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靈,顧名思義,既所謂法器或者法寶之靈也。
余一丁喃喃自語的同時,他的腦海中又閃過一副熟悉的畫面。
那還是在河口郡的清風觀時,清風道人被鄭培雄的手下石狐帶領十幾名騎士追趕,余一丁和天殘道人出手相助,當時石狐使用手中的法器矩直對余一丁進行攻擊,致使他的識海遭受重創(chuàng),在千鈞一發(fā),命懸一線之際,余一丁終于第一次做到了通過自身控制神念離體,同時轉(zhuǎn)而使用神念對石狐的法器進行攻擊,并致使那根法器徹底破碎,最終將石狐和他的手下悉數(shù)擊殺。
也就是那個擊碎石狐的法器矩直的過程令余一丁印象深刻,但是他以前卻并沒有聽說過“器靈”一詞,可為什么會在老道說出器靈后便立刻想到那天的場景呢?
這主要還是因為余一丁雖然不知道器靈的存在,但是在他神念離體,并使用神念直接攻擊矩直的時候,余一丁明顯感覺到那東西已經(jīng)不再是一個死物,而更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物!
萬物皆有靈,這一點余一丁是明白的,可是他也知道這個所謂的“靈”可不是老道口中器靈的那個靈,此靈是為萬物之本源,而非魂魄,萬物皆有靈并非萬物皆有魂,生物有魂,有魂知,草木金石無魂,無魂知,這算是一個認知上的常識。
法器法寶都是用草木金石或者動物的皮骨制成,就像石狐手中的法器矩直,乃是由大澤之地的奇鳥畢方的腿骨制成,并由石狐經(jīng)過多年的祭煉溫養(yǎng)才能最大限度地發(fā)揮出它的術法威能,這是矩直作為法器的存在而具有的“靈”,但是無論是代表火系攻擊的赤炎還是代表攝魂奪魄的青炎,矩直能夠發(fā)揮出這種威能必須要通過石狐的秘術催動,它可做不到自己就施放出各種術法。
可是剛才老道所言這個名為器靈的東西絕對已經(jīng)上升到了生物的級別,否則那個頭眼四肢俱全,又酷似野貍鼠的小東西居然能夠?qū)W著老道的模樣參禪打坐,并且還可以活動自如又該如何解釋?
但是接下來老道卻說那個東西并非是一個活物,這個自相矛盾的解釋直接就讓余一丁愣在當場,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今夜居士表露出的那些手段,足以見得是一名修行大能啊,貧道雖然只是一名清修者,但和居士也算是同道中人吧?雖說貧道癡長居士幾歲,在修行一途上卻不如居士,但是叫一聲‘小道友’也不為過吧?小友何必一再如此作態(tài)?”
玉玄道長雖然是微笑著說話,可是任誰都聽得出他的話語中多少流露出的那一絲埋怨之意。
余一丁又是一愣,老道這是說的什么話?!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便反應了過來,既然自己在老道的眼中是一名修行大能,豈能有不知道器靈的道理?
想到此處余一丁不由地訕訕一笑道,“嘿嘿,道長何出此言?”
玉玄道長卻不吭聲。
余一丁只得接著道,“在下沒有必要對道長出言誆騙,我確實跟位于大梁峽關郡玉屏山上的一位道長學習過一點道法,但從未聽說過器靈也是事實啊?!?p> “大梁峽關郡的玉屏山?”玉玄道長有些疑惑地喃喃道,隨即眼神一亮,身子也一下子坐正。
“小友所說的莫非是凌云洞府的主人凌云子道友?”
“正是?!?p> “啊,原來小友是凌云子道友的高徒,難怪手段如此了得。”玉玄道長急聲道,口氣中顯得頗有些興奮。
“在下可不敢自稱凌云子道長的高徒,只是跟他學了幾天粗淺的道法而已?!庇嘁欢≈t虛答道,何況他確實也算不上凌云子的徒弟,凌云子最多只能算是將他領進修行之門的引路人罷了。
“如此看來玉玄道長和凌云子道長還有些交情?”余一丁又問道。
“當然,凌云子道友往年常來上清觀與貧道談經(jīng)論道,只是這一兩年突然少來大晉了,也不知他現(xiàn)在到底如何?”玉玄道長的臉上帶著幾分遺憾,又有幾分擔憂。
“道長不必擔心,在下兩個多月前才離開峽關郡,凌云子道長一切安好,只因這一年多來大梁西面邊境不太平,庫塞人屢屢犯境,凌云子道長被臨云郡王府招募,幫助大梁邊軍抵御庫塞人的入侵,直到半年前大梁邊軍才在慶陽大敗庫塞人,迫使庫塞人退回阿古達木大草原深處,凌云子道長這才有機會返回玉屏山,或許正是因為此事才使得凌云子道長一年多都沒有來到大晉吧,他倒是曾對在下說起過以前經(jīng)常東渡黃河訪友問道,想來道長也是他的朋友之一了。”
“哦,原來如此?!?p> 大梁臨云邊軍大敗庫塞人入侵一事已經(jīng)傳到大晉,玉玄道長也曾聽聞此事,在聽到自己的老友絲毫無恙之后也就放下心來。
“那凌云子道友他……”
“道長,現(xiàn)在可不是談論凌云子道長的時候啊,咱們還是說說那個器靈吧,在下確實從未聽說這個?!?p> 余一丁連忙打斷玉玄道長,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繼續(xù)跟老道說凌云子的事情,現(xiàn)在夜已經(jīng)很深了,樓下那兩個妮子還在等著他呢,得盡快了解上清觀內(nèi)的這個所謂的異寶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才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哦,小友言之有理?!?p> 玉玄道長點頭道,“不過小友既是修行之人,不知器靈為何物也確實令貧道驚訝……”
余一丁又想張嘴,卻被老道的手勢制止。
“罷了,罷了,修行一途因人而異,貧道見小友似乎也沒有隨身攜帶任何法器法寶,所有修為全憑己身,如此的話,不知道法寶器靈也是正常,那貧道就給小友詳細解釋一下吧。”
余一丁連忙點頭,這才對嘛。
“一般來說,法器法寶分為先天與后天兩種,世上流傳的絕大部分法器法寶都是后天人為打造,也就是修行之人擁有的各種用于修行或者對敵之物,此類法器法寶的材質(zhì)也各有不同,有木制,亦有金石所制,還有獸骨獸皮所制,甚至有很少一部分還為布匹絹帛所制,并通過它們的主人經(jīng)年累月地祭煉溫養(yǎng),便可以形成擁有巨大威力的各種法器法寶……”
“可是世上還有另外一種法寶,它們并非是由人為打造,而是自然之物,在億萬年中不斷地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具有某種術法威能的法寶,它們已經(jīng)不能稱為法器,只能是法寶了,這一類奪天地之造化的法寶就被稱為異寶,而且此類異寶除了本身就帶有的術法威能以外,一般還會兼有其他功效,比如拔毒療傷,祛除病痛,又或者剛好具備某種五行攻擊,使得修行對應道法之人獲得極大的實力提升,甚至還有極為稀少的一類異寶具有洗經(jīng)伐髓提升修為的恐怖功效,正因為如此,這類異寶往往一經(jīng)現(xiàn)世便會遭來各路有心之人的窺覷……”
余一丁安靜地聽著,面上毫無波瀾,仿佛已經(jīng)習慣了老道的啰嗦,并沒有著急插嘴,但此刻他的內(nèi)心早已是波濤洶涌。
聽著玉玄道長介紹法器法寶的種類,余一丁有一萬個理由相信上清觀內(nèi)的這個寶貝必定是個先天異寶無疑,否則也老道不會如此慎重對待。
既然是先天異寶,剛才老道也說了,除了具備法寶應有的術法威能以外,此類寶貝還兼有其他的功效。
這個寶貝若是可以拔毒祛病,玉玄道長還用忍受這么多天的中毒之苦嗎?很顯然事實不是這樣,此寶并不具備這個功效。
那么按照老道所言,先天法寶還很可能具有一個洗精伐髓提升修為的功效,這不正是余一丁眼下最為需要的東西嗎?
想到此處余一丁本來已經(jīng)非常沮喪的心情立刻變得好轉(zhuǎn)起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玉玄道長的眼睛,就等他繼續(xù)說下去。
老道也頗感得意似的點了點頭,似乎終于能將余一丁的胃口吊了起來是一件令他非常欣慰的事情。
“無論是先天還是后天而成的法器法寶,日久年深之后都會或多或少地生出某種靈氣,這就是所謂的器靈,只不過普通后天法寶的器靈只會隱藏于法器之內(nèi),使整個法器顯得仿若活物一般,并與其主心意相通,使得其主在使用過程中更加得心應手,并更能發(fā)揮出法寶的潛能,也就相應地提升了其主的實力?!?p> “但是先天法寶之所以被稱作異寶,最為關鍵的一點就是它的器靈與后天法寶的器靈完全不同,能夠幻化出或人或獸之形,可以與人進行更為直接的交流溝通,甚至認主之后的異寶可以僅憑其主的一個意念,便自行對敵發(fā)起攻擊,就像貧道在樹林中所見的那個似貍似鼠的小東西,其實就是上清觀內(nèi)那個異寶的器靈幻化出的獸形,但那東西也確實并非活物啊?!?p> “哦……”
玉玄道長后面所說的這些已經(jīng)在余一丁的預料之內(nèi),所以他的臉上并沒有顯示出過多的驚訝之色。
“多謝道長給在下解惑,不過此刻在下卻更加好奇了,那個異寶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又會具有哪些功效,以至于引來了這么多人打它的主意?!?p> “呵呵,小友莫要著急,貧道這就將那個異寶的詳情說與小友聽?!?p> 余一丁再次正襟危坐,如果上清觀內(nèi)的異寶真的具有洗精伐髓,提升修為的功效,那就不枉他這一夜在此地出生入死般地折騰一番了。
“當日初次見著那只形似貍鼠的東西時,貧道并不知道它是上清觀內(nèi)異寶的器靈,只是奇怪上清觀何時會有這等不知為何種獸類的野物現(xiàn)身,又見它不僅不懼人類,似乎還與道家有緣,上天有好生之德,貧道自然也是生出了好奇之心,想上前仔細看看那東西到底是何種獸類,可是直到貧道來到那小東西面前三尺左右的距離時,它仍舊像最初那般人立不動,似乎并不懼怕貧道?!?p> “可是就在貧道俯下身,并說了一句‘你這個小東西,生的如此奇怪,貧道卻認不出到底是何種獸類,但見你居然也會閉目打坐,莫非真的與我道家有緣?’,說完這句話后,貧道便想更進一步,不曾想只邁出了半步,那個東西竟然平白無故地突然消失不見了!”
玉玄道長似乎又陷入了當時的震驚之中,口中不自覺地喃喃道,“真不愧是異寶的器靈啊,當時便唬的貧道大驚失色,還以為自己遇見了鬼神之物呢?!?p> 余一丁不以為然地想到,既然是可以幻化出人獸之形的器靈,當然可以做到立隱立現(xiàn),這是老道剛才就已說過的器靈特性,此時又何必做出這樣一副神態(tài)?難不成是這些清修之人少見多怪,想必如果不是有什么奇遇,一輩子也見不到這類異象吧?
不過像玉玄道長這樣的清修道人,本就對法器法寶這一類身外之物絲毫不看重,卻沒想到居然會在花甲之年遇見主動現(xiàn)身的器靈,這要說不是奇遇的話,便說明老道本身也是一位奇人了,如若不然,在他做住持以前的一兩百年時間內(nèi),上清觀少說也有好幾位道人任住持一職,他們怎么沒有遇上這個異寶的器靈現(xiàn)身呢?
如此看來,這位玉玄道長也算是上清觀內(nèi)這個異寶的有緣之人吧……
余一丁還在一旁遐想,玉玄道長已經(jīng)從那種狀態(tài)中恢復了過來,立刻感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了,暗道自己修道修了幾十年,再怎么說也算得上是一位得道高人,居然在說起初次遇見異寶的器靈時仍會有如此表現(xiàn),著實不該。
于是老道連忙偷眼瞧了瞧余一丁,只見他似乎也在思考,面上卻仍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態(tài),心中的尷尬這才消減了不少,卻不禁又對余一丁高看一眼,心說果然是修行大能,頭一次聽說器靈竟然絲毫不為所動,就這份心性也值得貧道學習啊……
余一丁在一旁胡思亂想了一番,結(jié)果老道這邊卻沒有了聲息,他連忙轉(zhuǎn)眼望去,直看見老道也正望著他。
余一丁心頭納悶兒,忙道,“道長請繼續(xù)說下去啊?!?p> 老道終于反應了過來,面上略顯訕訕之色,連忙掩飾道,“呵呵,貧道觀小友似乎心有所思,莫非是覺得貧道所言……”
余一丁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在下也是被道長的奇遇吸引,就等道長的下文啊。”
“哦”
老道心頭稍安,繼續(xù)道,“那個小東西突然消失之后,還未等貧道驚疑,卻發(fā)現(xiàn)它在瞬息之間又出現(xiàn)在三丈開外的一棵大樹的樹干之上,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是卻不斷地向著貧道晃動尾巴,否則貧道也不能立刻便看見那個趴伏在樹干上的土黃色身形,貧道愣了片刻之后才明白那個小東西搖晃尾巴是喚貧道過去,于是便跟了上去,隨后那個小東西再次消失不見,并立刻出現(xiàn)在三丈之外,如此這般,就這樣一步步將貧道引到了觀內(nèi)的三清大殿……”
這個寶貝竟然就藏在上清觀的大殿之內(nèi)!
余一丁終于驚詫起來,他還以為那個寶貝會藏在道觀內(nèi)某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畢竟是先天法寶,怎樣也不能輕易示人嘛。
上清觀是方圓百里之內(nèi)最大的道觀,平日里香火極盛,大殿又是道觀的主建筑,其內(nèi)經(jīng)常是人來人往,可是這么多年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發(fā)現(xiàn)其中隱藏的這個天大的秘密,這也足以說明那個寶貝是多么善于隱藏自己的行跡。
眼看答案就要揭曉,余一丁的小心臟終于禁不住開始砰砰直跳起來!
老道也很滿意余一丁的反應,接著道,“跟隨那個小東西的一路上貧道也遇見過數(shù)位路過的觀內(nèi)道人,但是事后貧道曾詢問過那些人,他們居然全都沒有看見過那個小東西,想來這個器靈也只是在貧道面前才會現(xiàn)身吧?!?p> “那個寶貝到底是?……”
余一丁終于忍不住了,這個玉玄道長還真是會吊他的胃口,到現(xiàn)在了還在說些其他無關的事情,真是人老話就綿啊。
“呵呵呵,不瞞小友,那個異寶就是上清大羅靈寶天尊手中所持之物?!?p> 余一丁愕然。
雖說傍晚時分才和老魏一起搜查過大殿,可是對那些泥塑之物他可沒有什么興趣,那里又不能藏人,余一丁也只是瞟了幾眼后便不再注意了,現(xiàn)在老道說其中一尊塑像手中的所持之物,他哪里想得起來?!
“那是?”
“一柄玉如意?!?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