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千丈海裝點的很是隆重。
這次顏澤學乖了,先遞請?zhí)鋈?,沒有請?zhí)咭宦刹粶蔬M千丈海。風溪云隨君澈蘇妄生二人到達千丈海時碰巧遇見了一并而來的紫絡(luò)和司重,驚喜道:“紫絡(luò)!咱倆可真算是心有靈犀,同一時間到了千丈海!”
君澈毫不留情翻了個白眼道:“得,若不是我與阿霰將你拖出茶館,你怕是要在容客齋扎根發(fā)芽,還心有靈犀,我瞧你是心有窟窿差不多。”
“缺心眼。”蘇妄生從善如流,接著朝紫絡(luò)二人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司重與紫絡(luò)一拱手,恭敬道:“二位老祖宗?!?p> 打完招呼紫絡(luò)便飄過來,壓低聲音問風溪云:“溪云你何時回一趟神界呀,我們都可想你了?!?p> 司重也湊過來點點頭,“我前幾日被神帝封作了四神將之一,倒是想一起聚聚,慶祝一番。奈何你常年不回神界,花天伴雪我們又進不去……”
“我們好難過呀?!弊辖j(luò)比個委屈巴巴的表情,“若不然等今日千丈海的事情搞完了,我們?nèi)フ揖粕裼扅c佳釀喝一杯如何?”
“好說好說?!憋L溪云滿口答應(yīng),拍了拍紫絡(luò)的手又笑瞇瞇對司重道:“這可是好消息,我這恭喜來得不算遲罷?”
司重溫柔笑笑,道:“不遲。只要你?;厣窠鐏硖酵酵覀?,不愿做玄女倒也罷,就怕你何時把我們忘了去,那才是最恐怖的?!?p> 正說著,君澈搖了搖扇子,懶洋洋道:“小話可說完?說完了便給人讓個道,你瞧瞧你們身后,那六柱云羅轎都快懟我臉上了?!彼[眼瞧了瞧簾上的徽記,嘆一聲,“喲!巧了。南海龍宮的轎子?!?p> 話音不落,一道黑影從轎子中飛撲出來,撲一半被一只柔荑硬生生扯住失了力道。風溪云看清,不由得笑出聲:“二姐,扯得好!”
撲出來沒撲成功的那道影子是江滿樓,伸手扯人的自然是他的二姐江鶴舟。君澈嘆了口凄哀婉轉(zhuǎn)的氣,搖著扇子給風溪云丟下一句“跟上”便緊趕慢趕地去追蘇妄生了,江滿樓扶著江鶴舟從轎子里走出來,正巧撞上出來迎客的顏澤,幾人紛紛行禮:“顏澤尊神。”
顏澤是不太喜被人稱作老祖宗的,故而四海八荒見了他的面,都需喊一聲“尊神”來。倒是江滿樓,三兩步走過去抬手握拳,“幾年不見,你倒愈發(fā)俊郎了,說,得的什么好秘方?”
顏澤淡淡瞥他一眼,也抬右手握拳給他對了一下,不過卻不接話,而是朝著眾人頷首回禮,接著徑直走到風溪云跟前,方開口道:“溪云?!?p> 風溪云挑眉,笑道:“怎的,單獨給我排了座不成?”
“否?!鳖仢傻溃骸澳愕淖S阿霰與楚鋮,但我領(lǐng)你另外走條道,安靜,不會遇見其他人?!?p> 明白這話意思的風溪云瞬間尷尬,她咬著后槽牙,一字一句悄聲問:“誰告訴你的?”
顏澤的唇角含了淡淡笑意,道:“楚鋮?!?p> 她就知道君澈那個嘴碎的家伙定要把她不愿見到那幾位姑奶奶的事拿出來當笑話說給顏澤聽!風溪云羞憤到想宰人,其余幾人卻云里霧里,江滿樓跳過來,把風溪云往身后扯了扯,“你干啥?拐帶我的小云云?”
顏澤白了他一眼,并不答話。風溪云給眾人解釋,“我不愿見太多生人,阿霰想來與他吩咐過,故你們先去赴宴,我回頭再來尋你們?!?p> 眾人云里霧里地點點頭,江滿樓鼓著腮幫子瞅她,風溪云嘆口氣,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跟著顏澤離開。走在路上,顏澤總算松了表情,笑道:“我原不知道你這般在意輩分問題?!?p> 風溪云氣鼓鼓的,頗怨懟道:“大抵是骨子里的問題,那些個鳳凰明明比我還小,輩分卻比我大,想著便有種奇怪的感覺。倒是楚鋮,啥都跟你講,怕是我小時候把飯種地里想著再養(yǎng)上幾盆飯出來的這種事都告訴過你?!?p> 顏澤憋笑,道:“的確說過?!?p> 風溪云傻了,她本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倒是真事。她羞憤程度在這一刻達到頂峰,“君澈這個倚老賣老的老狗賊!”
沿路的鳳凰花很香,味道飄進鼻腔里,怒火也淡了幾分。顏澤伸手敲了敲風溪云的額頭,道:“無妨。你既……與我親密,那些輩分便是按著我來算,你不用覺得拂面子,還得尊她們一聲姑奶奶。”
“心里總歸還是有幾分別扭?!憋L溪云嘆了口氣,她知道顏澤說得不錯,但還是有那么幾分不是滋味,撇嘴道:“罷啦,以后沒什么事你便常來些花天伴雪,這不也算躲開她們了?!?p> 顏澤笑道:“也可。只是介時你莫嫌棄我常來就行。”
風溪云拍拍胸脯保證,“不會的。你盡管來?!?p> 二人走到歸鳳祠,祠外廣場已經(jīng)聚滿了人,煙云繚繞,聲樂不絕于耳。切冰薄玉的九雀香爐裊裊燃著香,風溪云與顏澤分別后迅速而準確地找到了君澈與蘇妄生的位置,巴巴湊過去在兩人身邊坐下,問:“你們進來多久了?”
君澈笑瞇瞇地喝了一口酒道:“也不久,剛到。怎么樣,阿澤給你挑的小路你是一個人也未撞見罷?”
提起這風溪云就來氣,她瞪了君澈一眼,“你怎么什么話都往外說?!?p> 蘇妄生瞥一眼過來,剝了兩個翡翠般的葡萄給風溪云吃:“我們這一路上可是將四位候選人見了個遍。知道你不喜搞那些禮節(jié),我們才特意同顏澤講了一聲。尤其是那錦衣,高傲得很,你若見了,兩人指不定得掐起來?!?p> “所以我讓阿澤另給你尋了條道進來?!本耗酶觳补樟斯诊L溪云,壓低聲音道:“阿澤入座了。且小點聲,別太鬧騰。”
風溪云遂住嘴。
君澈他幾人坐的位置相當靠近顏澤,對面便是南海江忱一家,江滿樓縮在江鶴舟身后,朝著風溪云偷偷笑。顏澤一身雪白華服坐在首座,下座是幾位千丈海的大宗主,幾個人嚴肅著臉,卻被風溪云瞧見顏澤是不是偷偷看她與江滿樓一眼。
眼前的桃花釀很快見底,小仙娥又來續(xù)上一壺。顏澤輕聲一咳,滿座窸窸窣窣的談話聲瞬間寂滅,由著大宗主領(lǐng)出來的四位小鳳凰對著上座恭敬一拜,“見過老祖宗。”
這便是要挑選帝姬的四位候選人了。緋袍的錦衣,黃衫的千結(jié),玄衣的極弦,藍裙的燈時,個頂個的眉眼標致。風溪云拿眼一掃,暗道一聲不好——那領(lǐng)頭的大宗主,是冉川!
冉川是顏澤手下近幾年最得力的大宗主之一,也是個漂亮的大姑娘。她哪兒都好,唯一有點不太好的是一心掛著顏澤,也仗著自己的身份打壓過對顏澤表露過心跡的小鳳凰。自打知道了風溪云同顏澤的關(guān)系,冉川是再也未對風溪云有過好臉色,恨不得見面就給她來個過肩摔。只是可惜她身邊常蹲著君澈與蘇妄生兩尊大佛,冉川也不敢太造次,讓她得以茍活至今。
能坐在顏澤附近的攏共就那么幾個人,冉川一抬頭,自然也瞧見了風溪云。她登時就不快樂起來,面上表情十分不爽,但礙于顏澤君澈蘇妄生皆在此,只得恭恭敬敬道:“老祖宗,人已帶到,儀式隨時可開始。”
顏澤點點頭,一揮袖袍,大片大片的鳳凰花瓣自半空而落,觸地瞬間騰起一片煙云。等視線明朗起來,眾人才看清,原先的廣場化作了一座圓臺,眾人圍臺而坐,四周半空漂浮著數(shù)個大小不一的切冰薄玉的小香爐,里中燃著薄薄一層肖梅香。
四位小鳳凰站在臺邊上,統(tǒng)一著藍白相間的服飾,紋著鳳凰的腰封和剔透的眉心墜,還有一枚冰藍色的戒指。顏澤站在正中央,雪白華服用銀藍的絲線繡著層層疊疊的鳳凰花,手里握著一把如銀河般的折扇星瀑,神色淡淡,“就剩了你們四人?!?p> 幾只小鳳凰垂著腦袋不敢抬頭,應(yīng)聲:“是?!?p> “文,謀,商,政,靈,你們皆合格?!鳖仢射侀_扇面又合上,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星瀑,道:“那這武,便由我來測?!?p> 他只是抬眼,“直到我覺得合格為止?!?p>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誰都知曉顏澤位列真神,身手深不可測,若想要這幾只小鳳凰在他手底下過招,不死也要脫層皮。但顯然那幾只小鳳凰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只是一拱手,燈時先身站出來,衣袍于風中獵獵作響。眾人從未見過千丈海挑選帝姬的場面,此時不由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盯著場中幾人,風溪云向顏澤看去,冷不丁發(fā)現(xiàn)靠邊站著的冉川正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自己,她心中咯噔一聲,頓覺不妙。
果然,趁著眾人正驚訝于顏澤親自出手之際,冉川朗聲開了口:“老祖宗,不如此番儀式,咱們換個方法挑選如何。”
顏澤把玩星瀑的手頓住,皺眉道:“你想如何?”
蘇妄生繼續(xù)給風溪云遞葡萄,她毫無所覺,手無意識收緊,于是連帶著蘇妄生的手指一起給葡萄捏了個爆汁。
蘇妄生:……
君澈面不改色地把風溪云手指掰開,將蘇妄生的手指從葡萄汁中解救出來,從桌邊取了一方白絲帕仔細擦拭干凈。蘇妄生擰眉,“她怎么了?”
君澈朝場中揚揚下巴,又把絲帕塞進風溪云手里,道:“那小雀兒又要搞事了?!?p> 下一瞬,冉川不給任何人反應(yīng)的機會,遙遙一指正坐在君澈身邊擦手的風溪云,高聲道:“讓她們與風姑娘切磋一番,贏者,做帝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