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瞧見,在她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風(fēng)滿樓的瞳孔一震。
江溪云又抿一口茶,“你認(rèn)識?”
風(fēng)滿樓回神,遲疑道:“不確定是不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顏澤?!?p> 江溪云差點被一口茶嗆死,咳得驚天動地,驚得風(fēng)滿樓連忙伸手幫她順氣。這世間第一只鳳凰就那么一只,叫顏澤的鳳凰也就那么一只,風(fēng)滿樓怎么還不確定自己認(rèn)識的顏澤是哪一個。江溪云簡直想笑,好不容易平復(fù)過來,便開口道:“待尋得機(jī)會,我?guī)闳サ诰胖靥?,你且仔?xì)瞧瞧是不是你認(rèn)識的顏澤?!?p> 話音里的冷意不自覺讓風(fēng)滿樓一哆嗦,他聽的出來,江溪云生氣了。他嘆了口氣,“還要去第九重天?”
“第九重天的禁地是為困住顏澤,如今我要帶顏澤的魂魄出來,那里便自然算不得什么禁地。怎么,”江溪云似笑非笑道,“你牢記著我跟你講過的話,不愿去了?”
風(fēng)滿樓立馬坐得端正,一臉誠懇道:“我如何不愿?我肯定愿意。”
江溪云嗤笑一聲,低下頭不去看他,一邊繼續(xù)嗑瓜子,一邊在心中揣摩整件事。先是紫絡(luò),哦不,梓珞拿了她贈與的遺香骨,伙同司重大張旗鼓地逃婚,她與風(fēng)滿樓一人一個追愣是逮反了人;后有司重引她去斬露池,說出“斬露池,十一將,業(yè)火蓮,生死位”等奇怪胡話,難為自己還記得這般清楚。在第八重天,她被迫知道了天帝一家的愛恨情仇,接著又誤打誤撞落入第九重天,認(rèn)識了顏澤,知曉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有事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但總覺得差點什么,便能將其完全串起來。說來奇怪的是,剛剛風(fēng)滿樓說的那番話,她打心底居然是認(rèn)同的,而不是下意識想反駁,這讓她開始逐漸懷疑起天帝來??商斓垡参醋龀岁P(guān)押顏澤以外的奇怪的事,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這莫名的懷疑從哪兒來。
啊,頭疼。
想半天想不出頭緒,索性不想了,上外邊溜達(dá)溜達(dá)去。
風(fēng)滿樓看見江溪云站起來,也連忙站起來,問道:“小云云想去哪?”
江溪云白他一眼,抬腳便往殿外走:“我去溜達(dá)溜達(dá)?!?p> “那我也去。”風(fēng)滿樓嚯地把茶盞拍在桌子上,搖出一把不知哪兒來的白綢折扇,一晃一晃跟了上去。
第三重天相比于第九重天大了不知多少倍,也多半都是些神仙的住所。司命星君思白的仙邸就在九洲池的不遠(yuǎn)處,江溪云站在九洲池邊抬眼略略一望,那仙邸中飄然氤氳的絳紫色仙氣裹成一團(tuán),向四面八方散去。
九洲池挺大,幾乎占了一座府邸的面積。第三重天有三景,花神的十里花林,東南向的九洲池,還有極北處的戮仙臺。戮仙臺之所以被歸為三景之一,皆因臺下與四周黛藍(lán)色的云霧,一方由黎色堅玉雕刻而成的半通透臺面戳在半空,臺下云霧中攜裹著噼啪作響的雷電和白色的焰火,四周的云霧朦朦朧朧裹住視野,是向來澄澈干凈的天界難得一見的景觀。而九洲池,則是當(dāng)初帝后閑來無事所開,一方池水如鏡面一般,水中無魚,池面映著凡界九洲的山川河流,纖毫畢現(xiàn),顧名思義“九洲池”。這里便是平日仙倌們無事可做時常來的地方,瞧瞧凡間盛景,倒也是打發(fā)時間的好去處。
此刻江溪云和風(fēng)滿樓二人站在池邊,心不在焉地瞧著池中的景象。凡間極北之地是魔界,其與人界有一道墨石門所隔,杜絕了天界所有法力的探查,故而九洲池也瞧不到那邊的情景。華晟的消息就是從那邊傳過來的,如今再看與魔界相鄰的地方,魔氣繚繞,倒教人擔(dān)心起華晟的處境來。
就這般懨懨地站著時,江溪云眼尖,瞧著思白的歸星府門口偷偷摸摸探出來一個人頭。那個人頭很快又縮了回去,接著一個妝容精致的鵝黃色衣衫的小仙婢步伐沉穩(wěn)地從歸星府中晃出來,捏著輕紗薄扇撫著淡色的披帛走過來,帶起一陣絳紫色的霧氣。那霧氣尋常人好似看不見,江溪云淡淡的,風(fēng)滿樓也淡淡的,立在江溪云身后。不得不說,面無甚表情的風(fēng)滿樓看起來真是格外的俊朗不凡,極具迷惑性和觀賞性,難不成,那小仙婢是被他的皮相迷惑住了?
思及此,江溪云回首抬頭看向比她高了一個頭的風(fēng)滿樓,風(fēng)滿樓瞧她看過來,唇角一勾,畫出一個迷人的淡笑來。江溪云被笑得猝不及防,心跳霎時漏跳半拍,于是面無表情又轉(zhuǎn)回頭去。嘖,一條龍卻偏生生了一雙丹鳳眼,還生得那般好看,果然是個禍害,該被凍個千把年。
那小仙婢不知他倆的暗潮洶涌,施施然飄過來,走進(jìn)了,福一福身:“桃花花主,風(fēng)六公子。”
江溪云如何沒瞧見小仙婢刻意端起的身架,她心中無奈,面上不顯,柔柔笑道:“何事?”再看風(fēng)滿樓,不抬眼不出聲,深色漠然,只往江溪云身側(cè)靠。江溪云更無奈,小仙婢瞧出風(fēng)滿樓不喜,趕緊又一福身,道:“風(fēng)六公子,南海龍王大人正在歸星府與司命大人談事,不知可否請公子移步,隨小婢前往歸星府?”
風(fēng)滿樓看江溪云一眼,再看一眼。江溪云習(xí)慣了他的表達(dá)方式,心中了然,溫和道:“請問你家大人如何得知我們在此處呢?”
“司命大人可推算出附近有何人,恰逢今日南海龍王大人攜女前來,便請風(fēng)六公子前去坐坐。”小仙婢態(tài)度還算溫良,聲音柔柔的,輕飄飄的,“司命大人還說,若想解惑,七日后來九洲池旁,自有人帶您去想去的地方?,F(xiàn)下,還請自便?!?p> “思白倒是個機(jī)靈的?!苯剖?。五月前思白喝醉,折了她一支含苞的桃花釀酒,偏不巧折的是她百年才孕育一朵的重瓣桃,靈力頗多。江溪云還未說什么,思白倒先嚇得不輕,躲在歸星府五個月,愣是不肯見她一面,連道歉都是屢次三番傳信給她。
瞧了瞧一臉緊張的風(fēng)滿樓,江溪云拍拍他的肩膀,淡笑著搖了搖頭,同時傳音過去:“思白怕我,你且先去,瞧瞧你父君是不是又要搞什么大動作。有什么事日后再說不遲,七日后,你陪我一起來這九洲池,我倒想看看思白說的是誰。”
傳音結(jié)束,江溪云已然走了老遠(yuǎn)。風(fēng)滿樓看了看小仙婢,又瞧了瞧江溪云的背影,臉色漠然,最終跟著小仙婢離開。
待風(fēng)滿樓進(jìn)了歸星府,江溪云立刻折返回來,回到九洲池池邊。思白是必然知道她又折返的,雖然略微礙事但不必顧忌。江溪云死死盯著池面,周圍仙倌來來往往,半柱香時間后,極北之地,墨石門外,一成不變的畫面終于有了些許動靜。
那道石墨門緩緩開了條縫,接著一個人被捆了手腳丟出來,一身的神魔兩氣混雜在一起,左額角還鼓了個包,看那模樣,大約是個還沒長成的魔角。江溪云神色一凜,被丟出來的是個神將,品級似乎不是很高,但卻被對方植入了魔氣,搞成了一個神不神、魔不魔的怪物。想來花璇璣手底的小仙倌還沒發(fā)現(xiàn)這神將命牌的異常,故被魔界折辱至此。但若一旦被天界發(fā)現(xiàn)這神將的命牌沾染了魔氣,想來天魔開戰(zhàn),便必不可能避免了。
思及此,江溪云望向紫氣繚繞的歸星府,嘆了口氣,慢悠悠離開了九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