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9 流沙之地

　　漫天黃沙。

　　伸手不見五指。

　　帶著凌凌的風聲，這一方天地間似再也沒了其他的東西。

　　要是此時有人能耐得住風沙，勉強抬眼看去，這天上的太陽比初九的月亮還要昏上幾分。

　　“爺爺！還有多久才能到呀?！?p>　　忽得，沙沙的風中傳來一道清脆，仔細看去，狂風暴沙之中，竟是徐徐走來一老一少兩道身影。

　　那老者看起來有七八十的模樣，不知是在這沙地之中呆了太久，還是年紀太大的緣故，臉上如同枯樹的枝干一般，滿是干棱棱的褶子，一雙眼睛中也竟是珠黃的顏色，勾著身子，若不是他體外散著的靈光罩，說是個流浪漢也不為過。

　　反觀那老者手中牽著的少女，卻是十分的可人，約莫豆蔻年華，梳著兩個羊角辮，肌膚十分的水嫩，兩個眸子中滿滿的靈動，卻絲毫不被外面的天氣所擾。

　　“還有盞茶的功夫就到咯?！崩险卟[瞇眼，看著四面的黃沙，不知怎的，就辨清了方向，指了一條路：“這邊。”

　　“爺爺，你說這仙芍為什么要在這黃沙漫天的時節(jié)才開放呢？”小姑娘揚著頭，滿臉的好奇：“這樣它的美不就是被好多人錯過了嗎？”

　　“那樣它才能安靜的成長啊，”老者凝視著前方。

　　“我們也沒有打擾它成長啊?！毙」媚餄M臉疑惑。

　　“呵呵，”老者滿臉寵溺的一笑：“小瓶兒，這天下的人，可不是都像你這般善良?！?p>　　“爺爺你一直說外面的人壞，但就是不帶小瓶兒出去看，哼。”

　　小姑娘說著，一聲輕哼，故作生氣。

　　但那老者的話匣子卻是被打開了，喃喃自語著：“有時候，你覺得沒打擾人家成長，但其實已經(jīng)打擾了，仙芍不是一般的靈草，覬覦它的修士也好，靈獸也好，都是成群成群的，所以它才選在這魔沙刮起的時候才開放?！?p>　　“這風沙起，它準備開放；這風沙落，它也就徹底凋敗了，種子伴著生了出來，這一輩子也就結(jié)束了?！?p>　　“那它為了這種子連命都不要了？”小姑娘的眼中有幾分質(zhì)疑。

　　“呵呵，你還小，不懂得這些?！?p>　　老者捋著短短的胡須笑了笑，“這天地之間的生靈，傳承比自己茍活著重要。”

　　“傳承？”小姑娘有幾分不解。

　　“就像是我和你奶奶養(yǎng)了你爹，你爹和你娘養(yǎng)了你，咱們這看沙人就一輩一輩的傳承下去了?！?p>　　“為什么咱們要在這看一輩子的流沙？小瓶兒不喜歡?！?p>　　小姑娘撅著嘴，滿心的不喜。

　　“這是咱們何家祖上欠的債??！”老者長嘆一聲，“還了三千年，才算是要還完了?！?p>　　“那為什么老祖欠的債要咱們還呀？”小姑娘質(zhì)疑著：“爺爺不是說自己的過錯自己擔嘛！”

　　“話是這樣說，但是這天地之間總有些力量是我們窮盡一生也惹不起的?！?p>　　老者帶著一絲忌憚，朝著天穹望了一眼。

　　“是爺爺一直說的那個仙王嗎？”

　　老者點點頭。

　　“那小瓶兒就努力練爺爺給的功法，早晚有一天，我要把那仙王給掀翻了，讓他到這流沙之地看上三萬年的沙子！”

　　小姑娘很是神氣地說道。

　　這話一出，嚇得老者當即就把小姑娘的嘴捂住了：“噓！噤聲！”

　　老者偷偷的朝天上看了看：“那些人是能聽到這一界的聲音的，若是他們恰是看見，不單是你我，就連你那回去的爹娘，也都要殞命?。　?p>　　“哦?！毙」媚镟汆僮欤瑧?yīng)了一聲。

　　“你就靜靜地在這流沙之地再磨煉上十年心性，等你回去了，咱們這一支的帳就算是徹底還完了?！?p>　　“那爺爺呢？你不跟小瓶兒一起回去嗎？”

　　“爺爺??？”老者把眼張得大大的，那淚花卻是不自覺的模糊了雙眼，強憋了許久，唏噓道：“爺爺就留在這，爺爺喜歡看沙子。”

　　“爺爺，你騙人，你又哭了。”

　　“哪兒有，沙子刮進來了！迷了眼了！”

　　老者故意將身前的靈光罩開了點口，頓時就傳來沙沙的聲音，順著擦擦眼上的淚，轉(zhuǎn)移話題道：“走吧，翻過這個沙丘，就到了那片仙芍成長的地方了?！?p>　　“嘻嘻，好！”

　　小姑娘的注意力瞬間就被帶走了，帶著滿臉的興奮：“我還從沒見過十株仙芍齊放的樣子呢！”

　　“呵呵，那你就要祈禱沒有沙獸出沒咯，”老者打趣了一聲。

　　“爺爺你烏鴉嘴，不許說！”小姑娘一嗔，輕輕打了老者一拳。

　　“好好好！爺爺不說，爺爺不說！”

　　老者笑得開懷，十分享受這天倫之樂。

　　“那我自己先走咯！你快點！”

　　說著，小姑娘從老者的靈光罩中歡樂的跑了出來。

　　她撐起一個靈光罩，頂著狂沙烈風，小跑著，只是那靈光有幾分不穩(wěn)，隨時有被撲滅的感覺。

　　“小瓶兒，你慢點！不差那一會兒！”

　　老者在后面追著。

　　小姑娘的速度很快，很快就翻上沙丘的頂端。

　　“啊——爺爺！你的烏鴉嘴！應(yīng)了！”

　　驀地，小姑娘轉(zhuǎn)身朝著身后的老者嘶喊了一聲，旋即風一樣的跑下了沙丘。

　　“?。俊?p>　　老者愣了愣神，化作一道青光，只是須臾的光景，就飄過了沙丘，立在小姑娘的身側(cè)。

　　“爺爺，你的烏鴉嘴…”小姑娘喃喃著，“太靈了…”

　　兩人的眼前，一片亮燦燦的光照，竟是一片天然的陣法。

　　在那陣法之中，三株約莫三尺來高的靈花靜靜地搖曳著，在一側(cè)的地上，還趴著幾株帶苞的植株，但那幾株仙芍被壓得七歪八扭，儼然是沒了生命了。

　　在這幾株仙芍的正上，一個四肢朝天，一身青衫，滿臉血跡的青年一動不動的躺著，不知生死。

　　“居然有人進得這仙芍自帶的保護陣？”

　　老者沒管那青年的生死，反而起了一絲疑惑。

　　“爺爺，你干嘛呢！他還有氣耶！”

　　不知何時，小姑娘已經(jīng)蹲在了那青年的頭旁，纖纖玉指，放在了青年的鼻子下面。

　　“他可把你鐘愛的仙芍都毀了，”老者呵呵一笑，孫女的心思，他哪兒里還不明白。

　　“仙芍都死了，不能讓他也死掉叭……”

　　小姑娘嘟著嘴，看向了老者：“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