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當讓
有個東西，找你要一下。
成王說的隨意，林蒙聽得茫然。
在西夏王朝，有誰不知道成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神王不管事，不上朝政，不理事務。
神王不出，成王就是西夏王朝的王，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東西，都是他隨意索取的。
有什么東西是需要他拿的？
神王眼神清醒了，他看了成王好一會兒，成王也就這樣安靜的看著神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好久，神王悠悠的嘆了口氣，問道：“整個王朝都是你在打理，我還有什么東西是需要給你的？”
成王一身黑衣，表情復雜，最終也發(fā)出一聲嘆息，道：“我要的是你的王位！”
“你既無心掌控皇朝，又何必當這個神王？”
“我從十六歲起，就開始為這個王朝南征北戰(zhàn)，而你呢？坐著神王寶座，卻從來沒有承擔過神王該有的責任。”
“你，覺得你還配當神王嗎？”
緩慢的語句，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成王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似乎也在心中糾結(jié)。
不過最終，他還是說完了這些，直到最后他語氣再度鎮(zhèn)定。
說完這些話，成王整個人似乎都放松了。
“曾經(jīng)我以為你會是我們的天，是我們的地，是我們的頂梁柱?！?p> “可是你當神王這些年，都做過什么？你敢問自己一句，你為這個王朝可曾做過任何一件事？”
“沒有，你從來都沒有?！?p> “既然你不做事，為什么不退位，讓我來？”
“我為王朝流過血，受過傷，你撐不起的王朝，我來撐！”
成王語氣凝重，每一句話都是他的心里話，他的話里沒有野心，只有一種心痛。
曾經(jīng)他仰慕的皇兄，原以為會是他的依靠，結(jié)果卻成了所有人都要保護的對象。
明明是一個王朝的神王，卻從來沒有盡到神王該有的責任。
曾經(jīng)的神王是一個天才，后來的神王成了一個廢物。
是什么讓他變成這樣？
沒有人知道答案，也沒有人知道為什么。
對于成王的所有指控，神王沒有任何辯解，他靜靜的看著成王，眼神逐漸淡漠。
林蒙沒有說話，他安靜的站在一旁，無聲的看著這一場逼宮，神王和成王也沒有理會他，似乎在他們兩人眼中只剩下彼此。
氣氛有點詭異，神王和成王都安靜的看著對方，林蒙也很安靜，安靜的他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或許自己就不該進入王宮，不然也不會看到這件事。
怎么說也是一個神王，被自己弟弟當著外人面逼宮，怎么說都不好。
而成王不管結(jié)果如何，對于他還會放心嗎？
陽光照在地板上，宮殿內(nèi)安靜了好一會兒，神王終于再次開口：“你想當神王，可以啊，你準備好了嗎？”
你準備好了嗎？
這話說的，好像不是在被逼宮，而是主動傳位一樣。
“再怎么樣，也不會做的比你差吧?！?p> 成王說道，眼神從復雜變?yōu)殒?zhèn)定，最后變成淡然。
神王站了起來：“你想要那就給你?！?p> 林蒙愕然，就這樣一句話，就把王位讓出去了？
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恐怕誰都不會相信王位的傳讓如此簡單。
原以為神王會說幾句狠話，結(jié)果卻是如此輕飄飄的，成王讓他退位，他竟毫無反駁的就輕松答應。
這感覺就好像兩兄弟，大哥有著一個小弟喜歡的玩具，小弟開口向大哥要，而大哥毫不猶豫的就給了小弟。
成王也沒想到他會如此輕松，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更多反駁，甚至用武力執(zhí)行，結(jié)果什么都沒用到。
成王神色復雜的看著神王：“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去祖廟看守祖祠吧。”
神王笑了，點頭道：“這個安排很好，祖祠很安寧，那邊不是很吵，倒是個養(yǎng)老的地方?！?p> “我也沒什么準備的，兩手空空來，也就兩手空空去。”
“王朝的事，就交給你了，從此以后我就是一個隱居老人。”
說著神王走下石梯，慢慢的朝著宮殿外走去，他說自己兩手空空，果然真的什么都沒有帶。
神王和成王擦身而過時，成王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點什么，但最后又無聲的咽了回去。
“王兄，你就這樣讓位了？”
宮殿外，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林蒙聽得耳熟，回頭看去，意外發(fā)現(xiàn)說話的那個人竟然是柳牧歌。
柳牧歌神色復雜的看著神王和成王，這兩個他曾經(jīng)敬愛，尊敬的兄長，是什么讓他們走到這一步？
是王位嗎？
還是權利？
神王從來不問政事，成王一直金戈鐵馬，王朝之中，成王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整個王朝的所有大小事務幾乎都在他一人掌控之中。
不是神王，卻有著神王之權利。
這樣的地位，這樣的權利，成王為什么還要去逼迫神王退位。
而神王，竟也毫不猶豫的就這樣放棄。
“這神王，我本來就不是很喜歡的，今天終于有機會卸下這個擔子，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神王輕松一笑，讓出神王位，似乎真的讓他輕松許多似的。
柳牧歌沒有感到高興，他怒聲吼道：“你就是這樣，你從來都是這樣，你為什么永遠不能站出來？”
“王朝是我們的王朝，你有什么問題不能提出來，我們兄弟三人就算做不到，也會努力去做?！?p> “這十幾年，二哥征戰(zhàn)沙場，四方殺敵，流過多少血，受過多少傷？”
“可是你呢？你一直龜縮在這小小的宮殿里，你在做什么？”
“你從來都沒有做過什么，你從來沒有！”
“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以前你是很愛護我們的，那時候你還不是神王，都愿意為了我和王兄受傷?！?p> “可是現(xiàn)在的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柳牧歌大聲咆哮，一改往日郁郁寡歡的樣子，一口氣說了許多，幾乎眼淚快要流下。
“住嘴！”
成王呵斥：“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王兄，如果他還是當年的那個王兄，又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怕有一萬分之一的可能，只要神王有一點兒上進心，成王也不會選擇這樣。
實在是神王讓人失望，讓人絕望。
神王目光柔和的看著柳牧歌，沒有解釋什么：“我去祖祠了，你以后不要再來看我了?！?p> “就當沒有我這個王兄，從來都沒有！”
留下最后的一句話，神王走了，宮殿里只剩下沉默不語的成王，哭泣的像個淚人的柳牧歌。
林蒙安靜的站在一旁，沒有人管他，也沒有人理會他。
西夏王朝的王位交替，就這樣落幕，而林蒙稀里糊涂的成了這個事情的見證人。
神王退位，如此兒戲。
陽光拉長著神王的影子，林蒙站在宮殿外的石階上，目視著他一步一步離開，向著王族祖祠走去，最后消失不見。
柳牧歌站在林蒙身邊，同樣目送著神王離開。
“很久以前，父王還在的時候，我們感情最好，王兄他從小就聰明，比我和所有兄弟都聰明，不論學什么都是最快的，天賦也是最好的。”
“兄弟中，我年紀最小，每次受到欺負時，王兄總會為我出頭?！?p> “他教我學習，教我讀書寫字，教我習武修行?！?p> “那時候五哥也還小，我們?nèi)?，?jīng)常在一起，王兄是我們的長兄，他就像一個父親，在父王忙碌的時候，經(jīng)常陪著我們，照顧我們?！?p> “后來王兄變了，自從他登山王位后，整個人都變了，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一個天賦絕倫的神王，在外人的口中竟然會變成那個樣子，真是可笑?！?p> 柳牧歌聲音哽咽，目中泛淚，緩緩回憶著從前的點點滴滴。
林蒙沉默，他不知道該怎么說，或許沉默不語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這是王族的家事，也是他們的私事，今天他已經(jīng)看到了許多不該看到的東西，更不能去發(fā)表什么看法。
抬頭看向天空，林蒙心里也很納悶，神王叫他來究竟是為了什么？難道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只是單純的無聊？
神王進了祖祠，再也沒有出來，而成王似乎并沒有因為得到王位而顯得多么高興，也許在他心里此時也是痛苦和糾結(jié)的吧。
回頭看了眼成王，他一個人站在宮殿中，背對著林蒙和柳牧歌，神王走后，他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癡癡的望著那張王座。
稀里糊涂的被叫到王宮里，又稀里糊涂的從王宮里離開，林蒙走在王城的街頭上，心情怪異。
柳牧歌沒有在王宮里留下來，他選擇和林蒙一起離開了王宮，據(jù)柳牧歌說，他曾經(jīng)有十個兄弟姐妹，后來因為各種原因，只剩下他和神王，還有成王。
如今，神王被關入祖祠，成王入住王宮，而他為了逃避則選擇離開。
在快要出城的時候，林蒙停下腳步遠遠的望向西夏王朝的王宮，哪里是整個王朝的核心，卻總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陽光很明媚，然而卻驅(qū)散不了王宮里的陰暗，像是有什么東西將其遮蓋。
隱約間，林蒙有一種感覺，他似乎看到王宮里的人皇氣在不斷流逝，虛空中仿佛有一團黑色的薄霧，籠罩在王宮上空。
“那是詛咒的氣息？”
“西夏將亡，難道真的勢不可擋？”
林蒙心中自語，他的心情是復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