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熙晗違反交通規(guī)則,造成市區(qū)發(fā)生嚴(yán)重車禍,交通警察全市通報,圍追堵截沐熙晗的車輛。
到了公司樓下的路口,沐熙晗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樓下圍著很多人,順著人們的指指點點的手臂望去,天臺邊上站著一個人。他仔細(xì)一看,是蘇雅。
沐熙晗猛踩油門,撞開前來圍堵的警車,沖到公司樓下,打開車門跑進(jìn)大廳,他一路狂奔,紅紅的眼眶流出一行又一行熱淚,內(nèi)心不停地祈禱,祈禱蘇雅平安。
“等我……等我……”
沐熙晗剛關(guān)上電梯直奔頂層,警察們也趕了進(jìn)來,一部分上了另一部電梯,一部分從樓梯上去,以免他從樓梯逃跑。
沐熙晗出了電梯,剛跑到天臺門口,眼看著蘇雅面對著沐熙宸,問道,
“你愛過我嗎?”
沐熙宸仰著頭,沒有回答。
蘇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揚起頭顱,大聲地嘲笑著自己,原來當(dāng)她沒有了利用價值,沐熙宸連騙都不愿意騙她。蘇雅身體往后一傾,從天臺的圍墻上掉了下去。
沐熙晗拼盡全力跑過去,一躍而起。沐熙宸趴在圍墻上去抓蘇雅,眼看著一個身影從頭頂飛過,跳下去去抓蘇雅的手。
本來閉著眼睛的蘇雅還以為是沐熙宸跳了下來,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是沐熙晗正在向自己靠近,一瞬間,她的心就死了。所謂殺人誅心,不見得要多么狠毒的語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足夠了……
警察從天臺的門沖出來的時候,正看見沐熙晗從樓頂跳下,他們紛紛趕到天臺邊上,為眼前發(fā)生的事情感到震驚,為生命的逝去感到可惜。
他們不會想到,一個從小就怕高、連過山車這樣的游樂設(shè)施都不敢嘗試的人,竟然選擇了從百米高空墜落去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他們也不會想到,一個連闖紅燈造成多起交通事故、正面撞擊警方阻攔車輛的亡命之徒,沖到樓頂天臺僅僅是為了殉情。
沒有人知道年僅二十六歲的沐熙晗縱身躍下的那一刻在想些什么,但我想,他不后悔。
肖楚東坐在舞社的地上,選著下午和沐熙晗見面的餐廳,他支持沐熙晗放棄股份和管理權(quán)的決定,也愿意做接納他重新開始的港灣。選好后,他給沐熙晗打電話,無法接通,于是他把餐廳的地址發(fā)給了沐熙晗,自己早早地過去等他。
只是他不會想到,那個人,再也等不到了。
當(dāng)天沐熙宸從警察局錄完口供回到家,去廚房倒了一杯牛奶,自己“咕咚咕咚”兩口就喝完了,那是平時他倒給蘇雅的牛奶。
沐熙宸神情呆滯的回到房間,脫下衣服順手扔在地上,整個人癱倒在床上,回想著和蘇雅有關(guān)的一切。
沐熙晗偷藥被抓的時候,蘇雅救了沐熙晗,沐熙宸坐在車?yán)?,目睹了一切。他?dāng)時在想,“這個女孩子可真善良!”
沐熙宸被迫和二叔一起出國前找到了蘇雅的地址,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沐柏韻不是自己的爸爸,但是他還是個孩子,沒有證據(jù),說的話會有人信嗎?他想到了蘇雅,他覺得蘇雅一定會相信他。
在很多回中國看望方錄廷夫婦的日子里,沐熙宸找到了蘇雅,跟蹤她,調(diào)查她,發(fā)現(xiàn)她跟沐熙晗走的很近,而沐熙晗,竟然是自己二叔的孩子。
沐熙宸一直默默關(guān)注蘇雅和沐熙晗,他們之間發(fā)生的所有事他都知道,誰生病了,誰打架了,誰需要錢……他都知道。因為有人告訴他,那個人就是司機(jī)田叔。
沐熙宸翻了個身,看到地上放著蘇雅的包,里面的東西散落出來,于是他起身去收拾。當(dāng)他打開那張超聲報告單,如磐石般堅硬的靈魂瞬間被擊的粉碎。
沐熙宸敲打著自己的胸膛,面目猙獰而痛苦,倒在地上劇烈的干嘔,臉和脖子憋得通紅,很快,沐熙宸在鎮(zhèn)靜劑的作用下就睡著了。
他想起蘇雅跳樓前問他后悔嗎,他沒回答,蘇雅問他愛她嗎,他沒回答。在他的沉默里,是無聲的肯定回答,他后悔,但他不愛她。他只是為了復(fù)仇,利用她,傷害她,以達(dá)到自己復(fù)仇的目的。他要沐柏韻痛苦,要沐柏韻愛的人因為他的過錯而變得不幸,要沐家所有對不起他的人都遭受苦難,所有人。
所以他拆散沐熙晗和蘇雅,和沐柏韻爭奪公司的話語權(quán),利用劉海冰離間申新玉和沐熙晗,并在丁伯和劉海冰最后一次見面大打出手后派田叔殺害劉海冰陷害丁伯……他無法言說此時此刻的心情,那不是大仇得報的快感,是空虛,是不寒而栗,是刺骨惡意侵蝕內(nèi)心良知的堂而皇之,是親人離散的錐心之感,是天人永隔的悔不當(dāng)初。
人們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你無法和一個自己虧欠很多的人長期相處,因為他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你的負(fù)罪感,大多數(shù)人寧愿逃避,也不愿意面對自己曾經(jīng)的不堪。這也是為什么沐熙宸越來越少回家,他冷落的不僅僅是蘇雅,還有曾經(jīng)那個卑鄙的自己。
沐熙宸握著龍鳳胸針靜靜地坐在窗前,從日出等到日落,從月牙守到滿天星河,田叔不忍看他憔悴的模樣,每次進(jìn)來送飯都是輕輕的放下,默默地離開。沐熙晗和蘇雅的遺體可以認(rèn)領(lǐng)火化之后,沐熙宸捧著兩人的骨灰交給田叔,讓他在直升機(jī)上灑到大海里,也許,還她自由算是他最后的成全。
田叔在直升機(jī)上,抱著蘇雅和沐熙晗的骨灰,回憶起當(dāng)年安排人搶了蘇珺的治療費,沐熙晗為了錢不得不出國留學(xué),沐熙宸這才順利的娶了蘇雅。這件事,就像卡在喉嚨的一根魚刺,折磨了他很多年。
田叔把骨灰灑下,心里默念。
“蘇小姐,二少爺,今生未盡的緣分,會為來世的你們牽線,成為相遇路上的一盞明燈,你們終將重逢。而我欠下的債,也會在來世一并歸還。珍重!”
海水激蕩,仿佛沐熙晗牽著蘇雅的手在乘風(fēng)破浪,那巨浪掀起的瞬間,像是在向我們揮手告別。
世間事,紛紛擾擾,恩恩怨怨。是非對錯,在摻雜了復(fù)雜的人性之后,也變得很難界定。
那些生命不能承受之痛,不只有大傷害的暴擊,有時候,小傷害的疊加就像慢性毒藥,難于發(fā)現(xiàn),招招致命。
也許你不能理解蘇雅,解決問題的方式如此極端,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命運早已在她心中種下惡果,不讓惡果成熟,是她最后的仁慈。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