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并沒有停止，“砰！砰……”，聲音一直持續(xù)下去，直到變成了“咔噠咔噠”。艾陽穿過了貨架，一把拉住蓋塔的手。此時的蓋塔抖得像個篩子。一梭子彈，全都被他打空了，他還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
“蓋塔！松手！把槍給我！”艾陽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才掰開蓋塔緊握手槍的右手。此時的蓋塔已是滿頭大汗，被艾陽硬拉著，坐在了椅子上，雙目無神地放空著，而視線卻還是朝著門口。槍聲停止，蓋婭才敢跟了上來，她心疼的扶住出神的弟弟。
“蓋塔！你傻啦？沒事兒吧？說句話！”在蓋婭的呼喚下，蓋塔漸漸回過神來。
“姐，門，門沒開……”蓋塔喘著粗氣，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不成一句整話。
“沒開，艾陽去門口了?！鄙w婭兩手托住蓋塔的雙肩，看他已無大礙，回頭朝門口望去。
艾陽已經(jīng)站到門口，透過門邊的窗戶，他看到光頭男此時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有一大片血跡順著他的身體蔓延開來。壯漢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艾陽的方向，全然沒了剛才的霸氣，倒是儼然一副光頭嘴里的蠢蛋模樣。
艾陽被這個蠢蛋看毛了，他開了手槍的保險，抬起胳膊，瞄準(zhǔn)了壯漢。艾陽本意是嚇嚇?biāo)绻惺裁促Q(mào)然舉動，就開槍朝地面射擊，逼退他?？墒敲闇?zhǔn)的動作，起到的效果有點(diǎn)大，壯漢“嗷”一聲原地跳起，落地時候被腳下的鮮血滑到，一屁股坐在光頭男身上。沾了滿身滿手的鮮血，壯漢倉皇的爬起來，慌不擇路的向后跑去，和后面趕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后面跟過馬路的幾個人也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不過只是幾秒鐘，一個好像有點(diǎn)威信的消瘦男子大聲喝住了壯漢：“站??！”
壯漢竟然停下了慌亂的腳步，緊張的回過身來，倉忙無措的看著消瘦男子。男子回過身，緊閉著嘴唇，眼睛死死地盯著站在窗口的艾陽，好像要用目光把艾陽射穿。艾陽此時覺得后背莫名一陣發(fā)涼，不過他竟鎮(zhèn)靜的撇撇嘴，把手槍轉(zhuǎn)了個角度，瞄向了消瘦男。
消瘦男面無表情的抬了抬頭，伸出左臂，張開手掌，做了個“不”的手勢。然后收起四個手指，用食指指了指地上的光頭。艾陽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把槍口稍微放低了一些。
“把他抬走！”消瘦男下了指令，壯漢和另一個男子走過來，小心翼翼的架起地上的光頭。艾陽覺得光頭此時應(yīng)該兇多吉少了，剛才壯漢坐在他身上的時候，他都毫無反應(yīng)，怕是已經(jīng)斷了氣了。
幾個人退回到馬路邊，后面的人也不再向前沖了。慢慢的，人群退至馬路另外一側(cè)，集中后，又慢慢的向著鐵道橋退走了。
整個過程，小斐站在樓上看的一清二楚，人群中再也沒有人下命令，也沒看出到底誰是指揮者，而且對面建筑物里的人，也沒看走出來。難道他們還在對面樓里？或者從別的出口悄悄逃走了？小斐判斷不出，她緊緊的盯著敵方撤退，直到所有人都消失在了鐵道橋的陰影中，才松了口氣。
小斐坐在了椅子上，雖然心里的石頭暫時落地了，可是雙臂卻開始輕微抖動。伴隨而至的是肩膀的疼痛。端著槍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已經(jīng)有些不適應(yīng)了。以前在警校，潛伏狙擊訓(xùn)練，持槍一趴就是半天兒?，F(xiàn)在看來，幾個月疏于訓(xùn)練，職業(yè)技能退步異常明顯。
她的情況還算好的，樓下的蓋塔就遠(yuǎn)不如她了。此時的蓋塔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過來，也不再顫抖或者發(fā)呆，而是趴在姐姐的懷里，掩面而泣。盡管蓋婭一直在安慰著弟弟，可是卻不見他情緒有什么好轉(zhuǎn)。蓋塔一邊哭，一邊重復(fù)的說著：“我不想……我不是……?！?p> “沒事兒了，他們都走了?！鄙w婭依然繼續(xù)著徒勞的撫慰，她看看艾陽，透露出尋求幫助的目光。
艾陽看門外暫時太平了，便從門邊走了回來，拍拍蓋塔的肩膀，和蓋婭一起安慰著他。可是效果卻差強(qiáng)人意。
艾陽真是被蓋塔哭煩了，他突然大聲吼道：“哭什么哭！你是一個大老爺們！別這么嬌氣成么！你今天要不開槍，包括你姐在內(nèi)，我們就都完了！”
艾陽的話起到了一點(diǎn)效果，蓋塔停止了哭泣，轉(zhuǎn)而開始小聲嗚咽。
見到蓋塔這幅樣子，艾陽又有些于心不忍，他看了看一旁緊皺眉頭的蓋婭，俯下身繼續(xù)對蓋塔說道：“好了，別哭了。那個人沒死，已經(jīng)被同伴救走了。”
艾陽短短一句話，居然達(dá)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蓋塔抬起頭，擦了擦紅腫的雙眼，直愣愣的看著艾陽，“陽哥，真的？你沒騙我？”
“不騙你，我親眼看到兩個人把他架走了，不信你來門口看看。要是死了，他們何必把人帶走？”艾陽扶著蓋塔的雙肩，一發(fā)力把他從椅子上搬了起來。
蓋塔踉踉蹌蹌的向門口走去，他要驗(yàn)證一下艾陽說的話。
“不過你可……”艾陽話還沒說完，蓋塔已經(jīng)趴到了門邊的窗口處，看到外面確實(shí)沒有光頭的尸體，但是一片狼藉的血跡，還是刺激到了他。蓋塔捂著嘴，彎下腰，干嘔了起來。
“我還沒來及提醒你?！卑柛^來，拍了拍蓋塔的背，確定他不會真吐出來，便扶著他坐回了椅子，“是流血不少，不過好在沒死掉?！?p> “我真的，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嚇唬他。可槍一響，就停不下來了。我看到他倒下去，就不敢再往外面看了。”蓋塔緩過了勁，又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念叨起來。
艾陽和蓋婭送蓋塔上樓休息，臨上樓之前，艾陽回頭看看門口的血跡，皺了皺眉。
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中午，把蓋塔安頓在床上，艾陽讓他好好睡一覺，等一會飯做好了叫他。接著他把自己扔在樓道的步槍撿了起來，去會議室換下了小斐。小斐揉著酸痛的肩膀，提起兩支槍，卻并沒有著急回屋，“從現(xiàn)在起，我們得全天值班站崗了。”
“沒錯，而且還要高度戒備?！卑枦]有回頭。他杵著槍坐在窗口，點(diǎn)燃一支香煙，然后若有所思的盯著加油站外面，“問題是……”
小斐搶在艾陽開口之前，發(fā)出了疑問：“現(xiàn)在你可以解釋解釋，昨天被跟蹤的事了吧？”
艾陽這才想到，自己一直忘了告訴大家在鐵道橋?qū)γ姘l(fā)生的事。艾陽把昨天的情況和剛才在樓下的情景，都敘述了一遍。小斐聽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不是在懷疑艾陽為什么到現(xiàn)在才告訴她，而是在想，今天襲擊他們的，到底是不是昨天的人。
“我確定一定是他們?！卑枖蒯斀罔F的說，他甚至能夠感覺到，昨天躲在暗地里盯著他的那雙眼睛，就來自最后出現(xiàn)在便利店門口的消瘦男子。雖然只是一瞬，但是艾陽清晰的察覺出，他的動作和昨天自己居高臨下看到的，快如閃電的矯健身影如出一轍。
“吃飯了。”樓下傳來了蓋婭的聲音，接著是一股撲面而來的香氣。在這末世之中，被緊張的氣氛籠罩，靠著單調(diào)的食材，還能烹飪出令人食欲大振的美味，確實(shí)難得。
蓋婭其實(shí)被剛才的場面嚇得不輕，但是面對如此困境，她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堅(jiān)強(qiáng)。畢竟他們所要面對的，還遠(yuǎn)不止如此。
艾陽想站起身，要去幫蓋婭，卻被小斐推回了座位，“我去吧，你好好盯著外面?！闭f完，小斐把步槍和狙擊槍盒立在了門邊，獨(dú)自走進(jìn)了樓道。
一頓雖然不算豐盛，卻令人垂涎的午飯已經(jīng)放到了桌上。有土豆燉牛肉、蒸南瓜和米飯。蓋婭盤算著戰(zhàn)斗了多半天，大家的體力消耗都挺大，特意想用牛肉給大家補(bǔ)充一下能量。
可飯菜擺在面前，蓋塔卻面色蒼白，眉頭緊皺，一點(diǎn)胃口都沒有。蓋婭剛盛了一勺帶著湯汁的燉牛肉，遞給他，蓋塔一看到牛肉。便捂著嘴，痛苦的跑出了會議室。
“算了，蓋婭，這勺還是給艾陽吧。不是每個人都這么沒心沒肺的?！毙§辰舆^停在空中的蓋婭的勺子，走到了窗邊。此時艾陽正一邊監(jiān)視著窗外的情況，一邊狼吞虎咽的吃著飯?？吹叫§衬弥簧兹鉁^來，艾陽趕緊把已經(jīng)空了一半的飯碗伸到跟前。
“蓋塔需要一個過程。從見到死人，到親手殺人，誰接受起來都困難。”艾陽把盛滿牛肉的飯碗放到了窗臺上，用手指抹了一下嘴邊湯汁，繼續(xù)說道，“雖然我和他說，那個人沒有死。不過他可是親眼看到了人被他擊中，血漿和人體組織飛濺的畫面。這兩天，還是讓他吃素一點(diǎn)吧。”
看來艾陽雖然一直盯著窗外，可腦后發(fā)生的事情，他卻一點(diǎn)兒都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