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軟柿子殿下
龍吟閣背靠兩坊之間的小街,雪花飄搖沒有月光,街面上昏暗無燈。
許不令飛身越過坊墻,落在街面之上,抬眼便瞧見遠處刀光劍影。
一個身著黑衣頭戴斗笠的人,手持青鋒長劍,與六名天字營狼衛(wèi)纏斗在一起,圍墻、屋頂時而垮塌,引起不少居民的驚聲尖叫。
老蕭杵著拐杖,在坊墻上幾個起落,便穩(wěn)穩(wěn)落在了許不令跟前,眉頭緊蹙:
“此人武藝很高,看劍法像是唐家劍,卻有其形而無其意,似是偷學(xué)而來,恐怕是過來報仇的江湖人?!?p> 許不令輕輕點頭,對京城出現(xiàn)刺客倒不是很意外。
十年前先帝病故,皇子宋暨繼承大統(tǒng)。
因大玥以武興國,兩百年下來,催生了無數(shù)江湖世家和門派,就連帝都長安城也是武館扎堆。香火傳承、恩怨義氣,將各個勢力連成了一張大網(wǎng),其影響不亞于曾經(jīng)掌控朝政的士族門閥。
習(xí)武之人太多,必然出現(xiàn)鋌而走險之輩,燒殺劫掠、以武犯禁之事層出不窮,偏遠州縣,甚至成了某些世家門派的私有領(lǐng)地,一副國中之國的做派。
宋暨繼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肅清江湖勢力,強令江湖上的幾個大世家聽命與緝偵司,各自派遣門中高手清掃不服管束之輩,史稱‘鐵鷹獵鹿’。
‘鐵鷹獵鹿’的初衷明顯是好的,扶持成體系的世家大族,打壓江湖上各為其主的小勢力,引導(dǎo)武人朝利于朝廷的方向發(fā)展,約莫就是‘習(xí)得文武藝,報與帝王家’的意思。
可朝廷明顯算錯了江湖人的反應(yīng)。
武人和文人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心中有刀’。
匹夫一怒,無非血濺五步,遭遇朝廷打壓,反抗者甚多。
而各個大小勢力幾百年下來,必然牽扯著理不清的恩恩怨怨,服從朝廷的世家大族討伐江湖勢力,有的不好下手,有的公報私仇。
短短一年時間,事情便演變到了難以收場的地步,甚至出現(xiàn)了起義造反的苗頭。
天子一怒的下場,可想而知。
七王很快接到了御令,調(diào)遣兵馬八十余萬橫掃大玥朝,幾乎打斷了武人的脊梁骨。
肅王妃出生于東海陸氏,和金陵陸氏一樣,也是中原王朝傳承久遠的大門閥。
東海陸氏當時出了分歧,覺得朝廷舉止過激不聽調(diào)令,結(jié)果引來了西涼鐵騎的圍剿。
一場大戰(zhàn)過后,當時的陸家家主死了。肅王妃郁郁而終,肅王至今不續(xù)弦,都與這件事有關(guān)。
連坐擁十二州之地的異姓王都被殃及至此,當時的江湖有多慘烈,可想而知。
十年時間過去,進京復(fù)仇的人絡(luò)繹不絕,幾乎每年都有百余人無聲無息死在狼衛(wèi)的刀下。
許不令打量片刻,分不出這黑衣女子走的哪一派,只知道身手不凡,輕聲詢問:
“張翔死了?”
老蕭搖了搖頭:“張翔執(zhí)掌緝偵司,沒這么容易死,方才企圖暗殺被張翔察覺,中了一掌,恐怕逃不掉了?!?p> 許不令點了點頭,他要進案牘庫打探消息,而案牘庫是張翔親自坐鎮(zhèn),他正在思索這名刺客能不能派上用場,遠處忽然傳來呼喊:
“快閃開!”
“世子殿下當心!”
許不令一愣,抬眼瞧去,發(fā)現(xiàn)那名黑衣刺客,竟然提著劍朝他沖了過來。
老蕭微微瞇眼,嘖嘖有聲的來了句:
“這娃兒好沒眼力,把世子殿下當軟柿子殿下了……”
老蕭說著便準備上前,許不令卻是輕輕抬手制止,然后做出滿眼驚恐的神色:
“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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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
黑衣刺客手持長劍,在鉤鐮槍與雁翎刀的夾擊之下節(jié)節(jié)敗退,方才暗殺不成,后背中了張翔一掌,纖薄嘴唇呈現(xiàn)烏青之色,步伐逐漸不穩(wěn)。
眼看圍過來的狼衛(wèi)越來越多,再拖下去便成了必死之局,黑衣刺客雙眸中顯出幾分決然,正想拼死沖回龍吟閣,卻不曾龍吟閣外的墻角下,一個身著狐裘的絕美公子和老家丁,正湊在一起觀望。
她曾在孫家鋪子見過這位貴公子一次,氣色虛浮中了毒,所以印象比較深。方才從路人口中聽說是王爺?shù)膬鹤?,地位超然?p> 換在平時,她肯定不會理會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公貴子,可此時身陷絕境,看到這么大個人質(zhì)擺在眼前,她還能怎么選?
黑衣刺客沒有半點猶豫,繡鞋猛踏長街路面,幾乎震碎青石地磚,身形在風雪中拔地而起,眨眼之間沖出十余丈的距離,來到了俊美公子眼前。
“護駕!”
年輕公子滿眼驚恐,慌不擇路的想要逃跑。
年邁的老家丁大驚失色,丟下拐杖掉頭就跑,完全不搭理身旁的主子。
黑衣刺客抓住千鈞一發(fā)的機會,一把抓住年輕公子的肩膀把他拉進懷里,手中長劍架在脖子上,面向追過來的狼衛(wèi)。
“住手!”
狼衛(wèi)的百戶駭?shù)氖腔觑w魄散,急急制止還在往前沖的屬下。他們知道許不令武藝不錯,但中了鎖龍盅,不可能是這名刺客的對手。若是肅王世子死在刺客手上,恐怕從指揮使張翔到在場的狼衛(wèi)都得給這位小王爺陪葬。
百戶此時只能持刀在三丈外停步,急聲道:
“大膽賊子,放開世子殿下!”
黑衣刺客個字比許不令矮一點兒,一手抓住許不令的肩膀,一手把劍夾在脖子上,姿勢有點困難。她呼吸起伏不定,掃視圍過來的狼衛(wèi):
“都給我讓開?!?p> 聲音帶著幾分輕靈空曠,只聞起聲便能感覺出那份清冷氣質(zhì)。
呼吸吹拂耳畔,帶著幽蘭暗香。
許不令表情緊張,舉著雙手,示意狼衛(wèi)別沖動:
“都讓開,別沖動……”
“別說話!”
黑衣刺客冷冷說了一句,便抱著許不令的腰,強行躍上了圍墻,朝著大業(yè)坊外疾馳:
“敢追上來,我現(xiàn)在就殺了他!”
諸多狼衛(wèi)臉色煞白,想追又不敢追,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刺客挾持著肅王世子,哪里敢光明正大的追,若是把刺客逼急了魚死網(wǎng)破,在場的狼衛(wèi)都得死,當下只能硬著頭皮跑去封鎖道路,避免賊人逃出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