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如今跟兒臣是真的生分了,病成這樣也不肯告訴兒臣,讓兒臣來瞧瞧,也太見外了吧?!背?fù)一進(jìn)宮門就氣沖沖地質(zhì)問道,話語是關(guān)切的,但是說話的語氣卻不太好,瞪著沈青潼的眼神好似要將她活生生地拆吃入腹。
沈青潼身體戰(zhàn)栗了一下,有股寒意襲來,但她也不是凡人,依舊半躺在雕刻得精致美麗的原木梨花椅中,連姿勢都沒變過,眼神微閃,淡淡地四兩撥千斤:“哀家就算不說,帝君陛下不也知道了么,再說誰沒有咯小病小痛的,帝君陛下日理萬機(jī),哀家可不敢拿這些小事情來煩你,你的身上可是扛著慶元的重大責(zé)任,出了個小差錯,哀家也擔(dān)不起啊。”
兩個人打著太極,你來我往。
楚復(fù)握著茶杯的手緊了又緊,手背上青筋暴起,不期然“砰”的一聲,竟將杯子生生地捏碎了。
“真是不好意思,損了太后娘娘一個杯子?!弊炖镎f著是道歉的話,人卻沒有道歉的意思。
沈青潼掃了一眼,見有些許血跡從他緊握成拳的手指縫里流出來,知道大概是杯子的碎片扎破了手,轉(zhuǎn)頭示意如玥來幫他簡單包扎下。
“帝君說笑了,一個杯子而已,哀家倒是不心疼,芳華宮有的是,慶元更是多得數(shù)不清,就像是天際的星辰,您想捏碎多少都沒問題。只是……哀家想著,帝君陛下每次來這芳華宮都要傷一次手,傳出去,人家得怎么想哀家的芳華宮啊。不知情的,難保不會以為這是什么魔窟妖洞呢。所以,帝君陛下,您就算不為著自己,也為著哀家這芳華宮的名聲,小心些吧?!?p> 楚復(fù)的臉色變了又變,從青到白,又從白到紫,好看得很。如玥一邊替他清理傷口,一邊止不住要笑卻又不敢笑,忙碌間隙偷偷抬起頭,往沈青潼的方向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自己忍笑很辛苦。
沈青潼接收到了如玥的眼色,不禁也笑了,如春風(fēng)般吹起一池春水,可說的話卻是秋風(fēng)掃落葉般不留情:“包扎好了帝君就快些回承乾宮吧,夜深露重,萬一出點什么事就不好了,這芳華宮還用不著你擔(dān)心,好好治理國家才對得起你現(xiàn)在坐的位置。”
天地良心,沈青潼說這話確實是真心真意的。
這些天,進(jìn)寶都按兵不動,好似就是一個乖巧懂事又有些早熟靦腆的小宮奴,若不是沈青潼早起了疑心,也難看出他的不對勁來。所以她推測,進(jìn)寶沒有趁著她生病的時候動手,大概行動目標(biāo)并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再一查,不禁背后冷汗涔涔,原來進(jìn)寶這幾個宮奴,本來是預(yù)備送去楚復(fù)的寢宮,后來由于先帝去世,才被送來她這兒照顧她的。這么貫通一想,就很明朗了,他的目標(biāo)多半是楚復(fù)。
而現(xiàn)在楚復(fù)來的悄無聲息,她根本沒有做好準(zhǔn)備,他們在明,而進(jìn)寶背后的人卻在暗,她不敢冒險也不能冒險,對方輸了大不了是死掉幾個優(yōu)秀刺客,而她要是輸了,死的可就是楚復(fù),動搖的是慶元的根基啊。
她賭不起。
楚復(fù)來這真是懷了一肚子的氣,沒想到就算是生病了,沈青潼對他依然那么不客氣,可是看著她病中的容顏,蒼白慘淡,襯得那雙靈動的眼愈發(fā)黑白分明,心里又似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狠狠地拽住,有種窒息的難受。
自己好心好意地來看她,被揶揄不說,還得被灰溜溜地被言語攻擊趕走?
楚復(fù)細(xì)長的眼微瞇,眼里閃過狠戾的陰鷙,沉聲開口:“太后娘娘病重,寡人這個做兒子的怎么能不隨侍床前呢,若是讓人知道了不知該怎么看寡人呢。百行孝為先,寡人自然得率先做好這個表率,今日便留在這芳華宮陪陪太后娘娘,可好?”
沈青潼有些急了,這楚復(fù)還真是一只打不死的癩皮狗,狗皮膏藥般黏上就扯不下來了,自己要他走倒是激起他的逆反心理了,只得嘆口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著:“帝君陛下這是跟哀家賭什么氣呢,哀家已經(jīng)大好了,哀家不需要你,而承乾宮更需要你,你就是慶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