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潼眨眨眼,稍微適應(yīng)了下光線,隨即便對上一張男人的臉。
男人一襲繪了四爪金龍的明黃衣袍,立于昏暗的燭光里顯得亮眼極了,細(xì)長的眼微瞇,看來年紀(jì)尚輕,眼角卻已有了細(xì)紋,就像是心中溝壑那深藏不露的心思,狐貍般看不透心中所想。嘴角保持了微彎的弧度,似笑非笑,深深的眸海里有著報復(fù)的快感,卻又盛著難以言狀的無奈。
沈青潼好奇地盯著他,而他也用看戲般玩味的眼神不偏不倚地回視著她。
兩人之間對視良久,直到站立一旁的宮女耐不住,恭敬地上前,對沈青潼小心翼翼地道:“太后娘娘,奴婢扶您出來?!?p> 一瞬間,恍若有無數(shù)個氣球在沈青潼的腦袋里同時爆炸,這稱謂實在是太具有爆炸性,讓沈青潼的大腦一時當(dāng)機(jī)。
身畔的宮女見她毫無反應(yīng),又帶著哭腔加了一句:“太后娘娘,壽棺不是個吉利地兒,您老請快些出來吧?!?p> 宮女說著過來扶住她,將她如稀世珍寶般萬分小心地扶出棺材。
被困得太久了,從棺材里出來,沈青潼還有些腿軟,只得半個身子倚在那女子身上。
她偷眼打量著靜靜置于地上的棺材,材質(zhì)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還能聞到淡淡的檀香味。
同時,沈青潼也感覺到這副身子并不是風(fēng)燭殘年的老年,手上一絲細(xì)紋也無,白晳滑嫩,瞧這膚色勝雪的模樣,想必臉也丑不到哪里去。
雖是太后,卻是個極年輕的太后。
沈青潼不由轉(zhuǎn)頭再去看依舊保持著負(fù)手傲立的君上,不巧君上也正低頭瞧她,兩人的眼神撞在一起,沈青潼慌忙低頭斂了失措的神色。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的音容相貌皆可與原來的太后如出一轍,但這眼神,卻萬萬難以相同,她怕這位帝王君上會于這對視里看出她的不同尋常。
寧可錯殺千萬,不可放過一人,大抵千古以來,帝君都是這般的多疑,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冒險。
然而,今日她所做的事好像真的挺不同尋常,帝君并未打算就這么便宜地放過她,緩緩開口道:“太后何以不與兒對視,是兒臣哪里做錯了,不合太后心意?”
帝君的聲音很好聽,低低沉沉的,似雨后溪澗淌過她的心田,但沈青潼卻感覺到額頭不斷有汗沁出,本欲開口作答,又恐言語不當(dāng),更被面前的這只狐貍逮住了馬腳,張了又張的嘴最后還是閉上,斂了眼眸,輕輕地?fù)u頭,表示否定。
帝君唇角輕揚(yáng),浮起一個柔滑的弧度,胸有成竹般好似已看透沈青潼的掩飾,卻又驀然伸手為沈青潼理了理垂下鬢邊的發(fā)絲,那細(xì)致溫柔的樣兒,不像是兒子對母親,倒像是戀人之間描眉畫唇的纏纏情意。
沈青潼調(diào)整了下倚靠著女子的角度,不著痕跡地將發(fā)絲從帝君的手里解脫出來,與他稍稍拉開距離,臉上的神色卻不變,保持了一個母親對兒子該有的慈愛微笑。
“今兒太后是怎么了?不僅自個兒要悶在棺材里尋死覓活,連帶著對兒臣也愈發(fā)的不親近,難道父皇走了,太后也要拋下兒臣隨他而去嗎?”帝君的臉色有些陰郁,雖則臉上依舊掛著笑,但語氣能聽出情緒的陰晴不定。
多說多錯,在沒搞清楚事態(tài)之前,沈青潼很有眼色地斂了口,高深莫測地但笑不語。饒是第一次見到這男人,沈青潼亦覺得這樣的對話這樣的語氣,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一對母子之間,心下暗暗盤算,看來這太后和帝君之間并不是簡單的母子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