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心里有什么委屈,說出來罷,讓兄弟替你排憂。”
趙仲武用急切的眼神看了看墨云,從她那黑色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種絕望的神情。
“我的好兄弟,你可知姐姐的贖身錢要多少銀子。”
“兄弟不知,姐姐告訴我罷?!?p> “三十萬兩龍銀?!饼堛y是龍山國鑄的銀錠,兩頭圓,中間方,上邊刻著鑄造年限,底下雕著一個龍爪,是龍山通行的元寶,一個六兩重,若是拿去買牲口,光一個就可以買一頭耕牛,三十萬兩,天文數字。
趙仲武聽了覺得咋舌,居然要這么多銀子,這翡翠樓是指著墨云給他們大賺一筆了。
“姐姐,銀子雖多,也不是完全毫無辦法。”
“我自知兄弟辦法多,可如今已有人要出這三十萬兩,贖我回去做個填房的小妾,等兄弟也湊足三十萬兩時,怕是姐姐已經進了別人的府院,只是到那時,我便一根繩子吊死便了了這一生了。”
“姐姐萬萬不可,姐姐告訴我,是哪家的富商要出這三十萬兩?!?p> “龍山哪有這么闊綽的富商會出錢買一個青樓女子?!?p> “那是何人?”趙仲武語氣不免急迫起來。
“是鹽政司的鹽政大人,李天臨?!?p> 趙仲武在腦海中搜索著這個名字。李天臨是個身形瘦高的人,臉黑黢黢的,眉毛很濃,眼睛卻很小,在鹽政的位子上坐了將近二十年了,依趙仲武所想,這么一個形貌猥瑣的人是怎么在鹽政的位子上坐這么久的。如今居然還要娶墨云,真是越老越不知羞恥。
趙仲武沉默了,他心里有恨,恨李天臨,也恨自己。若只是錢的問題,自己還能想想辦法,可是一個朝廷命官,自己能拿他怎么辦呢?
想到這里,趙仲武又想起了比這更讓他苦惱的事情,那就是龍山王趙輝對他的冷漠,他只能想到冷漠這個詞。雖然他是龍山世子,可是在龍山王那里得到的愛護可能還不如一個大臣,比如這位李天臨。
趙仲武是龍山王的次子,太子是他的兄長,趙伯文。和趙仲武相比,趙伯文簡直就是龍山之子,是整個龍山的驕傲,不僅有龍山王的寵愛,還有整個龍山人民的擁戴。雖然只比趙仲武大一歲,體格卻比趙仲武魁梧健壯的多,從小有龍槍鐵衛(wèi)里的教頭教習武藝,十三歲時就隨父出征,如今已經是霸龍營的指揮使,這在龍山已是至高榮譽。當然,跟霸龍營指揮使比起來,等翼龍王百年之后,趙伯文就將是下一任的龍山王。而他趙仲武,只是個世子,只是一個成年后就要去蕃地就蕃的公爵而已,有什么榮耀可言呢。
可即使是這樣,在趙仲武看來,他那父王也不該對他那樣的冷漠,他并不奢求與兄長一樣的寵愛,哪怕只是一個和顏悅色的微笑都好,可即使是這樣的微笑,他也從來沒有得到過。
想著這些事,再想想眼前的事,趙仲武不免生起了一股無名業(yè)火,竟抽出腰間的赤龍劍,一劍斬向了圓桌。那赤龍劍是何等鋒利,只一劍就輕易的斬下桌子的一弧,切口整齊。
“好兄弟,你又何必發(fā)如此大的火,這都是姐姐的命,我自認命了便是?!?p> 墨云又垂頭抹淚,趙仲武此刻卻只想找個人傾訴自己真正的煩惱,他只想著這個人能幫自己想個法子,救救墨云,也救救自己。
卻在此刻,翡翠樓的天井里傳來一陣嘈雜,有人吵吵嚷嚷的,似乎朝著樓上來了,即刻又傳來了老鴇的聲音。
“幾位大爺,這是要找哪位姑娘啊,何必如此焦躁。”老鴇用她那熟練的笑臉孔對付這幾個強往樓上走的人。
“你個老龜婆,墨云姑娘在哪,讓她出來服侍我們家大爺?!?p> “哎呀,那可不巧了,今兒個墨云姑娘已經有人包了,幾位爺還是下次再來吧?!?p> “什么巧不巧的,我們爺今天就要定墨云姑娘了,你識相的就趕緊滾開,別動起手來,拳頭可不認識你這個老龜婆?!?p> “呦,你這是哪來的浪蕩子弟,倒跑到老娘這里撒野來了。城里的哪位大人我不曾有過交道,你敢動我老婆子一根指頭,不說別人,今天包墨云姑娘這位主,就能捏死你。”
趙仲武聽老鴇這話,馬上就要提到自己了,趕忙把崗子從門口叫進來,吩咐讓崗子去告訴老鴇,不要提自己在這里,然后立馬去把柱子喊來。
崗子接了趙仲武的令,出門往樓下走,此時翡翠樓里的打手也早就圍到老鴇周圍了,再往眼前看,是一行十來人,為首的崗子認識,是龍山十霸之一的賀大蟲,今天這不知是哪里又得了一筆錢,來這里撒野來了。說是龍山十霸,其實就是龍山城里一些破皮無賴,從來好人不敢招惹他們,只在這賭坊妓院這種魚龍混雜之處,才有這些人出沒。今天來,自然是不懷好意了。
崗子趴到老鴇耳朵上低語了幾句,就從另一邊的樓梯下去,往街上找柱子去了。這老鴇聽了崗子的話,心想這龍山世子不愿顯露身份,只能跟這幫潑皮來硬的了,到時候這店里的東西打了砸了,一樣樣的都要他趙仲武來賠。
不說老鴇,只說崗子來到街上,一路小跑到一家飯莊找柱子。
柱子也是趙仲武的隨從,不過生性憨直,才十七歲多,已經長得身長九尺,遠遠一看,倒像一堵墻似的,平常趙仲武都是把他帶在身邊當個保鏢的,倒不是柱子武藝有多高,實是力氣大,尋常一掌就能把個普通大漢拍到地上。
此時,柱子正在一家叫二東的飯莊里吃飯。這二東并不是什么有名的館子,只賣些尋常的牛肉,主食,酒水罷了。奈何柱子人大,食量也大,真是有些個精細炒菜,他還吃不慣,就是那大盤牛肉,再來一摞煎餅吃的最舒服。尋常人吃煎餅,一般的也就吃一張,一張餅已經快一斤了,飯量大的也就吃兩張。柱子吃起來不論張,論筷子,吃一筷子厚的。怎么個一筷子厚,就是把一根筷子豎起來那么厚的一摞煎餅,少說也有十張。每次吃,還得再要十斤牛肉,卷在煎餅里吃,一頓飯放開了吃,連餅帶肉能吃二十斤。
崗子進來的時候,柱子正吃到最后一張了,剛把餅卷好。
“柱子,別吃了,公子叫你去打架?!睄徸舆呎f邊喘著粗氣。
“不忙的,還有最后一張餅?!?p> “來不及了,你再不去,公子要被人打了?!?p> “誰敢打公子啊,你別攪我吃飯。”
崗子一看叫不動他,跳起腳就照柱子的后腦勺扇了一巴掌。
“你個傻大個,公子的話也不聽了,看以后不把你飯錢扣光。”
柱子挨了一巴掌倒不覺得疼,一聽要扣自己飯錢倒急了。
“在哪呢,趕緊走?!?p> 兩人出了二東飯莊,直奔翡翠樓而去,路上柱子還不忘吃那張餅,張開大嘴,像往爐灶里塞柴火似的,把那張餅帶著牛肉塞到嘴里,直插到嗓子眼了。
等到了翡翠樓,賀大蟲的手下正要動手。崗子給柱子指了指,告訴他穿什么衣服的是賀大蟲的人,柱子表示明白了,大踏步就朝著賀大蟲的人走去。
賀大蟲正不耐煩了,指使者手下人往樓上沖,還沒沖,就聽見身背后有咚咚咚的腳步聲,還連帶著一陣小風,待到回頭看時,早有兩個人被一個粗壯的大個,一手提溜一個,像扔小雞仔似的扔到后面去了。
柱子順著樓梯往上沖,掄起拳頭橫著掃過去,賀大蟲的十幾個手下跟紙片一樣飛到樓下,有的摔到地上,有的砸在桌子上,有的把大花瓶撞個粉粉碎,賀大蟲還沒反應過來,一個砂鍋大的拳頭已經到了他眼前。
“嗨呀呀呀呀,這位大俠饒命啊,可不敢打啊,這定是有什么誤會啊?!辟R大蟲伏在地下求饒。
“我以為你多厲害呢,原來也是個怕打的貨,既是不想挨打,還不快滾。”柱子不知道打過多少這樣的架,最會的就是用那一對巨大的拳頭嚇人,膽子小的,真會被嚇得尿一褲子。
賀大蟲慌忙帶著狗頭軍師奪路而逃,他那些手下也哼哼呀呀的從地上爬起來出門去了,有幾個被打昏的,被老鴇手下的打手抬著扔到外面去了。
趙仲武看著外邊打斗也結束了,又閉起房門和墨云聊天。
“姐姐受驚了?!?p> “你也看到了,這就是我的命?!?p> “姐姐本該是詩畫中人,不該在這俗世之中。”
“好兄弟,你我本是同命之人,都不過是籠中鳥兒,只盼你能早日飛出去,只盼你飛出去了,也不要忘了姐姐?!?p> “一定不忘?!?p> 這就是趙仲武為何喜歡墨云之處,天下只有這個女子真正的知道自己的苦楚。趙仲武也曾有過凌云之志,可如今只能混跡于市井之中,天下實在與他無關,大概別人會羨慕他這個王世子,可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個籠中的鳥兒罷了,一個已經不會,也不想繼續(xù)鳴叫的鳥兒。
趙仲武辭別了墨云,要走時被老鴇攔下了。
老鴇還是一臉堆笑。
“二爺,莫急著走啊,你看老身這小店,今天可全是為了保全二爺的名聲啊,叫那些不長眼的東西給砸的亂七八糟了。”
趙仲武不想理老鴇,給崗子使了個眼色。崗子從肩上那個鼓鼓囊囊的褡褳里摸出十錠龍銀,甩給老鴇。
趙仲武帶著崗子柱子出了翡翠樓,身后是老鴇諂媚的聲音“再來啊,二爺?!?p> 日頭有些偏西了,街市上的人依舊熙熙攘攘,主從一行三人去的方向是王城。雖說龍山王對趙仲武不怎么疼愛,可是對他出宮玩耍卻很少管束,這大概也是趙仲武唯一覺得自己這個父王比較好的地方了。
離王城不遠了,柱子身子大,不知被誰撞了一下。
“走路長長眼睛,鱉孫。”柱子對著撞他的人大罵。
那人略抬了抬頭,一看之下,是個面容白凈之人,蓄了幾縷短髯,身穿一件青袍,腳蹬一雙薄底快靴。
“壯士,何故出言不遜,怕不是我撞得你,倒是你撞到我了?!?p> “你還敢還嘴,看打。”
柱子正說話間,趙仲武也看到了那人面容,卻正認得此人,忙說到。
“柱子,別動手,你打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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