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中,密林里,柴伍德跌坐在草堆上,目光深沉。
“該怎么辦?”他問自己。
如果女巫的預言是真的,那么沃若夫將成為國王,自己卻很有可能死在麗莎的手上——畢竟只有她才是貴族出身,有著煊赫的家世。柴伍德想了想,這也并不奇怪,一旦沃若夫登基,麗莎成為太后,索雷爾家族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蓋恩茨家族踢下寶座。而他作為家族的代表和未來的希望,索雷爾家的人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可是該怎么辦呢?除掉麗莎?也許吧。既然沃若夫一定能成為國王,那么對他來說,麗莎的存在就是一個障礙了。是的,干掉她!就像那個女人自己說的,只要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誰能把他怎樣?!
柴伍德并沒有猶豫很久,他很快做出了決定。而接下來,就該計劃怎么做了。畢竟這位索雷爾夫人是王儲的母親,未來的太后,這位年輕的參贊大臣知道,他必須小心,如果露出了破綻,就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該怎么做呢?刺殺?如何獲取索雷爾夫人的作息時間、行程信息?怎么安排時間?自己做?不在場證據(jù)?找人干?用哪里的人手?還要將整個過程做得完全不留了痕跡?!這是不可能的!就沒有不透風的墻!”柴伍德狠狠的搖頭,國王正在整頓圣城的治安,那個伊戈爾也是個狠角色,一旦有什么蛛絲馬跡牽扯到自己,這風險就太大了。
“可是有誰又能光明正大的干掉索雷爾夫人呢?”柴伍德猛的眼睛一亮,——國王!只能是國王!他突然有了主意。麗莎不是想對安娜下手么?正好!他干脆推她一把,讓她把這件事情給辦成了。然后自己再把風聲透露出去,等國王知道是這個女人害了他的情婦和小兒子,肯定不會放過她!到那個時候,安娜一家也不再是威脅,而麗莎也已經(jīng)自作自受,索雷爾家族將失去依托,就像女巫預言的那樣,國王的長子將繼承王位,而自己就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以國王老師身份擔任帝國的宰相了。
這幾乎就是一個完美的計劃了,柴伍德咧開了嘴。接下來他就該動身,去救那個據(jù)說已經(jīng)深陷重圍的雷克薩?!堑?,在這個問題上,他沒有半點的猶豫。永遠的留在北境,只為了能活下去?呵呵,那是不可想象的。
于是他拔出了自己的長劍,劃開了自己的鎖甲,割破肩臂,然后將血抹在臉上,大吼著向隊伍的方向跑了過去。
“蠻族,是蠻族的刺客,我沒捉住他,還是讓他跑了。”趁著手下給自己包扎傷口的機會,柴伍德將編織的借口說了出來?!拔覀儾换卦浦畮X要塞了,趕緊掉頭!這一路上肯定還有埋伏,我們得去跟雷克薩將軍會合。我擔心這一切都是陰謀,他那邊很可能也有危險?!?p> 看著猶豫的隨從,柴伍德一把抽出佩劍,大聲叫到:“沒聽見么?前面還有埋伏,而且你們的指揮官有危險!聽著,我是帝國的勛爵,國王委派的欽差大臣,現(xiàn)在我命令你們,向后轉!同雷克薩將軍會合!”
到底是欽差大臣的身份起了作用,這只隊伍在柴伍德的號令下,轉而向山外進發(fā)。
跟隨著荒原上的馬蹄印記,柴伍德一路追趕,不久之后,他也來到了那座土崗上。當他站在高處,抬起眼,天邊有滾滾煙塵,正向這里撲來。而在土崗下,雷克薩正陷入惡斗,已十分兇險。
當時雷克薩已經(jīng)準備撤退,而那只蠻族的小隊久久等不到頭領帶回俘虜,擔心意外,便折返過來,正好看見雷克薩射殺了兩個隨從,俘虜了他們頭領。
那隊亞克族人立即發(fā)起了沖鋒,向雷克薩猛沖了下來。雷克薩也只好整頓隊伍迎戰(zhàn)。雖然他的人數(shù)占優(yōu),但是敵人來得突然,速度更快,來勢更猛。雙方一接,雷克薩的手下就有不少被打下馬來。
兩隊騎兵交錯而過,兜了個圈子,便又迎頭沖了過來,而此時雷克薩手下騎兵已然比敵人多不了多少了。但到了這個時候,雷克薩更不能退卻,隊伍一旦喪失斗志,在這片荒原上,就會被蠻族追逐致死。這位年輕的指揮官咬著牙,忍著肩膀的劇痛,左手硬挽著韁繩,右手揮舞著戰(zhàn)刀,正面迎向敵人,再次猛沖過去。
就在這時,敵人的陣型卻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原來蠻族沖擊之后,便分開一隊人馬,繞到雷克薩的左翼,企圖突擊側翼,打亂陣型,再由正面一舉擊潰。
發(fā)現(xiàn)敵人陣型變換,雷克薩也示意了騎士長,讓他繼續(xù)帶隊迎擊敵人主力。而他自己帶手下騎兵隨他左轉,隊形由橫改直,成沖擊錐形,雷克薩就在錐尖之上。
看見雷克薩變陣,左翼這只蠻族騎兵也立即將陣型收縮,一樣成錐形猛扎了過來。而沖鋒在前的,卻是一名身穿黑色戰(zhàn)甲,揮舞大錘,如巨熊般魁梧的亞克族勇士。
兩隊騎兵眨眼就撞到了一起。雷克薩知道自己受傷不能力敵,只死死挽著盾牌,想要扛住敵人重錘??上е灰宦暠?,盾牌炸裂成粉,雷克薩被擊得凌空而起,重重摔下馬來。那名勇士錘下了雷克薩,也不回頭,徑直前沖,從頭到尾,殺一路人仰馬翻。
等那人殺了對穿,解救了自己族人,轉過頭來,又沖著雷克薩直沖了過來。只幾個呼吸,那人就沖到近前,他高舉起大錘,眼看就要將雷克薩拍爛——。就在這時,一只響箭呼嘯著就向他的后腦疾射過來。那人聽見箭響,也顧不得地上的雷克薩,趕緊回大錘護住后腦,一聲脆響,勁箭已然他擋開。
擋開了利箭,這位蠻族勇士趕緊勒馬回頭,就看見一名面目英俊,盔甲亮麗的年輕將領沖他直殺過來。柴伍德終于趕到了。
盡管是響箭報警,但畢竟還是背后偷襲,那人覷眼瞟了柴伍德,怒色滿臉。他雙腿一夾,驅動了馬匹,抖手腕將大錘輪轉一圈,朝著柴伍德就殺了過去。
柴伍德見雷克薩還在動彈,就知道他性命還在,又見敵人已經(jīng)沖了過來,趕緊打起精神,也駕馬迎著那魁梧的黑騎士沖了上去。
此時迎面對沖,柴伍德挺起上身,放開韁繩,張弓扣弦,光明正大的將一只利箭迎面射來。
那人知道他能用弓,早有準備,看見長箭帶風,卻將嘴角一勾,舞動手中大錘一轉,就把長箭攔了下來。
雙方飛快的拉近著距離。而柴伍德一刻不歇,又將一只利箭射了過去,依舊被黑騎士擋下。但柴伍德一箭快過一箭,那名黑騎士全然不懼,只將手中大錘輪轉生風。
此時柴伍德?lián)]手如輪,弓弦嗡鳴作響,長箭紛紛離弦,竟首尾相接般連成一串,盡指著那黑騎士激射過去。黑騎士瞇著眼睛,臉上滿是嘲弄,只把大錘圓轉得密不透風,竟似一面巨盾擋在身前,任柴伍德疾射如風,利箭卻都像雨點一般被他揮灑開去。
然而柴伍德卻好像沒有什么辦法了,他只是越射越疾,越射越狠。雙方距離逼近,弓力漸增,勁箭擊打,竟冒出無數(shù)耀眼火花。黑騎士頂著這團火花,眼看就要與對手錯身,就在這時,箭雨突然消失,他剛覺眼前一暗,迎面一道白光,耀然間只剩天旋地轉。而柴伍德已然縱馬錯身,回刀收弓,身后人頭濺落,血雨紛紛。
原來柴伍德這一路的勁箭打擊,都是虛招,只為了遮擋敵人視線。他直等到雙方逼近,突然收箭,在由明轉暗的瞬息,捉住敵人片刻松懈,揮刀直劈進去,一舉斬落了對方頭顱。
勒轉戰(zhàn)馬,柴伍德擦干了戰(zhàn)刀,就趕緊招呼著散落的帝國騎兵,聚攏了隊形。他回身拉起了雷克薩,就向著沒有了主將的敵人掩殺了過去。而在另一邊,由于柴伍德帶來的人手全都攻擊敵人側翼,與正面的隊伍配合夾擊,把那一隊敵騎打得潰散逃竄而去。
雖然救下自己的騎士長,卻也沒捉住蠻族的小頭領,打了個平手。雷克薩搖晃著站穩(wěn)了身子,拍了拍柴伍德的肩膀,再次下令撤退。然而這一次,柴伍德依舊拉住他,并抬頭向北面的山頭示意。雷克薩順著他目光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經(jīng)密密麻麻的站滿了蠻族的大軍。
“你不該來的,趕緊走吧,我?guī)湍銚跻粫骸崩卓怂_滿臉苦笑。
柴伍德冷著臉,搖搖頭,“他們也怕,不然早就攻下來了?!?p> “什么?”
“如果你是敵人的主將,得知有埋伏,一路撤退,卻被一只兩三百人的隊伍追著,你會怎么想?”柴伍德死死盯著蠻族的軍隊,頭也不回的說道。
雷克薩的眼睛亮了。
“他們肯定會懷疑,我們到底是一只散落的游騎兵,還是一只為伏擊他們而準備的誘餌?!笨粗筋^上如黑云般堆疊層積的敵軍,柴伍德臉色鐵青?!八麄兊年犘我呀?jīng)展開了,我們跑不掉的?!?p> 雷克薩猛啐一口唾沫,大聲傳令:“解鞍,下馬!終歸要死,老子不走了!”
“您這是要干什么?!要是解鞍下馬,他們一個沖鋒過來,我們就都完了!兩位大人還趕緊走吧,我們給您斷后?!崩卓怂_手下的騎士長轉身勸道。
“哼,一跑就死定了!留下來,他們還會以為我們是誘餌。傳我的命令,都給我解鞍下馬!”說完,這位指揮官竟獨自向著敵人的又走了一百多步,然后下馬解鞍,脫了全身的盔甲,就這么躺在草地上曬起了太陽。
就像柴伍德預料的,當大撒轟得知了這一小隊人馬追在他們身后,也是疑竇重重。而現(xiàn)在這只隊伍大動干戈,又一連射殺他手下數(shù)名大將。如今看見他們大軍,卻不逃跑,干脆就在他們的眼皮下留了下來,這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更讓他投鼠忌器。
雙方就這么一直僵持著,而當白日偏西之后,荒原上暮氣沉沉。眼看著就要天黑,大撒轟心想大軍要扎營安寨,就會起灶生火,而敵人卻還不知道藏在哪里。這里荒原開闊,自己在明處,敵人在暗處,絕對不行!思來想去,他終于狠心咬牙,卻帶隊伍往荒原深處撤了。
看著蠻族撤兵,雷克薩和柴伍德卻一直留到夜深,才帶著人手,倉皇的逃回了要塞。
大撒轟興師動眾,大張旗鼓,卻連要塞都沒有看見就慌忙逃了回來。他不僅折了頭人將領,還在半路被一只不到兩百人的隊伍追著,到最后他也不敢動手,只敢趁著夜色逃竄。此戰(zhàn)之后,這位大首領的聲威就再不如從前。私下許多議論,說大首領精力消退,不能再帶領部族。而更有些膽大的,就帶著自己的隊伍,轉身投奔了磨力盾,希望著能在歌德堡那邊多撈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