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回答干凈利落。
紅色虛影飄在一旁。
“有何吩咐？”
“航線前方的鵝黃環(huán)狀星云，折射了啟光號被光束擊穿燒毀的畫面。”
李織煙描述的時候，小智已控制飛船的探測系統(tǒng)著重探測李織煙形容的星云。
與此同時，休息間、游戲室同時響起小智的聲音。
“滴滴滴——請立刻到觀星室集中！重復，請立刻到觀星室集中！”
連續(xù)三聲的滴音，代表最緊急狀態(tài)。
觀星室內(nèi)。
“請稍后，喬隊、溫旭、戴維斯馬上就到?！?p> 李織煙不語，只重新調(diào)整觀星鏡，繼續(xù)看著星云中出現(xiàn)的奇異畫面。
這是太空版的海市蜃樓。
曾有一位將軍，通過此奇景，看到艦隊遭到突襲的畫面。
他力排眾議，根據(jù)蜃景改變航線，順利躲過一場大難，最后逆轉(zhuǎn)戰(zhàn)局。
“發(fā)生什么事？”喬宥霖是最早的。
他看到李織煙還在觀星，沉穩(wěn)得不像有急事。
“喬隊請稍候。”小智回答一句。
溫旭和戴維斯也終于到了。
溫旭仍是沉默的少年，戴維斯愈發(fā)急躁。
充滿憤懣的話語從戴維斯口中吐出。
“又有什么急事？小智，你可別說你又和你那邊斷了聯(lián)系??！”
“我來解釋吧?！崩羁棢熎鹕?，“我剛才觀測到……”
小智配合地將本能望見星空的透明玻璃轉(zhuǎn)為映出鵝黃環(huán)狀星云的屏幕。
已經(jīng)無需多言。
只看星空中的圖景，已令人心驚。
熾熱的光束，經(jīng)過星云折射，顯得淡了一些，可依舊令人看到就覺刺眼。
被光束擊穿的飛船船身如此令人眼熟。
其上“啟光號”三字更證明，這就是他們?nèi)缃癯俗娘w船。
烈火焚燒。
星空中的火焰，將飛船上的一切吞噬。
隱隱還有人影閃過，像極了他們。
最后，在飛船上方，還出現(xiàn)了如火的小智虛影。
終于，一切散去。
一小塊淡藍色的晶石，受引力影響，快速飛走。
蜃景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
鵝黃環(huán)狀星云恢復了原本模樣。
四人，一智能輔助系統(tǒng)，久久不語。
溫旭最先打破沉默。
“織煙，你知道飛船出事的星空坐標嗎？”
李織煙搖頭：“確定不了?！?p> 耀眼的光束，明亮的火光，已經(jīng)讓星空背景變得模糊。
又有鵝黃環(huán)狀星云覆蓋。
這兒又是將近八萬年前的星空，她能辨認出什么？
溫旭低頭不語。
戴維斯粗眉倒豎：“小智，你呢？”
“小智正在嘗試。”
再沉默半響，溫旭又問：“我們現(xiàn)在更改航線呢？能避過嗎？”
喬宥霖和李織煙對望一眼。
李織煙默默調(diào)整著觀星鏡。
喬宥霖解釋：“很難說。我們看到的是未來景象，但我們不知道這是我們改變航線之后的未來，還是不改變航線的未來。萬一，我們改變航線才會遭遇意外呢？”
戴維斯揪著頭發(fā)，走來走去，不得片刻消停。
溫旭站在李織煙身旁，沉默地看著她。
小智的嗡鳴不曾停下。
時間漫長而枯寂。
終于，輕柔的聲音響起。
“小智，我們來談談另一件事吧?！?p> 李織煙放下觀星鏡。
她搜尋了幾個覺得有可能的星空位置，但依舊找不到。
飛船出事，多半在航線上。
可就連那些航線都找不到吻合先前觀測到的星景，他們還能有什么辦法？
只能等待那天到來。
在此之前，她只剩最后一件好奇的事。
“什么？”
嗡鳴聲加強。
“我早就想和你商量了。我們無法和母星聯(lián)系，也不能在飛船上留下什么記錄，你能不能和你的上級商議，讓我們在死亡前知道真相？”
“我們?yōu)槭裁磿淼竭@片陌生的星空，而你們又為何要如此控制我們？”
“阻止源星探尋外星的目的，是什么？”
李織煙的提問，讓戴維斯都停下踱步。
四人，八只眼，看著小智。
但他們得到的回答，中規(guī)中矩。
“小智會向上級反映?！?p> 李織煙抿唇。
“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小智將全力搜尋出事星空。”
“有！”
最急著回答的人，竟是溫旭。
他深吸口氣：“我想給我的家人發(fā)一條告別信息?！?p> 他的聲音輕微顫抖。
從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濃厚期盼如星辰明亮。
但同樣流露出的悲傷，令人酸澀得像心臟泡在檸檬皮泡出的水里。
“這……”小智沒有第一時間拒絕。
“我發(fā)出的消息，肯定要通過你們傳輸。你們可以檢測我有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
溫旭伸出手，試圖抓住小智。
可那只是虛影。
他的手從空氣中穿過，什么都抓不到。
失落充盈。
“小智，你和你上級反映一下，好不好？”
越來越低的聲音，卻有越來越濃的祈求。
戴維斯的表情不斷變幻。
喬宥霖黯然垂首。
當初他們都想著在飛船上，值班期間，還能與母星聯(lián)系，還能和家人視頻通話。
臨終告別無需太急。
可誰能想到會變成這樣？
“小智，反映一下吧?！?p> 話出口，喬宥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干澀得厲害。
戴維斯拳頭緊握。
絡腮胡子下的臉漲紅。
他揮舞了幾下拳頭，發(fā)泄著情緒。
李織煙淡淡開口：“我其實也有遺言想和家人說。”
都在等著戴維斯說話。
被等待的人卻怒氣沖沖轉(zhuǎn)身，出了觀星室。
“小智明白。小智會一起向上級反映?！?p> 小智說完，也散去自己虛影。
它要盡量節(jié)省運算能力！
觀星室的三人像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
溫旭軟軟地坐在地上。
他仰著頭，微笑。
但笑容苦澀。
從他唇間吐出的話語，輕飄飄的，卻蘊藏極大悲戚。
“我以前不懂事，總在惹我爸媽生氣?！?p> “有一天，我和他們吵了一架。他們說再也不想見到我。于是，我就去了報名外星探索計劃?！?p> “我入選了?！?p> “我通過了一層層考核?！?p> “我登上了啟光號?！?p> “這過程，我和他們吵了無數(shù)次?！?p> “每一次我都想，以后我就再也不會和他們見面了?！?p> “他們該心滿意足了?！?p> “我這個逆子，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不會讓他們氣得暴跳如雷?！?p> “然后……”
他的頭越仰越高。
“然后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俊?p> 鼻音輕顫。
一滴淚珠，無聲滾落。
就連仰頭都收不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