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窮途末路有綠帽
“皇權(quán)鎮(zhèn)”里有條路,叫“皇權(quán)路”。
皇權(quán)路上有間店,叫“皇權(quán)漢堡店”。
店里只有一個人,老板秦大江。
這是最后一天營業(yè)。
元旦前夕,入夜,房東老太太來店里說,下個月的租金免了,只要老板秦大江堅持營業(yè)下去。
房東不加租,反而主動免租。
門外,夜色朦朧之下,北風瀟瀟,樹葉輕舞。
老太太瞇眼笑笑,轉(zhuǎn)眼看到柜臺保溫柜上還有五個剩余的漢堡,也不顧一向講究食品衛(wèi)生的秦大江樂不樂意,便伸手過去摸了摸其中的兩個漢堡。
此時有個細節(jié),秦大江沒留意。
老太太的指甲忽然變長,帶著絲絲繚繞的紫氣,陷進了些許在漢堡里。
轉(zhuǎn)眼間,指甲恢復(fù)原樣,老太太的手抽了回來。
與此同時,慈祥的聲音響起:“你來鎮(zhèn)里三個月了,我這老太婆也沒幫襯過你的生意,幫我打包那三個漢堡吧。”
秦大江有些驚訝,驚的是老太太獨居,又是一口假牙,這三個漢堡,她買了也只是友情交易而已。
但這是其次,令他更驚訝的是,此時看見房東老太太伸出一根雪白如玉的手指,指著那三個她沒摸過的漢堡。
手指很美,美如少女,不像老人。
秦大江低眉,自己來三個月了,從來沒留意過房東老太太竟有如此美的手指。
秦大江疑惑。
但在離別之際,老太太的態(tài)度如此友善,秦大江的心中也略有感動,還是先把漢堡裝起來吧。
“老太太心善,買一送二,十五塊就好!”
老太太笑笑,從口袋摸了一張二十元的紙幣,笑著遞了過去。
秦大江看著步履蹣跚的老太太提著漢堡走出去,腦海里又閃過她那一根美如少女的如玉手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光棍太久,夜半見到老太太都眼花了,遂繼續(xù)忙著收拾東西。
秦大江抬手看表,正是深夜十二點。
走出很遠之外的老太太,拄拐而立。
良久,搖身一變,人沒了。
月色之下,只剩夜色。
而空曠的荒野上,這里居然長著幾棵白色的曼陀羅花,此時竟又多了一朵,顏色淡紫有白,在月光的襯托下,顯得甚是美艷,如攝人心魂的夜魅。
其實,皇權(quán)鎮(zhèn)不像鎮(zhèn),因為經(jīng)過幾百年的時間過去,此地九成九以上的居民都離開了,很荒涼。
它很小,小如村大隊,甚至不如。
居民也很少,少如村大隊,甚至不如。
城里商店更加少,依然少如村大隊,依然甚至不如。
白天的時候,一間九成以上商品都是飲料的雜貨店,一間幾乎不營業(yè)的豬肉攤,還有一間很受蒼蠅一族光顧的粉店,加上略顯異類的秦大江開的漢堡店。
但這里絕對不會人跡罕至,皇權(quán)路上,連接著十公里外的唐都市的市郊。
唐都市,南國最繁華的一座特大城市。
沒錢但又想實現(xiàn)老板夢的秦大江,三個月前來到這里,看著皇權(quán)路上的往來車輛無數(shù),偶爾還有外地車牌的人,下車買瓶水解渴,眼里想找點東西吃,但最后只得望著僅有的那家粉店,興嘆一番,摸摸肚子上車走人。
在這里賣漢堡,也許有錢賺。
但事實上,除了白天偶爾有外地車牌的人,下車買個漢堡走人之后,店里更多的是冷清無人,自己即是老板,也是員工,都嫌太閑。
虧本,是必須的。
要是說的更精確些,應(yīng)該是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債。
從來沒人告訴他,這里,在三百年前,還有另一個名字,黃泉鎮(zhèn)!
這條路,也還有另一個名字,黃泉路!
唐都市的老一輩人還大約記得,曾經(jīng),他們的長輩告訴過他們,沒事不要靠近皇權(quán)鎮(zhèn)。
如果非要經(jīng)過那里,盡量別停留。
如果非要停留,盡量在白天。
如果非要在黑夜,盡量別跟那里的生人說話,也不要吃喝那里的任何東西。
如果,實在吃喝了,那就吃喝了吧,身體不適,就麻煩點跑一趟醫(yī)院拿點藥。
如果多日神情恍惚,暗地里再破財請個道士做做法,一般人也沒什么事。
朗朗乾坤之下,也終究是個大活人。
只是,總會偶爾有些人口失蹤案件的線索指向皇權(quán)鎮(zhèn)。
而失蹤了,在這里也就真的失蹤了,要不然怎么叫失蹤呢!
秦大江提著打包好的兩個漢堡,心情抑郁地把店門鎖上。
老板夢,再見!
忽然,“啪”的一聲,秦大江的后腦勺傳來劇痛,緊接著便是秦大江最擔心的聲音響起。
“秦老板,跑路的時間點很準??!”
秦大江不假思索,撒腿便跑。
這年頭,大半夜追債的,沒有幾個是好惹的,說理是不可能的,求人緩幾天籌錢,那也得先被打得掉幾層皮,不跑那是傻子。
但秦大江是跑不掉的,只聽又是“啪”的一聲,一根竹棍硬打在了秦大江起跑的一條小腿上。
“哎呦,大哥好帥,饒命啊,三天,三天,絕對還錢!”秦大江的動作非常的到位,就著打過來的那根竹棍,順勢整個人狗吃屎地趴在了地上,啥也顧不上,只顧著兩手成拜佛狀,頂在頭上,一個勁地求饒。
兩個漢堡掉出了打包袋,撒落地上。
追債的是老手,跑路的也是老手。
此時,遠處空曠的荒野下,那一朵淡紫色的紫羅蘭,在朦朧夜色下,隨風微微搖了下,旁邊的幾朵白色紫羅蘭也跟著搖曳起舞。
漢堡店門前,一只強有力的大手毫不費力地拎起趴在地上的秦大江,摁著他的腦袋便往店門上撞。
“啪啦”一聲,玻璃門碎了,秦大江頓時頭破血流,狼狽至極。
“魁哥,魁哥,兩天,兩天,不,是一天,只要一天,二十四小時,電話欠費也有二十四小時緩沖不是?!鼻卮蠼幌肷偈苄┰S皮肉之苦。
至于還錢,呵呵!
把他賣了,也比豬肉賤價,還不一定有人要。
血,從秦大江的頭皮流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朦朦朧朧的月色下,追債的馮大魁兇神惡煞,旁邊還站著兩個小弟。
馮大魁話不多說,飛起一腳,秦大江整個人便把玻璃門又撞出了一個大窟窿,被踢回到了漢堡店里,鮮血直流,身上還插著幾塊碎玻璃。
秦大江不知道該如何破解今晚的困局,千萬不要搞失蹤人口啊,這荒郊野外的,還是皇權(quán)鎮(zhèn)的皇權(quán)路,沒準是黃泉呢?!
“店里還有一個炸爐,一個可樂機,魁哥拿走,都拿走,一天,就一天,我必定還錢,魁哥,魁哥饒命!”秦大江已經(jīng)身無分文了。
當初跟小網(wǎng)貸公司,總共貸了五萬塊錢開這個三十平米不到的山寨漢堡店,現(xiàn)在三個月過去,竟然連本帶利三十萬的債款,到現(xiàn)在是擺明死都身不由己了,別說好好活了。
兩個小弟準備的也是充分,不知從哪掏出一個扳手,玻璃門的鎖輕易就開了,馮大魁走了進來,緊接著又是一腳。
“噗!”秦大江整個人撞在了燈光微弱的柜臺腳下,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秦大江此時是毫無辦法,兩眼抬起想看看債主馮大魁的神色,繼續(xù)拼命求饒。
但突然,他愣了,整個人猶如被閃電劈了一般,那一顆求饒的心瞬間變成了一顆裝滿憤怒的炸彈。
如果不是練家子出身的馮大魁帶著兩個小弟封鎖著他的進攻路線,秦大江早已是不顧一切地沖出去揮拳拼命了。
因為,有一個人走了進來,穿著打扮甚是講究,身上是名貴的皮大衣,嘴里大雪茄,一口雪茄煙霧對著狼狽至極的秦大江的方向,輕輕吐出,手上還牽著另一個人的手,女的!
女的很美,美如妖媚,身材凹凸有致是必須的,花容月貌也是不缺的,此時披著白色貂絨,在店里昏暗的燈光下,露出她那嫵媚的面容,顯得更加的妖艷異常,是個男人都得把持不住。
她叫萬貞兒,高中時期的第一?;?,是不是鮮花不斷,這種橋段就不用說了。
而牽著她的男人,叫陸國濤,秦大江的發(fā)小,也是他的高中同學,關(guān)系好到可以借錢懶得還的那種,萬貞兒每天收到的鮮花,總有他的一份。
而買鮮花的錢,少不了是秦大江暗地里無償奉獻給他的。
想不到畢業(yè)十年,此時自己的死黨和曾經(jīng)的第一?;?,今天不止走在了一起,還雙雙面對如此狼狽的自己。
而追債的幕后老板,竟然還是他,自己的死黨。
當初,自己所有親朋好友中,唯一極力支持自己辭職開店的人,便是現(xiàn)在這個出場甚是揚眉的發(fā)小兼死黨。
想當初,給自己出主意向網(wǎng)貸公司借錢的,也是他!
他的動機是什么?
秦大江此時,不用想都知道。
因為,萬貞兒身后,還站著一個女的。
確切地說,是萬貞兒的旁邊,陸國濤的另一邊手牽著的,還有另外一個女人,萬德兒,萬貞兒的親妹妹。
這是一個男性名字,但卻是一個不打任何折扣的美人,也是秦大江曾經(jīng)的高中校友,追求者無數(shù),暗戀者不知幾何。
如果在當時,萬貞兒是第一?;ǎf德兒便是毋容置疑的第二?;ā?p> 而兩年前,正當秦大江在國際五百強的漢堡店里做高管時,她便是他的女友,一切奢侈品的開銷,都來自秦大江的工資里。
直到秦大江厭倦了打工生活,辭職兩個月后,積蓄花光了,轉(zhuǎn)而聽陸國濤的點子,向網(wǎng)貸公司借錢去實現(xiàn)自己的老板夢想。
那時,萬德兒還一個勁地鼓勵自己,不離不棄,甚是感動,女友的身份,一直是,現(xiàn)在依然是。
不對,現(xiàn)在不是了,綠帽子是很顯眼的,戴著腦袋疼!
現(xiàn)在,萬德兒是陸國濤的女友,萬貞兒也是陸國濤的女友,而陸國濤,是他多年的死黨。
現(xiàn)在,自己渾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像一條狗,或者是連狗都不如。
甚至是,連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在這月黑風高夜的詭異皇權(quán)鎮(zhèn)的皇權(quán)路上。
而他們?nèi)?,衣著光鮮,一男兩手牽著兩女,還帶著小弟,抽著雪茄,吐著煙霧。
香車美女賺大錢,哪個男人不羨慕!
但這車,怎么來的?
這美女,本來又是誰的?
大錢,又是從誰的身上刮過去的?
秦大江氣炸,但沒用。
陸國濤扯高氣昂,很有用。
他假裝平易近人地蹲下身,一個小弟把那兩個撒落在門外地面上的冷漢堡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