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容器】游刃有余
戴娜像冰塊一樣融化在地面，久久都不能成形。勞爾慢慢蹲下身，在她旁邊繼續(xù)扇著涼風：“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沒用了……隨遇而安不是一種好習慣嗎？保持到最后嘛……走吧！我們啟程去陰間吧！”
勞爾的話語漂浮在戴娜的耳邊，恍恍惚惚的她陷入一種不真實感，眼珠子無力地亂撞。眼前的一切似乎是酒精刺激下的幻影，泛著令人反胃的酸楚的泡沫。直到她瞟到勞爾腳踝處露出一截灰白色的骨頭，才突然被來自陰間的氣息驚醒：原來她已經(jīng)不屬于原來的世界了！
“什么隨遇而安，不就是向形勢低頭嗎？連死都是這樣……”戴娜心里冷冷地嘲諷著自己，嘴里卻平靜地說道，“是啊，我倒是很習慣了，我們走吧！”
雖然心有不甘，但戴娜還是習慣了順從。勞爾心知肚明，這種像小綿羊一樣的當事者，只要有一條繩索，他們就會跟著，像他們絕大多數(shù)的同類那樣，不會惹出其它麻煩，不管是在人間，還是在陰間。
在灰色旋風的牽引下，戴娜被帶到陰間執(zhí)行死神的大樓前。她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看起來和她所在的辦公樓沒有太大的差別。唯一讓她感到不適的，大概是進進出出的白骨了。
“這里應(yīng)該不陌生吧？我是說這種環(huán)境？”勞爾開口問戴娜。
“嗯……原來陰間長這個樣子?！贝髂鹊幕卮饚е环N怯生生的感覺。
“別擔心，很快手續(xù)就辦好了，這一生，不就這樣嘛……”勞爾沒有多想就把安慰的話脫口而出，直到看到戴娜的目光黯淡下去才意識到自己隨意得有點過頭了。他連忙找話說：“當然，每段人生還是不一樣的，各有各的滋味?！?p> “嗯，人還真是各有各的宿命，哪怕跟著絕大多數(shù)人的腳步，意外也總有一天突然來臨……”戴娜低下頭，“不過像我這種人……這種平庸無聊只知道隨波逐流的人，只要按部就班走流程就行……”
“您說的這是啥話……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但是每個人在陰間的手續(xù)都是一樣的?！眲跔枔u著葵扇慢慢說道。
“看您這樣應(yīng)該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了?！?p> “畢竟我是死神嘛，每天工作就是和死亡打交道……”
“我不是指這個……”戴娜低著頭回答道?！安恢罏槭裁?，感覺您的眼神里寫滿了熟悉感……”
勞爾正想開口發(fā)問，卻聽到后面有其它區(qū)死神叫他：“嘿！044566，怎么這段時間都不怎么見你？趕緊忙完這單，后面的局等著你四缺一呢！”
“得了吧！我忙著呢！可沒這閑工夫！”勞爾擺擺葵扇說道。
“裝啥呀？誰不知道誰，不就是最近抓嚴了嘛……再怎么忙死自己，升職也輪不到你的……”
“升職輪不到我，輸安魂金準輪到我，還不知道你們那點心思，就惦記著我欺負呢……”勞爾扇著葵扇慢悠悠地說道，“下次吧下次吧，我要再不干活估計連輸給你們的安魂金都沒有了……”
說罷，勞爾帶著戴娜走進了執(zhí)行死神大樓，身后隱隱傳來一陣笑聲：“這家伙現(xiàn)在嘴硬，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出現(xiàn)了……”“這老油條，在我們這里占的便宜少嗎……”
隨著緩慢的電梯往上升，勞爾和戴娜的心才慢慢沉下來。
沉默了一陣子，戴娜開口輕聲問道：“我是不是耽誤您時間了？”
“哎呦，我巴不得您多耽誤一陣呢……”勞爾風輕云淡地回答，“我要是有陪他們打牌的時間，還不如多看幾本漫畫呢！誰要找不痛快，干嘛非得和那群老油條聚在一起，還不如給我們辦公室的實習生多講點故事呢……這陰間啊，和人間也沒啥兩樣……”
“真是想不到……”戴娜感慨道，“太羨慕您這種游刃有余的類型了?！?p> “您可真會恭維別人……”
“這是真心話，我真的覺得自己沒辦法做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變得和您，和大家一樣，能夠自在地在各種場合談笑風生……”戴娜的聲音越來越小。
“談笑風生，您要這么認為倒是我的榮幸了……好了，到辦公室再說吧……”勞爾依舊保持著慢悠悠的語速，語氣卻沉重了許多。
剛剛靠近F741區(qū)辦公室，一陣喧鬧聲就撲面而來——
“你這個拖后腿的！這一單拖得這么久，嚴重拖累部門效率知道嗎？本精英今天都干多少活了……”
“今天的任務(wù)鄙人自己一定能夠完成的，雖然慢了一點，也不會拖累大家的……”
“太天真了……你搞這么多動作，萬一被密探巡查發(fā)現(xiàn)怎么辦？不知道最近形勢嚴峻，整個辦公樓大家都草木皆兵……”
“愛德華你也不要太夸張了，哪有什么密探，都是大家亂傳的……”
“這種口口相傳的小道消息才準呢！小鬼你還小，以后要學著的地方多著呢……”
“愛德華，就算有密探啥的，鄙人覺得只要我們不犯錯應(yīng)該就不怕吧，你有點緊張過頭了……”
“您對自己真有信心……”愛德華怪聲怪氣地說完，扭頭就看到門口的勞爾，質(zhì)問的話還沒有飛出口就因為戴娜的出現(xiàn)咽了下去了，隨即變化為拉動笑容和手臂的推力：“您這邊請。”
后面的杰克和4836也端正地看向門口，向戴娜致意。勞爾笑著搖搖葵扇，帶著戴娜進了里間，對她說道：“你羨慕的游刃有余可不算什么，完全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游刃有余的才厲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