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井城吉祥客棧
眼看距離關(guān)門的時間越來越近,而那個埋頭喝著悶酒的傭兵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這可怎么辦呢?”趴在柜臺上的羽欣琉,顯得很是無奈。
“你休息去吧,這里交給我……”鴻一寧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那……”羽欣琉雖然早就開始犯困,但她還是不忍心留鴻一寧一個人在這應(yīng)付。
“放心,有我在,凍不死……”鴻一寧將雙腿翹在了另一邊的長凳上,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
“那好吧,我先去休息,還真有些困了。一鳴哥,明早見?!庇鹦懒鹫酒鹕韥砘氐?,反正自己呆著也沒什么用。
“嗯,去吧,晚安?!蹦克陀鹦懒鹕蠘呛?,鴻一寧又轉(zhuǎn)頭看向另一邊的醉漢。
醉漢在那自言自語,有一杯沒一杯地喝著,而鴻一寧則想著自己的心事。
不知不覺間子時將至,鴻一寧將眼睛從滴漏壺移開,起身向著那個醉漢走去。
“客官,醒醒,我們店要打烊了。”
鴻一寧走到醉漢身邊,用手輕推了下已經(jīng)喝趴在桌子上的醉漢,看樣子的確醉得不清。
“啊……”
醉漢茫茫然地抬起頭來,先是定睛朝前面看了看,然后又轉(zhuǎn)過頭看向旁邊的鴻一寧,不耐煩地問道:“什……什么事?”
“客官,我說我們店要打烊了!”鴻一寧皺著眉頭,重復(fù)了一遍。
“什么打烊不打烊的,你坐下來陪我喝幾杯……”
醉漢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鴻一寧拉倒身邊坐下,自己喝了一下午的悶酒,現(xiàn)在終于找到個可以傾述的對象,他哪會輕易放過。
鴻一寧看了眼醉漢,默不作聲地坐到一旁,不過卻并沒有陪他喝兩杯的意思。
醉漢也沒真給鴻一寧倒酒,接著就開始喋喋不休:
“我給你說,我其實最討厭的就是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一個月忙到頭也掙不到四五百個金幣。就因為沒有錢,沒有權(quán),小麗都不要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小麗那個眼中只有錢,想借著姻親關(guān)系往上爬的老爹,這幾年來處處刁難我,先是借口資金周轉(zhuǎn)從我這拿了一萬金幣,接著又說是不想讓女兒離他太遠(yuǎn),讓我在石門鎮(zhèn)中買一套宅院。”
“房子我去年買了,不僅花光了家里和我自己所有的積蓄,還借了些外債。我本想著今天開春后就能把小麗娶進(jìn)門來,誰知道她老爹說自己養(yǎng)個女兒不容易,張口就要十萬金幣的彩禮,少一個銅板都沒門……”
“他以為他是誰啊,他不就是石門鎮(zhèn)里一個當(dāng)差的小官嗎?自己一年都撈不到一萬金幣,張口就找我要十萬!”此時的醉漢似乎清醒了不少,大倒苦水的時候連舌頭都能捋直了。
鴻一寧默默聽著,以他的經(jīng)驗來看,跟醉漢講理那是對牛彈琴,只要你一接話,他絕對說得更起勁。
“十萬金幣啊!你知道嗎?十萬啊,十萬是個什么樣的概念?我辛辛苦苦用幾年的時間,終于拉扯起一個七八十人的傭兵團(tuán),我一年到頭省吃儉用、虧待兄弟們也落不下一兩萬金幣?!?p> “我能怎么辦?我能怎么辦啊?我只能苦口婆心地去求我未來的老丈人。我說我是真心喜歡小麗,將來一定能給她幸福,禮金我一年給您一萬行不行,可以立字據(jù)的,還有您前年借的那一萬就當(dāng)是利息,不用還了?!?p> “當(dāng)時,當(dāng)時我真的就差直接給他跪下磕頭了……”醉漢說著說著眼淚摩挲,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鴻一寧看著醉漢痛苦的神情,不禁有些同情他。
“但是,你猜他怎么說的?他說你別看我只呆在這小小的石門鎮(zhèn),平時這也摳那也摳,那是因為我把錢都花到了該花的地方。這幾十年來我在燕京城上下打點,苦心經(jīng)營,是很有些人脈的,可恨的是我娶了三房就只有這么一個女兒,沒有一個兒子。要不然的話,我還會呆在這石門鎮(zhèn)里?實話告訴你,我也就是看你小子還行,所以這幾年才準(zhǔn)許小麗跟著你,今年你要是能拿出十萬金幣讓我到燕京城謀個差事也就罷了。你要是拿不出那十萬金幣,等今年一過,我就直接將小麗嫁到都城里面去,以小麗的姿色,還有乖巧懂事、知書達(dá)理的性格,相信有很多貴族公子都很樂意娶她過門。到時候你可別怪我翻臉無情,機(jī)會已經(jīng)給過你了,是你自己把握不住……女大不中留,嫁誰不是嫁,我也得為自己的后半生考慮考慮?!?p> “聽到這些,我還能說些什么,都是那該死的錢,讓人都變得貪婪、骯臟而又丑惡,讓我現(xiàn)在過得這么辛苦……”
“小麗一見著我就哭,但她又不敢違背父親的意志。我現(xiàn)在是每天都想回石門鎮(zhèn)去,可又害怕見到小麗。一看到她哭,我就覺得難過,我就覺得心碎,我就覺得自己好沒用……”
醉漢說著說著淚流滿面,一個大男人在那哭得稀里嘩啦。
時間已經(jīng)過了子時,但鴻一寧看著眼前不住抹淚的醉漢,卻再也開不了口讓他離開。
精神上的創(chuàng)傷是最痛苦,也是最難以愈合的,這樣的無助鴻一寧也切身體會過,就在他獨(dú)自陪著重病的母親之時。
鴻一寧想幫母親分擔(dān)痛苦,他責(zé)怪自己以前沒有好好聽母親的話,老是惹母親生氣;他想讓母親早點好起來,無論自己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他都愿意;他焦急地等著父親回來,那個在自己眼中如同天神一般的父親,肯定有辦法可以救母親,但他為什么還不見回來……
就在鴻一寧出神之際,那個醉漢卻突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對著鴻一寧惡狠狠地說道:“你知道我現(xiàn)在最想干什么嗎?”
鴻一寧緊皺著眉,默默搖了搖頭。
不過,看著目露兇光的醉漢,鴻一寧心念一動,他該不是想去行什么極端之事吧?比如……
“戰(zhàn)爭!你知道嗎?我想要的是戰(zhàn)爭!戰(zhàn)爭!只有戰(zhàn)爭才能讓我有一展抱負(fù)的機(jī)會?!?p> 醉漢厲聲打斷了鴻一寧的沉思,此時眼睛有些紅腫的他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柔情,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