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房間,她的聲音雖然輕,千婼依舊聽到了。
她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又伸了個懶腰,臉上一派輕松笑意。段郗鉞新?lián)Q的這熏香果然不錯,她一覺睡得甜絲絲的,似乎還做了一個美甜甜的夢。
夢中,桃花盛開,一朵挨著一朵,一陣微風(fēng)拂過,片片花瓣隨風(fēng)起舞,在空中打著旋兒飄落。
桃花樹下,少年白衣如雪,身量修長。千婼努力睜大眼睛,卻始終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只看到桃花飄飄浮浮,落在他的肩頭。
“落羽,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辰時三刻了,公主?!?p> “糟糕?!?p> 千婼騰地一下起身下床,慌忙提上鞋子,隨意將頭發(fā)挽了挽,拿起衣服就要往外奔去。
“天哪,父皇說他今日起駕回鑾,我答應(yīng)過要去送他的。怎么能睡過頭了呢,落羽,你怎么就不知道早點(diǎn)喊我起來呢。”
“公主,皇上已經(jīng)起駕回京了。”落羽喚住她。
千婼聽了頓住腳步,轉(zhuǎn)身正對著落羽,她繼續(xù)說道:“皇上臨行前來探望過公主,見公主睡得香甜不忍叫醒。離開前叮囑奴婢務(wù)必要保護(hù)好公主,并讓奴婢轉(zhuǎn)告公主,您可以跟著子淵世子他們一同查案,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凡事萬不可只身范險。”
千婼這才松了口氣,尋了張離她最近的椅子坐下。
“落羽,我餓了。”她的肚子咕嚕咕嚕直抗議。
“早就給您準(zhǔn)備好了。”落羽莞爾一笑,把桌上的食盒推到我面前,“這是方才段大人差人送過來的桃花糕和蓮心湯羹?!?p> “還有這個……”落羽從食盒旁邊一個看上去還比較精致的木匣子里,拿出昨晚段郗鉞說要送她的碧海珊瑚盞,繼續(xù)說道:“還有這個是段大人親自送過來的,他說公主昨晚走的匆忙忘了。”
千婼接過碧海珊瑚盞,漫不經(jīng)心地拿在手里把玩,看來段郗鉞人還不錯,做事如此不含糊。
隨便扒拉了兩口蓮心湯羹,又吃了幾塊桃花糕,千婼便把身子探出窗子外隨意地瞧了瞧,院子里侍女、小廝們正一面忙碌著,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身旁的伙伴說著話。
“落羽,你收拾了吧,我吃飽了,出去走走?!?p> 路過宋子淵的房間時看到門虛掩著,千婼忍不住拿眼多瞄了幾下,里頭,他身穿青色袍子,正坐在書案前低頭蹙著眉頭看著什么。
千婼輕輕推門而入,本不想打擾他,不料她的腳步聲還是驚動了他。
抬眸間,宋子淵神情已一切如常。
雖然有一絲不開心,他卻仍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起身拱手施禮:“參見公主?!?p> “不必拘禮,”千婼笑瞇瞇道:“按理說,我還要喚你一聲子淵哥哥呢。”
信王是慕容適的親兄弟,子淵是千婼的親堂兄,只不過他從小養(yǎng)在潁州,他們從不得見,長大了才會如此生分。別的王叔的兒子女兒們千婼見了都是親切地喚作哥哥姐姐的,他們也從不會如此拘謹(jǐn),反而總擺出一副很受用的樣子。
宋子淵淡淡笑著搖搖頭,沉默片刻,然后道:“子淵不敢?!?p> 千婼聽罷,靜默未語。他說不敢就不敢咯,她沒什么好與他爭辯的,這宋子淵說白了也就是個聽話的書呆子。聰明倒是極聰明的,卻沒有別的王孫貴胄靈巧灑脫。
千婼走近細(xì)看,宋子淵正看的好像一副輿圖,與她當(dāng)時看的那副大齊輿圖不一樣,這上面街道阡陌交錯縱橫,應(yīng)該是某個小縣城或者小鎮(zhèn)子的輿圖吧。
“這是什么?”
宋子淵復(fù)低首盯著案上的輿圖道:“這是陌南鎮(zhèn)的輿圖。我今天一早得了消息,天下第一巧匠賽魯班不久前曾出現(xiàn)在這里?!?p> “你怎么……”千婼說了一半就停了口,遲疑地看著宋子淵。
“這次程副將慘死在皇上面前,的確是我疏忽了,所以這次我一定找到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巧匠,不論他是不是與此案有關(guān),程副將既然提到了他,我想他也必定知道些什么?!彼巫訙Y慷慨陳詞道,他說這些話時眼神十分堅(jiān)決。
千婼瞥見輿圖旁邊還有一副畫,畫上是一個漂亮的女子,正是濟(jì)世堂大夫溫冰兒。她拿過畫像瞅了瞅,忍不住贊嘆道:“冰兒姐姐真的是既漂亮又溫婉大方。子淵哥哥你……”
宋春訕訕一笑:“閑來無事,畫著玩的?!?p> 千婼也不忍道破他,笑道:“早就聽聞子淵哥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果然名副其實(shí)呢?!?p> “公主,不如我也給你畫一幅如何?”
千婼雖然沒有興趣,但也不愿掃了他的興,只淺淺一笑,回了個“好”字。
她搞不清楚宋子淵會不會在意,可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子淵哥哥,你是不是喜歡冰兒姐姐?”
宋子淵聽罷,剛剛蘸完墨的手微頓了下,筆端的墨汁“嗒”一聲落下,滴落在桌上。
他沉聲道:“是?!?p> “那……”
誠然事后她也覺得自己當(dāng)時挺過分的,沒有顧及到子淵的感受,當(dāng)下還是忍不住繼續(xù)問道:“那你現(xiàn)在是不是還放不下她?”
“放不放的下又怎樣,她已心有所屬,很多事是強(qiáng)求不得的。我只是……”宋子淵放下毛筆,轉(zhuǎn)開眼去,望著書架半晌,神情復(fù)雜難辨,道:“只是總在不經(jīng)意間,忽地掠過她輕笑時的畫面時,心里有些……”
千婼循著他的視線看見書架上躺著一個荷包,看出他心思,心想這荷包必是溫姑娘所贈,只是不知道個中緣由。
她與宋子淵靜默著,只聽院子里有道聲音傳來:“世子,王爺就要回京了,命你過去?!?p> 宋子淵將嗓音壓低了些,道:“想是父王有事要交代我,公主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p> 千婼微微頷首。
宋子淵沒再說些什么,面無表情地提步離去。
千婼盯著宋子淵的背影,腦內(nèi)思緒雜亂??此麆偛拍鞘Щ曷淦堑臉幼?,恐怕他根本就難以忘卻吧。
情之一字,如冰上燃火,火烈則冰融,冰融則火滅。故此,佛曰不可說。
哪里能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