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迷航之五

　　“小智?！?p>　　李織煙唇角微彎。

　　極淺的笑，似比深空更冷。

　　“如果我拒絕回答，你準備如何處置我？”

　　清清淡淡，渾然不將一切危險放在眼中。

　　小智來不及回答。

　　湛藍虛影垂首。

　　嗡鳴聲低低沉沉，縈繞不絕。

　　李織煙徐徐走向黑暗。

　　她對觀星室的陳設早已了然于胸。

　　而今一路走到墻壁邊，伸手一探，已將備用的手動開關(guān)按下。

　　觀星室再度亮起燈光。

　　虛影抬頭，看向倚著墻壁的李織煙。

　　“我會將你控制住，保證你活著，但不會再讓你干涉飛船上的事。直到該要喬隊值班，再放開你?！?p>　　小智雙眼不停閃爍。

　　藍光懾人。

　　李織煙搖搖頭，走到它身旁。

　　它漂浮高度并不過分。

　　李織煙伸出手，就“摸”到了湛藍虛影腦袋。

　　像面對家里頑劣胡鬧的熊孩子。

　　“好了，我還是給你解釋一下吧?！?p>　　紙和筆就在旁邊。

　　李織煙抽出一張星圖。

　　上面早已被她畫上需要的星辰。

　　但這些星辰分布的位置和當前能觀測到的有不小差異。

　　筆尖自R653星起，一路經(jīng)過許多星辰。

　　李織煙輸入位置信息的星球都已被囊括。

　　筆尖終于回到R653星。

　　“看出來沒？我沒有具體查詢過資料庫，但應該有記載的。這是一個傳統(tǒng)圖案，有祥瑞的意思?！?p>　　“我的檔案你也應該早就看過。我小時候就喜歡星空，長大了，在學校攻讀天文系。我發(fā)現(xiàn)過不少未知星，提出過不少天文假設。這也是我當初報名時，能順利通過資料審核關(guān)的重要原因?！?p>　　“我觀測麥田……唔，就是原野大星云很長時間了，連同R653星在內(nèi)的的臨近重要星辰，都在我觀測范圍。”

　　“關(guān)于它們在運行一段時間后，彼此連線組成的圖形，可能就是祥瑞圖形的事，我早有這方面設想?！?p>　　“但R653星太遠，我們對那邊的研究不多，我的這一設想除了有趣，也不見什么實質(zhì)用處。”

　　“為此，我從來沒有和別人提及?！?p>　　“直到我在太空中，更方便地觀測到了它們。”

　　“直到我能在無人打擾的環(huán)境下工作。”

　　“直到我不需要再考慮其他研究，只需要為了自己愛好?！?p>　　“我終于將我猜想許久的星圖繪制出。”

　　“現(xiàn)在，就等你的計算結(jié)果?！?p>　　“若我猜想無誤……縱然無法活著等到那一天到來，能在模擬星圖中目睹，我無憾了。”

　　她的微笑，飛揚自信。

　　清亮篤定的嗓音，伴隨嗡鳴聲回旋。

　　終于，空氣中殘留的震動平復。

　　湛藍虛影散去。

　　新一輪震動發(fā)聲開始。

　　“原來如此。二級控制員李織煙，小智為先前所做的事情向您道歉?！?p>　　四面八方襲來的聲音圍繞著李織煙。

　　“不必。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難得有一個這么好的環(huán)境讓我看星星呢?！?p>　　“抱歉，小智不能這樣保證。但小智會盡量不打擾您?！?p>　　觀星室恢復正常。

　　李織煙重新調(diào)試觀星鏡。

　　她瞳孔中倒映的只剩無垠星海。

　　控制室內(nèi)，藏在極隱蔽處、李織煙編寫程序時才亮起的小小紅色指示燈，依舊長亮。

　　時光飛逝。

　　“二級控制員李織煙您好，運算結(jié)果已打印出，并送到了休息間，請問您是否立刻到休息間查看？小智也能將運算結(jié)果送到觀星室?！?p>　　李織煙總算舍得離開觀星鏡。

　　眉心略有脹痛感。

　　飛船上的日子沒有晝夜之分。

　　沉迷觀星的她也沒有考慮過規(guī)律作息。

　　餓了進食，困了睡覺，然后繼續(xù)觀星。

　　身旁的紙似乎總是用不完，她隨手就能抓過紙筆對自己的發(fā)現(xiàn)和猜想進行記錄。

　　大概是小智給她送來的？

　　李織煙原本都做好了再有意外，自己得和小智斗智斗勇，必要時躲進冷凍室的準備。

　　誰知道這段時間小智出乎意料的乖巧。

　　不打擾她，反而為她將需要的東西準備得妥妥當當。

　　李織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才會覺得小智智能增長的同時學壞了。

　　但冷凍室的特別，讓李織煙警惕加深。

　　飛船上，小智無法控制的地方只有冷凍室。

　　飛船研制期間，一位老專家強烈要求冷凍室獨立于飛船。

　　老專家門生遍天下，他要讓冷凍室擺脫電子設備檢測控制。

　　這一設定并不影響飛船整體設計，再加上老專家地位崇高，冷凍室最終成為“凈土”。

　　念頭自李織煙腦海一閃而過。

　　“我去休息間?！?p>　　她順便拿起一旁一小沓已經(jīng)被記錄滿了的紙。

　　該要將最近的發(fā)現(xiàn)全部系統(tǒng)化整理一次了。

　　然后想一想能用什么理由說服喬宥霖，將航線重新規(guī)劃。

　　R653星太遠。

　　也許飛船撐得住，能抵達。

　　但飛船上的人肯定撐不住。

　　冷凍艙也不可能無限期將人冷凍。

　　總有時限。

　　休息間里，運算結(jié)果報告已擺放在小茶幾上。

　　李織煙先粗略看了一遍。

　　她輸入的數(shù)值只有極少誤差，完全在可接受范圍。

　　畢竟，她輸入的其實是她的時空觀測出來的預估數(shù)值。

　　她的時空中，再過43年，這些星連成的祥瑞圖案將最為標準。

　　星河聯(lián)盟將有關(guān)預估數(shù)據(jù)全部公布。

　　李織煙之前記住了，現(xiàn)在正好拿來用。

　　她最后鎖定報告上顯示的所需時間。

　　“79658年……”

　　后面還有月、日為單位的數(shù)據(jù)。

　　不過不重要了。

　　李織煙在心底默念：朗月紀后期。

　　彼時，星河中，早已有許多星際的戰(zhàn)爭。

　　甚至有很多原本已經(jīng)發(fā)展得很好的文明，就在戰(zhàn)爭中消亡。

　　戰(zhàn)爭過后，整個星河的發(fā)展程度倒退無數(shù)年。

　　直到耀陽紀到來，才有所復蘇。

　　最后，是星辰紀。

　　星河聯(lián)盟的形成，使這些來自不同星球的文明，得以相互學習、共度進步。

　　再有星際戰(zhàn)爭，都只是小規(guī)模爆發(fā)，不影響星河大局。

　　“我果然無法活著等到那天到來啊……但想必，我們的后代能看到吧？”

　　李織煙將報告放在一邊。

　　確定是朗月紀后期，她的目標星名單瞬間劃走大半。

　　朗月紀星際戰(zhàn)爭的影響還在呢。

　　這一帶，正是當年戰(zhàn)爭最激烈的地點之一。

　　受影響的星球數(shù)量太多。

　　很多原本宜居的星球都經(jīng)過漫長恢復期，直到耀陽紀，才重新?lián)碛兄侨藲v史。

　　一個念頭，突然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