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命運之輪
拍照一時爽,修圖火葬場。茶茶對著屏幕,調(diào)色調(diào)得眼睛都快瞎了。手機嗡嗡震動,微聊響個不停。
第二星:喬小萌的男朋友被人煽了?,F(xiàn)場慘不忍睹。
常凱:臥槽?誰干的?
阿雪:……喬小萌是誰?
常凱:就之前漫展上找小二算命的那個女生。后來又在銘心湖邊找了真正的塔羅師占卜。現(xiàn)在鐵定恢復(fù)單身,小二你有機會了。
第二星:是你有機會吧。
常凱:呵呵,那你沒事兒查人家男朋友開房記錄做啥?
阿雪:茶茶:臥槽?
第二星:都過去兩個月還提。常凱你真沒意思。她男朋友是軍訓(xùn)的教官。我不過以此要挾,讓他幫我進垃圾隊,不用跟著辛苦訓(xùn)練。半個月的軍事化訓(xùn)練,我還未成年呢,怎么受得了。
常凱:難怪整天扛著個掃把沒事兒干。
茶茶:所以,小二是在跟喬小萌算命前就查過她男票了?
常凱:對啊。不然你以為他真能算命啊。不過是哄哄妹子罷。他又不是小蘇。
常凱撤回一條消息。
茶茶:這么說,準(zhǔn)的是那個塔羅師咯。她不是說要改命嗎,后面喬小萌到底找她沒。
蘇明衍:八卦這么起勁,你們一天天都沒課嗎。
阿雪:小蘇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第二星:常凱你小子不厚道。寢室里就我一個人不知道蘇明衍是天師嗎。小蘇蘇,我能拜你為師嗎!@蘇明衍
群聊沒有動靜。茶茶繼續(xù)修圖。今天鬼一有事,阿雪親自做晚飯。等蘇明衍下午回來,茶茶好奇地問他對喬小萌的事怎么看,塔羅師會不會有問題?蘇明衍大口吃著阿雪做的晚飯,根本沒空理她。
茶茶翻出手機刷論壇,喬小萌的八卦帖子赫然出現(xiàn)在首頁。
帖子的下方有人討論那位黑袍的塔羅師。似乎不是第一起改命事件。有人稱,塔羅師是通過詛咒讓人實現(xiàn)愿望的。體育系有一妹子,她媽媽都進ICU了,愣是被救回來。大家當(dāng)然愿意把這個歸咎于醫(yī)生醫(yī)術(shù)高明,只不過那妹子在之后因為身體原因再也沒來上學(xué)。聽說連喝水都費力,命運倒轉(zhuǎn),倒成了她媽媽在照顧她了。
喬小萌的愿望是不想看到男朋友背叛自己。結(jié)果她的男票被人煽了,再也沒有機會背叛。
茶茶把帖子的鏈接發(fā)給蘇明衍。對方吃飽喝足,才把鬼五喚出來;“你按茶茶提供的地址,先查探下虛實。”
“是。”鬼五一臉嚴(yán)肅地應(yīng)下,身影消失一半又凝結(jié)成實體,抓著雞窩似的頭發(fā)咧嘴一笑,“主人,我的馬……”被蘇明衍一個眼神噎回,立刻消失在原地。
帝都大學(xué)附近一間學(xué)生公寓里,路燈的光亮被厚重的窗簾遮擋在外面。蠟燭,水晶,紅酒杯,黑袍的女子將塔羅牌排開在身前,幽暗的光芒只能照見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狹長的影子在墻上跳動,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色欲、暴食,黑色牌布上的法陣熠熠生輝。
酒杯漫出幾絲血線朝著牌靈匯聚,自下而上,仿佛在輸血。塔羅師吟唱著古老繁復(fù)的咒語,聲音從輕靈悅耳逐漸轉(zhuǎn)為低沉沙啞。那張在“吸血”的牌,隨著咒語的變化,在空中緩慢轉(zhuǎn)動,發(fā)出卡塔的聲響,仿佛命運的齒輪。
正常情況的血牌在施完詛咒后就會燒掉,可眼前的塔羅師,牌靈像是活了。按照茶茶提供的信息,詛咒用的牌要比正常的牌組少一張。鬼五躲在陰影里,仔細(xì)數(shù)了一遍塔羅師的牌組,發(fā)現(xiàn)她的牌竟然是完整的78張。
就知道茶茶不靠譜。除了地址是對的,沒一樣說中。
咒語忽然停止,塔羅師抱著水晶球站起身,原本鋪開在牌布上的塔羅牌漂浮在半空,警惕地圍繞在她周圍,“誰?”
清脆的聲音在空寂的房間里回蕩。沒有回應(yīng)。
命運之輪回到塔羅師的手中,牌的方向昭示著威脅,“出來!我看到你了?!?p> 鬼五無奈的顯出身形。雙腳虛踏在木地板上,手中的鑌鐵長槍冷意森然。心里卻有些委屈。都怪主人很久沒放他出來,查探個沒靈力的黃毛丫頭都被發(fā)現(xiàn)。失策啊。
“你是什么人?”塔羅師的聲音有些顫抖,因為從得到這副牌到現(xiàn)在,幾乎沒有過威脅。
沒有聲響,回應(yīng)她的是鬼五手中氣勢如虹的蘆葉槍,銀色的光芒吞吐萬丈。
紙做的牌如何能抵擋。倉促之下?lián)]舞手臂馭使身前的塔羅擾亂視線。她從未想過會應(yīng)對眼下的狀況,手忙腳亂地后退著。失去信任的牌在細(xì)長的槍頭下不堪一擊,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就被舞動的寒芒撕碎。
驚慌中,命運之輪從手心飛出。被牌靈牽引著,鋪天蓋地的槍影仿佛失去目標(biāo)。
三米的長槍本應(yīng)用在馬上作戰(zhàn),失去戰(zhàn)馬的鬼五,也就失去了應(yīng)有的靈活性,動作無不受到牽制。扎、刺、點、撥,所有的攻擊都化作虛無。牌靈擋在塔羅師身前,玩著名為命運的骰子,每一次揮舞似乎都被預(yù)測,少年成了拉線的木偶,剛才的氣勢蕩然無存。
房間里光影交錯,卻是安靜異常。塔羅師雙眼緊閉,嘴唇微動,她能做的只有祈禱。就像那個時候一樣。
那是個炎熱的下午,她和哥哥像往常一樣給父親送飯。中間接了個電話,是哥哥的offer到了。哥哥就要出國了,她卻開心不起來。哥哥為了哄她,破例繞遠(yuǎn)路去買冰淇淋。
仿佛命中注定,橋上有人跳河。
哥哥去救,卻沒能上來。
跳河的人不想死,踩著哥哥的身體從河里活過來。
父母哭天搶地,而那個跳河的家伙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毫發(fā)無傷的過著從哥哥那里搶奪過來的人生。甚至哥哥的葬禮都沒有參加。
她摸著offer上的燙金字體,眼淚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頭七的那天,窗邊的風(fēng)鈴響了又響。她看不見,也不想看見。她只想哥哥活過來。她知道一個故事,是說國王愛上了畫中的女神,整日對著畫像訴說衷腸,日復(fù)一日,夜復(fù)一夜,有一天女神真的活過來,和國王一起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對著哥哥的照片祈禱,他會不會活過來。
她不知道,她能做的只有祈禱。祈禱,祈禱,祈禱,祈禱……
照片當(dāng)然沒有活。皺巴巴的照片上,哥哥的笑容也變得皺巴巴的。嘴角詭異的彎曲著。她終于把照片收在抽屜里,開始自己的人生。只是有時候會想,如果哥哥還活著,鄰班的那個混蛋是不是不敢再欺負(fù)她,壓軸的那道數(shù)學(xué)題會不會有更多的解法。
又是炎熱的夏天,她碰到當(dāng)初跳河的那個人。
看著她從橋邊走過來,仿佛看到另一個不同的人生,河面吹來涼爽的和風(fēng),哥哥牽著自己的手在橋上看風(fēng)景。她攔住她,可那個人對哥哥的事完全記不起來。她恨,她好恨。當(dāng)場和她廝打起來。抓掉了頭發(fā),扯爛了衣衫,場面混亂,堵了兩個小時才被警察帶走。
也就是那之后不久,有人找上她,給了她這副牌。還介紹了一個論壇,上面都是些和她一樣有著孤苦命運的同類。他們互相鼓勵著,熬過最痛苦的歲月。她也如愿,改變著那些痛苦之人的命運。
可是這一切就要結(jié)束了。
她其實知道的,靈牌里寄宿的靈魂一直在吸取她的能量。但那又怎樣呢。她只是想看到她哥哥啊。眼前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少年一聲不吭就要將她擁有的溫暖毀掉。
絕不!
牌靈紅光大盛,化成無數(shù)條絲線纏繞在塔羅師的身上。咕嚕咕嚕的吸吮著,塔羅師似痛苦又似歡愉的喘息,血液不斷從身體中抽出,牌上的紅光越發(fā)深沉。她其實那時候不需要冰淇淋的,所以才要懲罰她,用鮮血來贖回自己的哥哥。
血牌之中,汩汩血流緩緩溢出,凝聚成一顆骷髏頭的模樣。塔羅師抱在懷里的水晶砰然破碎,點點幽藍(lán)如長鯨吸水般涌入骷髏兩個黑漆漆的眼洞,化成兩團藍(lán)色火焰。
塔羅師發(fā)出咯咯的笑聲,將骷髏頭抱在懷里,她的血還在源源不斷地輸送。纏繞在周身的血線,讓他們血脈相連。
鬼五停止了攻擊,倒不是因為真的不敵牌靈的蠱惑,他只是還沒忘記自己任務(wù),查探虛實并不需要用盡全力。冷眼旁觀獻(xiàn)祭過程,再不出手那女人怕是要被吸干全身的鮮血而死。
鬼五束緊頭發(fā),收起玩心。槍尖刃口現(xiàn)出一抹緋色,踏步上前,舞動間帶起血煞濤濤,湮沒在回憶的兵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