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來我這記性不好之事,也就算如此定局了。于是便也沒再開口多說些什么。
孟婆此時卻又接著往下說道:“既然仙姑此次前來,是想要領(lǐng)略一番這地府的光景,不妨,婆子就帶仙姑四處走走吧?!?p> “也好”,我于是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倒也正有些問題需要請教婆婆?!?p> “哦?仙姑想問什么,但說無妨,又何來的請教之說?!?p> 于是就這樣與孟婆沿著忘川崎嶇的小路,邊聊邊往前走去。
誰料沒走幾步,一只自奈何橋頭猝然逃亡的魂魄突然自身邊閃過,孟婆還未來得及做聲,便見緊隨其后的夜叉黑風(fēng)一旋,再定睛看時,那魂魄早已被它擒在了手里,由于執(zhí)意不肯屈服,再轉(zhuǎn)瞬間,便已被夜叉用手里的當(dāng)差法器化為了一股青煙,繚繚繞繞、盤盤旋旋逐漸散去。
“唉!”
孟婆幽幽嘆了口氣,我卻心頭一動,若說先前其實完全不知道要跟她聊點啥才好的話,那么此刻似乎,問題來了。
“婆婆,”我盯著不遠(yuǎn)處正自夜叉身邊幽幽散盡的青煙,滿懷希望的問孟婆:“鬼魂死去化作青煙散盡,那么仙魂呢?若是它死了,會怎樣?”
“什么?仙姑是在問老婆子,仙魂死了會怎樣么?”
孟婆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相信的看著我:“可是這仙魂,向來能死去的也就少之甚少了啊!”
“但我說的就是這甚少極少的那些,它們究竟,最后去了哪里?”
“唉!我的仙姑?。o論仙魂還是鬼魂,既然死了,最終逃不過的也都莫過于一個灰飛煙滅而已。這灰飛煙滅,你說還能去了哪里?也莫不過就是...”
我此時已是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一般,靜守于孟婆給出我那一個滿含著我期盼之意的答案。
只可惜,終于等到的,卻只有她淡淡嘆息了一聲:“隨風(fēng)消散在塵埃之中罷了。”
“原來如此?!?p> 我表情呆呆的回答了這四個字,心下琢磨著其實這樣的答案,說了跟沒說、我在問之前和問之后,都不過是一樣的效果罷了。于是一晃神之間,便有了些許失魂落魄之感,癡癡顛顛往前邁了兩步,一眼望去,卻也跟這地府中四處飄蕩的游魂毫無區(qū)別。
“仙姑、仙姑你這是怎么了呢?怎的突然間如此神色沮喪?”
孟婆甚為詫異的跟上前來剛要扶我,卻就聽的不遠(yuǎn)處又是一陣刺耳的大驚小怪之聲,便見她不得不往那邊迅速瞥了一眼,卻就立馬神色慌張丟下一句:“竟是出了些大狀況,老婆子得趕緊過去一趟,回頭再來陪仙姑...”
而后孟婆就急匆匆一閃而去,獨留下我,還在原地莫名其妙無故徘徊。
至于孟婆所說的發(fā)生了些大狀況,具體指的什么,我到最后也終究是絲毫沒去注意過。卻也不知自己究竟如何徘徊著、徘徊著、徘徊出了地府,再悄無聲息,徘徊進(jìn)了沙漠深處、那間看上去孤獨而詭異的,忘憂酒館。
“店家,拿酒來!”
我終究是個念舊的人,所以也終究就連坐下來喝酒,也永遠(yuǎn)都是那個熟悉至極的角落里的偏僻之地,雷打不動。
于是片刻之后有清酒入口,喝著喝著,便不由自主幾分醉了。
“灰飛...煙滅!”
我唇角微動,默不作聲念叨著這兩個詞語,眼角濕潤,一晃神間,一滴淚水居然濺進(jìn)了桌上的酒盞。一朵美麗晶瑩的水花應(yīng)聲而起,凄美的令人有幾分眩暈。
“灰飛...煙滅?!?p> 今晚的酒館居然搭配了一種奇妙的樂聲,那聲音既像是傾瀉于天堂的天籟之音,婉約動人;卻又像是涌出于地獄的玄冥之音,玄幻迷茫,光是聽著,便早已令人多了幾分上頭,轉(zhuǎn)瞬間已是酩酊大醉。
“灰飛...煙滅!”
再重復(fù)一邊,我的眼淚突然猝不及防,滴滴答答濺進(jìn)酒盞的聲音開始有些密密匝匝,而桌面上漾起的小白花,則更像是傳說中寒冰仙子打出的暗器,唯美而凄涼奪目。
憋著、憋著、努力憋著!我還清醒。唯有這樣,才可以保證自己不大喊大叫出來,才可以保證自己不至于過于狼狽,不至于太那么耍起了酒瘋一般,有一些丟人!
只是...只是真的可以就這樣憋著、永遠(yuǎn)憋得下去么?
我努力再努力、我用盡全身力氣,最后還是,請恕我有些無能,因為我做不到。
所以我終究還是“咚”的一聲,將手里的酒盞重重擲于桌面之上,撒了一桌的酒水,連帶我的淚水。
“還不都是騙人!又有什么新的創(chuàng)意?以為我很好騙么?講了半天,跟我知道的答案,又有何不同?”
其實真的莫怪我,我也真的說不清楚,我這是究竟在抱怨誰?孟婆么?似乎不妥,畢竟毫無理由。那么是我自己么?可能是吧,具體我也真說不清楚。
既然這樣,那么能怪的,要怪就怪這酒水吧,終究還是喝多了些...
許久之后,一覺醒來,迷迷茫茫睜開模模糊糊的睡眼,一眼見到的,居然依舊是不遠(yuǎn)處柜臺上方那盞玄冥詭異的暗紫色朦朧宮燈,以及對面默然與我對坐著的、壓根就說不出他具體長什么樣子的黑顏店家。
喔,也是好笑,這么久以來,今兒居然第一次,我是一覺自酒桌上醒了過來。
所以說,此時應(yīng)該,早又已是夜半了吧?那么我也...
我從酒桌上懶懶撐起身子,卻是未邁出一步,就又搖搖晃晃渾身無力的癱坐了下去。
“客官別著急走”,那店家又是照例按捺不住的先開了口:“你喝多了,酒勁并未過去,多坐一會無妨?!?p> “嗯,喔?!?p> 我含糊不清回答了一句,說實在的,如此好脾氣且全然不帶任何情緒與他對話,倒也真是頭一次。就算有些敷衍了事也罷。
“說說看吧,你的故事。”
這一次他依舊甚為的開門見山,卻也又著實爽快的令人吃驚:“我只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