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柳清河跟著柳貌然進了書房,柳晴難免有些擔憂,他怕兄長還沒消氣要責罰清河,俗話說打在兒身痛在娘心,雖說只是姑姑,但在柳晴這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嚴睿見狀上前安慰道:“姑姑無須擔心,剛我看父親臉色并無怒意,似乎只是有事找清河,并沒有要責罰的意思?!?p> 柳晴眼光還是望著書房的方向,聽嚴睿這么一說輕輕的點了點頭:“如此最好,清河從小就調皮搗蛋,隔三岔五就要被兄長教訓,雖說從不打他,但僅是罰他不準吃飯就讓我心里不是滋味?!?p> “哎,這臭小子也不長長記性,老是惹怒他父親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绷缯f這話的時候眼角有些濕潤,她對這個侄子雖說疼愛,但還是有點恨鐵不成鋼。
“姑姑切勿難過,我這就去向父親求情,求他不要罰清河?!眹李?吹窖矍斑@一幕有些不知所措,轉身就準備向書房走去。
“罷了,你也別去了,讓清河再多吃吃苦長長記性也是好的。”柳晴輕輕擦了擦眼角說到:“再則就如你所說,兄長若只是有事找他,你這樣慌亂求情倒顯得我們矯情?!?p> 嚴睿聽了停下腳步,望著書房的方向若有所思,片刻后輕輕點了點頭。
“睿兒,你年紀比清河稍長,為人又穩(wěn)重,如果以后我和兄長都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柳晴看著嚴睿有些鄭重的說到:“清河雖說頑劣,但他本性并不壞,你在他身邊約束著他些,我們也放心?!?p> 柳晴這話讓嚴睿有些驚訝,好好的為何突然說這些?但嚴睿也來不及多想,慌忙躬身說到:“姑姑快別這么說,你和父親皆是天底下的大善人,定能長命百歲,享盡天倫之樂?!?p> 柳晴笑著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似乎在等他回答自己剛才的囑咐。
嚴睿想了想,隨即豎起三指認真地說到:“好,我嚴睿在此發(fā)誓,此生必護清河以及父親姑姑一生無憂,如若違背,定受……”
話還沒說完,就被柳晴急忙打斷:“呸呸呸,我就這么一說,你答應便是,何必發(fā)此毒誓?”
“你和清河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嘴上不說但我也知道你倆情同手足,定會相互扶持,倒是我今日不知怎么,有些多愁善感了?!绷缬行┳猿暗男α诵?,繼續(xù)說到:“好了,清河的事你也別多想,我這就做菜去,再晚些怕是大家都要餓肚子了?!?p> “姑姑,今日就叫秦嬸去做吧,你好好歇息便是?!眹李S行慕裉斓牧?,希望她能好好休息不要太過勞累。
“這如何使得?既以答應了你們就要做到,要么還不被那臭小子在背會說閑話?”柳晴向書房微微努了努嘴又道:“放心,我會讓秦嬸和小月幫忙,很快便能做好。”說完轉身就向院外走去,只留下嚴睿一人靜靜的站在院中……
……
另一邊,柳清河跟著柳貌然忐忑的走進書房,剛一進屋,柳貌然就向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將門關好。
柳清河不敢再生事端只得照做,等轉過身來卻見柳貌然正背對著自己,靜靜的看著書桌后的一幅山水畫。
站了片刻見柳貌然沒有說話,柳清河有些摸不著頭腦:“臭老頭把我叫進來是要干嗎?不說話杵在那是在想怎么罰我嗎?真讓人瘆得慌?!?p> 想到這柳清河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他知道不能讓柳貌然想出責罰自己的辦法,要先發(fā)制人來打斷柳貌然的思路。
“咳咳,嘿~哈~呀呼~”柳清河低著頭小聲哼到,眼睛還時不時地瞄向柳貌然。
“你干什么?”聽到聲響,柳貌然轉過身來皺眉問到。
“?。颗杜?,沒什么,只是嗓子有點不舒服,嗯嗯~”
成功讓柳貌然開口就意味著他的思路已經(jīng)被自己打斷,看來第一步計劃成功,柳清河心中竊喜,但也沒忘假裝清了清嗓子。
“嗓子不舒服就去看郎中,在我這鬼叫什么?”柳貌然還是皺著眉,語氣中有些不耐煩。
“哦,好的好的,我這便去看郎中,這兩天天變得太快肯定是受寒了,得趕緊去抓幾副藥來吃?!绷搴诱f完便轉身準備開門出去,看來是要逃過一劫。
“慢著!”柳貌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大聲把柳清河喝?。骸安铧c又讓你這臭小子溜了,你站住我有話和你說。”
看來計劃失敗,該來的還是來了,但柳清河反應迅速,轉過身來就深深鞠了一躬:“父親,今日之錯在我,我攪了您的生意還滿口胡言亂語,我這就給您賠禮,忘父親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孩兒的莽撞?!?p> 既然計劃有變那就轉變作戰(zhàn)策略,像這種情況先認識到錯誤并賠禮道歉,哪怕之后挨罰也是不痛不癢,柳清河深諳此道,這可是從小被罰到大的寶貴經(jīng)驗。
“呵?我什么都還沒說你就在這道歉了?臭小子進步挺大啊?!绷踩挥行┛扌Σ坏?,這小子耍滑頭的本領又進一步。
“哪里有什么進步,只是孩兒剛才在后院聽姑姑教誨,深刻意識到今日所做之事太過大逆不道,我不能讓此事就此翻篇,孩兒甘愿受罰?!毖垡娦Ч诲e,柳清河乘勝追擊上演苦肉計,估摸著柳貌然再教訓自己幾句此事也就差不多過去了。
“好!很好!難得今日清河懂事,為父也不能讓你白費一番苦心?!绷踩挥行蚺暗恼f到:“我今日就罰你半個月不準出門,安心在家讀書?!?p> “什么?。窟@……這……”
這一刻柳清河才明白什么叫作繭自縛,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沒事說什么甘愿受罰?這下倒好,半個月不能出門了。
“父……父親,看在孩兒今兒認錯態(tài)度尚可,能不能罰的輕些?要不一天怎么樣?”柳清河心里有些不甘想要討價還價,只是這殺價殺的確實有點狠了。
“當然不行,你自己說的甘愿受罰,我豈能辜負你的心意?再說半個月的時間并不算長?!?p> “可惡,臭老頭有夠陰險,以后要小心些了?!彪m然心里是這么想的,但柳清河嘴上還是答應了下來,此時可不能再次惹怒柳貌然,否則誰又知道這半個月會不會變成一個月?
“且慢,還有一事?!币娏搴佑撸踩挥謱⑺凶?。
“怎么?同意只罰一天了?”柳清河轉過頭來有些納悶的問到。
“今日下午你從書院出來去了何處?”柳貌然沒有再提剛才的事情,而是問起柳清河下午的行蹤。
“下午?下午從書院出來去茶攤喝了茶,然后就回來了啊?!?p> “與誰在茶攤喝茶?”
“當然是和嚴?!?,還有聚義幫的馬當家,人稱快刀馬五的馬有信?!碧岬今R有信柳清河似乎又來了興致,還將他的綽號說了出來。
柳貌然點了點頭,望著柳清河片刻說到:“以后不許與聚義幫的人有所來往?!?p> “什么?”柳清河怔了一下,他不知道為何柳貌然反對自己和聚義幫的人結交,隨即問到:“爹,您這話什么意思?我和馬當家來往有何不妥?大家都說聚義幫的人是頂天立地的好漢,為何我結交不得?難道父親也和趙先生一樣覺得聚義幫是群匪類?”
“不管他們是什么人,我都不允你與他們再有任何來往?!绷踩缓仙涎劬Φ恼f到。
柳貌然雖然經(jīng)常教訓柳清河,但其實并不會過多干涉他的生活,可今日居然如此直截了當?shù)牟粶仕途哿x幫來往,難免讓柳清河有些冒火。
“臭老頭,你憑什么干涉我的交友?在家你要管,在外面你還要管?我才懶得理你!明天我就去找馬當家引薦我入聚義幫!”柳清河故意激到,說完轉身就準備離開。
“臭小子!今日你若是敢踏出此門,從此便不再是我柳家人!”柳貌然猛然睜開眼睛大聲喝到,讓柳清河一時有些發(fā)懵,他從未聽過柳貌然講如此狠話,眼下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得呆呆站在原地側過身子,有意避開柳貌然的目光。
似乎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重,柳貌然收起怒氣緩緩說到:“……我先問你,你可知道當年我們大梁與北燕的一戰(zhàn)?”
柳清河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當年大梁與北燕發(fā)生戰(zhàn)事時,柳清河才剛剛出生,所以對此他并無印象,只是在后來大家的談論中大概知道一些。
據(jù)說在當年某個冬天的夜里,北燕在大梁西北部突然集結重兵,接連攻陷大梁北方數(shù)城,直逼大梁腹地,大梁的兵力雖談不上精悍但也并非草木,卻在北燕的鐵騎之下毫無還手之力,最終京城淪陷,太子蕭復戰(zhàn)亡,再后來卻也不知為何北燕沒有繼續(xù)南下,而是收兵回燕,大梁才避免亡國。
但經(jīng)此一戰(zhàn),大梁近三分之一的領土被北燕所占,傷亡的人數(shù)更是難以估量,不久先帝病逝,二皇子蕭云繼位,經(jīng)過十幾年的休養(yǎng)才恢復些元氣,但國力已不像趙先生白天所說的那般強盛,而是不復當年。
“具體之事我也不細說了,我只告訴你當年北燕之所以能如此輕松的侵犯我大梁土地,正是聚義幫那群小人把我軍布防情報透露給北燕,還在關內配合他們行動偷開城門,使得我大梁生靈涂炭?!?p> 說到此處柳貌然的眼里充滿了恨意,似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當年太子勤政愛民,是百年難得一遇的賢君,大家都希望他能帶領咱們大梁走向一個新的高度,可他卻早早戰(zhàn)死在自己最愛的這片土地上?!?p> 柳清河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盯著柳貌然,今天晚上聽到的這些內容讓柳清河一時有些難以消化,他之前并不知道這些事的存在。
“你說,這是誰的責任?”柳貌然問到,但沒等柳清河回話又道:“雖說后來聚義幫幫主羞愧自盡,但他造成的這一切早已無法挽回,今日你若想和聚義幫的人有所來往,就不配做我大梁子民,更不配做……”柳貌然說到此處頓了頓才道:“更不配做我柳家人!”
也不知道為何,柳清河看著眼前的柳貌然突然有些陌生,這還是自己認識了十幾年的父親嗎?為什么提到這些恩怨,柳貌然一改以往市儈的嘴臉,變得如此凜然?
“這些……都是真的嗎?不是你胡編的吧?”柳清河勉強擠出幾個字輕聲問到,其實他也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么。
“哼!家仇國恨豈容我胡亂造謠?你若不信,問問你的先生、問問老一輩,看看他們會給你怎樣的答案?!?p> 怪不得今日提到聚義幫時趙先生滿臉厭惡,原來他也知曉此事,只是這些對于柳清河來說過于遙遠,一時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柳貌然看了看柳清河,隨后轉過身去淡淡的說到:“多說無益,你好好想想我今晚和你說到這些便是,明日我要去京城辦事,你安心在家讀書別忘了半個月的門禁?!?p> 說到這,柳貌然揮了揮手:“行了,你出去吧?!?p> 柳清河緩緩轉身離開書房,他確實要好好想想今晚聽到的一切,來判斷以后如何再去面對那個曾經(jīng)讓自己朝思暮想的聚義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