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井千織的控訴有如利劍,刺得真一無法回避,刺得他難受不已。他在凌晨兩三點的時候驚醒,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噩夢……
夢中的景象他無法接受,他愧對千織,讓她等了一輩子,卻負不起自己的責任。
他再也睡不著了,一直躺在床上,想著事情,一直到了第二天太陽高升。
真一帶著濃濃的黑眼圈出了門,他不想去學校了,只想四處逛逛,反正去了學校也提不起精神。
周圍的一切都和他無關,遇見熟人他也懶得搭理,幸好今天路上基本沒什么人。
他就這么無所謂地走著,走了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他不想停下,只想一直就這么走下去,一直到他遇見迎面而來的家伙。
兩個人于無聲無息間擦肩而過,就像是從來不曾見過的陌生人一樣,而事實上,本來也應該是陌生人。
真一還是停住了腳步,淡淡說了一句:“秋原?”
那人在真一身后走出幾步后,聽到真一的聲音,又站住,轉(zhuǎn)過頭來:“你認識我嗎”
“不,不認識,打擾了”,真一看了他一眼,和那個秋原未央長得一模一樣,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差,可在這里,此人終究不是彼人。
“哦,行”,秋原笑了笑,又回過頭去,就這么離開了,只留下真一,還停留在原地。
良久后,真一準備繼續(xù)行走,腦海中傳來一個聲音:“你就這么走下去,什么也不會改變”
雖然真一和秋原未央只在曾經(jīng)有過簡短地交手,可他還是一下子分辨出來,這是那家伙的聲音,和剛才那人也一模一樣。他回頭一看,剛才的秋原早已無影無蹤。
“我不這樣,又能改變什么呢”,真一帶著訝異,和腦海中的聲音交談著。
“難道你不想讓故事變得圓滿嗎”,秋原的聲音繼續(xù)響起。
“我想,可是我……”,真一欲言又止。
“星野黎華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故事還在,村子也保住了?,F(xiàn)在就算重新出現(xiàn)星野黎華,也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要怎么做呢”,真一在問秋原,也在問自己。
“這一點,你的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吧。就看你敢不敢賭上一回”
“……”,真一沒有說話。
“我就只說這么多,具體如何,需要你自己決斷”,秋原的聲音繼續(xù)說著,“那么,再見了……”
接下來兩周,真一拿一周去了學校,拿另一周在家里好好陪了陪家人。他努力做回當初那個開朗的平川真一,家中的笑聲也多了起來。
然而,盡管表面上不說,母親卻頗為他這種狀態(tài)擔心。平川良介無話可說,至少這樣看來,真一像是變回了以前。
在父母出門以后,真一在自己房間里拿出了此前因為失眠購買的安眠藥。他早就準備了,他想要改變一切,哪怕是賭上性命……
呼吸困難,胸悶氣短,頭腦發(fā)昏,然后沉沉睡去,平川真一又一次沉睡,只是這一次不會再醒來了。
意識游離著,飄了不知道多久,像是一年,又像是一百年,更像是一千年,在朦朦朧朧間,星野黎華睜開了眼。
他在一個房間里醒來,周圍無人,只有烤火的爐子,碳火熊熊燒著。床腳有準備好的厚實棉衣,他坐起身,拿來穿上。
每動一下,一身的筋骨就噼里啪啦作響,好久后,他才穿好衣物,打開門要出去。
星野黎華一開門,風夾著雪便吹了進來,外面已是萬物皆白。鵝毛大雪下,屋外不遠的前方立著一個人,黎華慢慢朝他走了過去。
秋原未央在雪下回過頭來:“等你好久了,走吧……”
櫻井千織坐在屋外的廊檐下,看著漫天的大雪,不禁覺得好美。只是再美的景,只能是自己一個人看。
距離黎華離開已經(jīng)三個多月,千織每天都會坐在這里,望著遠方,祈盼著那個人的出現(xiàn)。
然而直到今天,一切都不過是虛無縹緲,故事的結(jié)局不會改變,她所等著的,從來只是一個幻影。
雪越下越大,在千織注視的前方,遠處的純白之間,模模糊糊走出一個人影,朝著這邊緩緩走來。
千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在一瞬間有了所有的期盼,可是又覺得也許是別人。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沖向了大雪中,迎面來人一直到幾步之內(nèi),才看清臉。千織呆立在原地,看著那個本該不可能再回來的人。
“千織……良子,我回來了”,星野黎華看著前方的櫻井千織,溫柔地說著。
千織回過神來,瞪大了雙眼,又瞬間奔撲上前,一把抱住他,哭訴著:“你這個混蛋!為什么現(xiàn)在才回來!”
“對不起”,星野黎華在大雪里抱著她,“這一次,我遵守了諾言。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以后,都絕對不會再棄你而去了……”
……
多年以后,一間教室里,和風良子正在給其他朋友們講述村子里世代相傳的傳說故事。
“就這樣,星野黎華和櫻井千織在大雪里重逢,兩個人互相依偎,直至永遠……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了村子里,據(jù)說他們的孩子在日后,還成為了興暉將軍的得力干將……”
“哇,好浪漫的故事”,弦音聽完,不禁感嘆,其他人也紛紛贊同,除了平川真一。
“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看著一臉不屑的真一,良子不由得叫嚷道。
“浪漫倒是挺浪漫的,關我屁事啊”,平川真一挖了挖鼻孔。
其他女孩子們見狀瞬間無語,良子則直接出言嘲諷:“就是啊,你這混蛋怎么能和星野黎華相提并論”
“……”,真一一下子沒有話說,“懶得和你講”
“沒事就滾遠點吧,你這家伙真的是……”,良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偏過頭后,視線卻一直偷偷放在真一臉上。
下午,真一和良子一起去到學校外面,不遠處有著一家四口在給最小的男孩買玩具。
真一將目光看向他們,一個女孩正巧也看了過來,真一和她四目相對,兩秒后卻又雙雙收回了目光。
“你看什么呢”,良子走上前來。
“沒什么,只是那邊的那個我看著好像很熟悉”,真一直言。
良子也朝那邊看了看,又轉(zhuǎn)過頭來,“你這家伙只要看到好看的女孩子都說很熟悉”
“不,這次不一樣”,真一肯定地說。不過,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不一樣。
“走了走了,再看我把你眼睛給打瞎”,良子伸手拖著真一就要離開,她是知道這個女孩的,是個學習很好的少年天才,名字叫做林野枝。
本來真一到處瞟女孩子她也管不著,可這一次她總想趕快給他拉走。
“再看一眼嘛”,真一被拖著,還在往那邊看去,嘴角還笑了笑,“我只是覺得,看著這一家子和和美美,自己也覺得很開心……”
一周后,村里舉行了代代相傳每年一度的祭典,真一和良子也一同回去參加了。
在節(jié)目之余,僻靜無人的地方,燦爛的煙火下,真一站在離良子四五步遠的地方,紅著臉吞吞吐吐,良久才說出一句:“良子,我喜歡你……”
十年后,真一和良子和婚禮上,賓客滿座。兩個人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神父高聲宣讀著誓言,真一和良子不假思索,面帶笑意地承諾:我愿意!
隨即,兩個人交換戒指,互相擁抱在了一起,場下歡呼聲、掌聲不斷,平川良介與和風敬吾笑著碰杯。
弦音作為伴娘,在一邊為真一和良子喝彩,場下賓朋中,除了真一和良子各自的好友外,林野枝一家也在場。
之前真一想方設法跑去和人家成了朋友,良子知道時也為時已晚。不過,林野枝看著真一和良子,也在心中真心實意地祝福著他們。
在角落里,秋原未央一個人看了看,又轉(zhuǎn)身離開了現(xiàn)場。他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人海里……
往后的歲月里,真一和良子共同度過余下的人生。而當人問起他們最浪漫幸福的時刻,真一總會想起曾經(jīng)祭典的那天,那是最美好的一段回憶。
他當初表白的話語,直到多年以后,還聽得清晰,歷歷在目,那便是所有一切的起點。
在他的印象中,只記得那年秋日的祭典,聽聞此語的良子眉頭一皺,隨即舒緩。又輕側(cè)過頭去,臉頰微紅,一言不發(fā)。
若是此刻真一上前細看,定會發(fā)現(xiàn),良子溫柔的眼眸里,遮也遮不住的無限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