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余四天，就該到了上官青云與張羨瑜的切磋之日。
近些日子，金陵城外來游人略有增加，也許是為來此觀看兩大武林青年俊才切磋的緣由。畢竟此戰(zhàn)關(guān)系上官世家與太行派的聲譽(yù)，且也與谷正罡與李長歌的劍道之爭密切。
一些酒肆中已有不少閑雜無業(yè)之人開始聚眾押注，試圖憑此謀些錢財(cái)。上官青云與張羨瑜，即便不識絲毫武功之輩，平日聽聞上官青云這武林第一奇才的名頭，也得乖乖掏出數(shù)兩銀子，投注到上官青云名上。
管他張羨瑜是什么劍仙李長歌的首徒，又非李長歌本人親自出手，只要是這青年一代，與上官青云較比皆是相形見絀。
端木鳳陽與青書在金陵街頭無意遇見此狀，走進(jìn)酒肆擠過人堆，看到張羨瑜名上的押注寥寥可數(shù)。人家上官青云押的都是白花花銀子，張羨瑜卻是零星銅錢，難免有些凄涼。
在周府待留幾日中，周伯文畏其戶部尚書之子身份，整日山珍海味盛情款待，無微不至。當(dāng)看到端木鳳陽穿著麻衣，與身份不搭，自作主張，不辭請來城中最好的裁縫量體裁衣，定做華裝玉服。
對于銀兩之事，自然更不吝嗇，首日便贈予白銀百兩，再三請求端木鳳陽收下，端木鳳陽推脫不得，只能感謝其一片好意，令青書將這百兩白銀收入包袱之中。
端木鳳陽此時(shí)身穿金絲玄衣，腰環(huán)九玉長帶，足蹬青石通云履，又是有了從前那世家公子的派頭。眼見著張羨瑜無人押注，心生不忿，于是喊青書掏出二十兩銀子，一把拍在桌上，指名要投注張羨瑜。
聽聞要花重金押張羨瑜，在場眾人皆是大吃一驚，開盤之人瞧著端木鳳陽這身派頭，只道是人傻錢多，圖個(gè)樂呵。
如此想法，也是情理之中，當(dāng)朝世家大族公子都這般模樣，那不惜千金博紅顏一笑的徽州知州長子便是最好的范例，指不定哪日又冒出幾個(gè)這等人物。
端木鳳陽押注張羨瑜不過是因二人之間情誼深厚，對于張羨瑜是否能勝上官青云一籌，自己心中也是沒底。雖然張羨瑜身負(fù)“太玄劍法”這頂尖武學(xué)，劍術(shù)超群，但畢竟上官青云聲名極盛，天下無人不知。自己也未曾親眼見過上官青云真容，不知其是否乃沽名釣譽(yù)之徒，自然不敢妄下結(jié)論。
端木鳳陽與青書主仆二人步行百丈，見前路河道浮現(xiàn)，縱橫交錯，兩岸皆是百姓民宅，傍河而建，河中正有數(shù)個(gè)烏篷小船停岸攬客。
二人皆是生于燕北，長于燕北，怎會見過如此景色？青書心生好奇，嚷嚷著要乘船而行，路程千里，來此金陵不易，也無不體驗(yàn)風(fēng)土民情的道理，端木鳳陽便一口應(yīng)下此事，來到岸邊，乘上一架烏篷小船，行河而去。
立在船頭，涼風(fēng)習(xí)習(xí)，舟行不急，船夫木桿插入水中一撐，小船借力蕩出數(shù)丈遠(yuǎn)，引出千百水紋。兩旁民房漸漸略過，閣型素雅，也是別有一番韻味。
遠(yuǎn)處，一座石拱橋相迎而來。
端木鳳陽不經(jīng)意間抬眼，恰好望見石拱橋上，一名青衣女子身子斜靠橋欄，半顏面對，明眸似水，楚楚動人，不知在自想些什么。侍女一言不發(fā)，恭立身側(cè)。
水鄉(xiāng)女子也許生來就帶有些溫柔哀婉，如同丁香一般，惹人憐愛。也只有江南的靈氣與嫻靜，才能孕育這般清雅之色。
小橋流水，黛瓦白墻，又有絕色女子相配，此情此景，不禁令人心醉。
端木鳳陽只一眼，便沉入其中，難以自拔，烏篷船悠悠渡過橋洞，回身再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夠，像是希望將此面容牢牢印入心中。
江南多水霧，霧氣浮現(xiàn)，更添朦朧之感，恍若夢境，有些不太真切，端木鳳陽此時(shí)心神寧靜安詳，未有絲毫漣漪，已然是入了迷。
公子如此模樣，青書侍奉多年，今日也是頭一回見，輕喚多次，端木鳳陽雙眸才漸漸清醒明亮，回過神來，低眼看著船下流水，柔聲自顧道了一句:“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p> 那撐船的大叔見狀，已經(jīng)見怪不怪，嘿嘿一笑，說道:“這些年來，不知有多少公子拜倒于柳姑娘的青蘿裙下?！?p> 端木鳳陽聞言，看向撐船大叔，出聲問道:“適才那橋上半倚的姑娘姓柳？”
“正是。”
端木鳳陽沉默半晌，終究還是又問道:“船家可知那位柳姑娘的來歷？”
船家大叔木桿插入水中，又是將烏蓬船蕩出數(shù)丈之遠(yuǎn)，小舟咯吱咯吱的淺唱，他緩緩回道:“身居金陵，自然知曉?！?p> “愿聞其詳?！倍四绝P陽不禁面露喜色，抱拳拱手作揖道。
“這柳姑娘芳名柳清，出身書香門第，乃金陵城柳家家主的獨(dú)女。柳家雖不比上官家與周家那般權(quán)勢，但在這城中也是家喻戶曉了?！?p> “柳清姑娘受身為文人的父親熏養(yǎng)，自幼博讀百家經(jīng)典，十歲可提筆寫詩，十二琴動金陵，十五琪道超俗，如今十七歲，琴棋書畫可道是無一不通。又因其面色姣好，近年長成之后，不知有多少世家望族公子登門求親。就連那上官世家的上官青云也在此之列，拜倒于請青蘿裙下。”
上官青云也愛慕柳清姑娘？憑上官青云的家世與武功，天下少有人能回拒這般乘龍快婿。端木鳳陽聽到此處，不禁急言問道:“這柳姑娘如今可有嫁作人妻？”
撐船大叔見狀，輕笑道:“公子莫要心急，這柳家家主曾道女兒非琴瑟年華不嫁，如今不至十八歲，所以還未嫁人?！?p> 端木鳳陽這才稍稍有所心安。又回想起自己早與落花山莊周嬋綺定下婚約，即便男兒三妻四妾也在常理，但此時(shí)再想她人，仍是有所不當(dāng)。
仰天長嘆一聲，萬千愁緒。青書不知公子為何而嘆，看其神色落寞，也不忍出聲叨擾。
烏蓬小船漸行漸遠(yuǎn)，伊人離去，那心中倩影卻是揮之不去，久久駐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