愚笨,鳳公子可無事?”
“無事!無事!”
看著鳳南蘋身上出現(xiàn)的青澀,鳳卿眠抿嘴一笑:“哥,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p> “我覺得還是我送他們去衙門比較好?!?p> 鳳卿眠當然不同意,當時還小,心志不熟,總喜歡表現(xiàn)。
“那咱們一同去衙門吧,送完在回家?!?p> “我真的可以的哥,白姐姐受了驚嚇,又不順路,衙門離家還是有段距離,你就先帶她回去吧?!?p> “我是男子是無所謂,主要是白姑娘?!?p> 白嬌荷低著頭揉著衣袖,聲音很小:“情況特殊,我,沒關系的。”
“既然如此,那便依了令妹了。”鳳南蘋說著上馬一把將白嬌荷拉到懷里。
“小眠你要注意安全,送完就快點回府,知道沒有?”
“放心吧,你妹我那么厲害,不會有事的?!?p> 鳳南蘋看著鳳卿眠,眼神中有一絲擔憂,但是不多,見鳳卿眠滿胸堅定,拉起韁繩就去了。
“小丫頭,這么晚,明天再去府衙不行啊,老子不休息啊!”飆爺埋怨道。
卿眠趕著馬:“去府衙休息不是休息啊,早點把你送去,安心一點,萬一你半路跑了怎么辦!”
“我看就是你急著要嫁給張公子?!?p> “胡說什么呢,我才十五呢,不過抓了你去,明日金陵的人都知道是我鳳卿眠和我哥的功勞咯,縱而夸我聰明英勇了?!?p> 說著自己哈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看你就是想要張公子,聽說他軟糯斯文,想必鳳小姐年紀雖小,也是動了心吧?!?p> 鳳卿眠才不理他:“我啊,喜歡江子羽,彪爺你了就別想了,我哥綁你跟捆豬是的,你跑不掉的?!?p> 彪爺冷哼:“剛剛還說怕我跑了,現(xiàn)在又說我跑不了?!?p> 一大口口水差點吐鳳卿眠身上,鳳卿眠站起來叉腰踹了他一腳。
“是不是欠啊你,我說了今晚帶你去就今晚帶你去,哪兒來那么多話??!”
誰料鳳卿眠這一去就是一夜未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