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您直接叫我的名字陳權(quán)就可以了,小郎,小郎這有些,有些別扭”
“哦?陳小郎家中行幾?
”獨子“。
”嗯,你生的高大壯碩,年也將而立,小郎確恐輕之,那莫如喚你陳大郎?’
“大郎??哎,您老隨意好了.“
“反正我也不姓武?!?p> “嗯???”
”既如此,廟中只你我二人,老道便直呼大郎可好?“
”嗯,行,你老隨意就是了。“
”大郎可有字?”
“沒有?!?p> ——
夜?jié)u深了,圓月高懸,此間大概是月半時。
陳權(quán)不記得來的那一天陰歷是多少,平日里也都是拿手機看一下時間日期,在城市里好久沒有去留意過月亮是什么樣的了,偶爾抬頭看一眼,也都是霧蒙蒙的。
陳權(quán)和老道正圍著火爐,也不作聲,爐上的陶鍋里蒸著米,爐邊貼烤著兩只麻雀,陳權(quán)很好奇這兩只不幸的小鳥是不是第一天遇到的那幾位朋友。
麻雀很瘦,如同老道一樣瘦,恰巧這兩只瘦麻雀也正是瘦老道帶回來的。
從兩天前老道踩著夕陽走進廟里,這兩日老道早出晚歸,也不知做什么,雖然從來不與陳權(quán)交談,但每次回來都能帶回些吃的,昨天的是一只老鼠,還有小半把米。
這里的米看著像是未脫殼的小米,剛才老道說這是粟米,關(guān)中人叫糜子,陳權(quán)是搞不大清楚這都是些什么,反正并不好吃就是了,或許脫了殼能好一些,但是眼見著這個米缸將見底了,雖說供案之下還壓著一個米缸,但是脫殼這種浪費的事情還是別想了。
事實上米缸里的米五花八門,并不是只有稷米,還有些其他的,原諒陳權(quán)淺薄的知識,他基本都不認識。哦,紅色的那個大概是高粱,《紅高粱》的電影還是看過的,其他的,真的只有脫了殼才能讓陳權(quán)挽回點顏面。
每次煮飯時老道的表情都不大好看,這表情陳權(quán)再熟悉不過了,自己每個月盯著網(wǎng)上銀行余額時就這樣。
想起電影《紅高粱》,高粱地,鞏皇那時候真是美啊~~
——
“大郎,別加柴了,焦了,要焦了”。
老道急促的聲音把傻笑中陳權(quán)的思緒拉了回來。
陳權(quán)忙把剛?cè)M去的一根木頭扯了出來,“呼”“呼”吹滅了火星,老道則一把就把爐上的麻雀扒拉到地上,然后又迅速的抓起鍋耳,陳權(quán)還以為老道要把鍋丟出去,但老道卻很輕柔的把鍋移開然后慢慢的放了下去。
“道長,您沒事吧,都怪我走神了,您的手怎么樣?”
看著老道不停的搓著手指哈氣,陳權(quán)心里的愧疚涌了上來,忙上前問道。
“不礙事,不礙事,不怪你,老道也走神了?!?p> 看著老道的手指充氣般鼓起了水泡,陳權(quán)有些慌,忙問:”道長,這怎么辦,有藥嗎?這要敷藥才行?!?p> ”沒事,沒事,些許小傷罷了,過上兩日自會好了?!?p> 老道笑著對陳權(quán)說:”好了,好了,真的無事,大郎,快把那兩只雀兒拾起來,臟了就不美了?!?p> “嘖,這雀兒就是瘦,可不比昨個的老蟲?!?p> 老道一邊費力的嚼著麻雀,一邊說著。
陳權(quán)還在為老道的受傷自責(zé)不已,只是懶懶的挑著碗里的米粒,竟是沒了吃飯的心思。
老道瞟了一眼陳權(quán),緩緩的吐掉了一塊嚼不碎的骨頭,說:”大郎,別愣著了,快些吃,老道本還無事,看你這般反倒是心里不爽利了?!?p> 陳權(quán)聽了老道的話一愣,卻也不敢說什么,只好唯唯的扒了一口飯。
嚼了兩口,陳權(quán)還是忍不住說:“道長,您的傷~~~~”
未等陳權(quán)說完,老道重重的撂下了碗,喘了一口粗氣,厲聲道:“無事,無事,老道無事,莫在聒噪!”
看著陳權(quán)不敢言語,老道放緩了聲音:“大郎心意老道明白,是真的無事。“
頓了頓又說:”老道方才想起一些舊事,一時也是心神不屬,才至這般,你又何必如此,此事省過,莫再提了“。
聽老道這樣說,陳權(quán)也只好低頭連連說是。
又是一陣沉默,沉默中兩人的咀嚼聲,爐里柴火的噼啪聲,門窗被風(fēng)敲打的的吱吱作響,遠遠的又似有野獸的哭嚎叫飄過。
——
過了一會,陳權(quán)悄聲的打破了沉默:“道長,您的道號是武髦嗎?”
‘自然不是,這是老道俗家的名字,道號?一個游方的野道,懶得去想什么名號。“
”那道長您有字嗎?“陳權(quán)接著又問。
老道想了一下,才慢慢的說:“”不記得了,大概是有的?!?p> 陳權(quán)抽了下嘴角,臉上浮起一絲莫名的笑意說:“道長,您覺得空虛這個道號怎樣,我覺得如果叫空虛道長,這聽起來就很,很出塵,很有仙氣?!?p> ”空虛道長~~”
出人意料的,老道嘴里念叨著,看似竟真的在思量著陳權(quán)的建議,這讓陳權(quán)有些傻眼。
過來一會,老道長吁一口氣,喃喃道:“思歸何必深,身世猶空虛“。極是,極是?!?p> 然后頗有幾分滿意的捋著胡子說:“便是要謝過大郎,修道幾十載,因大郎一語而得一號,哈哈,老道便做了這空虛道長?!?p> 說完竟站了起來,要拜謝陳權(quán)。
我是誰?我在哪?發(fā)生了什么?
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幕讓陳權(quán)始料不及,本是個小小的惡作劇,陳權(quán)還有幾分得意,可是接下來的這又是怎么回事?
眼見著老道已然拜下,陳權(quán)也來不及再琢磨發(fā)生了什么,趕忙起身一把扶住老道,扶的十分艱難,不清楚這廋弱的老道體內(nèi)是如何蘊含著這般強大的力量,幾乎讓常常自夸身體強壯的陳權(quán)難以招架,只好一邊勉力攙扶,一邊連連說著:”道長您這是折我壽啊,我都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我這還懵著呢,您這樣我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了?!?p> 已經(jīng)晉升為空虛道長的老道終究還是拜了一拜,然后起身笑著對陳權(quán)說:”大郎,老道不是因為得了一個道號謝你,我雖山野之人,可也不屑以一虛號自得,只是你方才的話讓我想明白了一些事,很重要的事?!?p> ”空虛這兩個字這么厲害的嗎?“陳權(quán)傻傻的自語。
老道似是沒聽見陳權(quán)的話,反而是揪著胡子頗為苦惱的說:”老道這也身無長物,倒是不知該如何謝過才好。“
“啊,您千萬別這么說,道長留我在此容身,已是天大的恩情了,我都不知如何回報?!标悪?quán)回過神來忙回復(fù):“而且,我是真的不明白發(fā)生什么了,說實話,我現(xiàn)在還有些懵呢?!?p> “也罷,與大郎之事,日后再做謀劃便是?!崩系佬π悪?quán)坐下。
“道長,您剛才念的是您作的詩嗎?”陳權(quán)覺得這個惡作劇之所以變成了這個樣子,老道剛剛讀的那兩句詩應(yīng)該就是其中之關(guān)鍵,于是坐下后便問。
“老道哪里有那等本事,這是王摩詰所作的《飯覆釜山僧》,說著就緩緩的念起來,
晚知清凈理,日與人群疏。
將候遠山僧,先期掃弊廬。
果從云峰里,顧我蓬蒿居。
藉草飯松屑,焚香看道書。
燃燈晝欲盡,鳴磬夜方初。
一悟寂為樂,此生閑有余。
思歸何必深,身世猶空虛。
念完后,老道似是回味了一番,然后便自顧自的笑著說:”想來也是荒唐,因大郎你這個假和尚之言,我這個野道人從王摩詰的禮佛詩中尋覓了一個道號,細細品來,有趣的很?!?p> 原來這是王維的詩,陳權(quán)表示他沒聽過,對于王維,陳權(quán)只記得課本上的“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還有”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這兩首,還大概記得不全了。
想起先前老道隱約提過的皇帝下旨滅佛之事,以陳權(quán)的歷史記憶,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大概對應(yīng)的是三武滅佛,也就是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唐武宗當(dāng)皇帝。
”哎,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把我丟了過來,都是武宗,干嘛不把我丟到明武宗那里,那里熟啊。明武宗可是穿越文里的狗大戶,人傻,好撩“。陳權(quán)一邊聽著老道說一邊暗自腹誹。
唐武宗誰了解?
確切的說,在陳權(quán)的記憶中,關(guān)于唐朝,大概記得的有李淵,李二,綠帽子房,武則天,唐明皇和楊貴妃,嗯,馬震版的。
安史之亂,黃巢,朱溫,還有郭子儀和醉打金枝,狄仁杰和元芳,唐僧和孫悟空,然后就是五代十國,宋元明清,基本就這樣。
看著現(xiàn)在老道心情大好,陳權(quán)決定趁此時機來了解一下這個世界,該從哪里入手呢?
黃巢和朱溫好像是唐朝亡國時候的人了,不知道唐武宗離亡國有多遠,還是謹慎些,既然老道像是個文化人,那就問點文化人的事情。
——
陳權(quán)先仔細想了想大概的時間線,然后開口問道:”道長,您知道韓愈和柳宗元嗎?白居易還有李商隱杜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