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了好一陣蔡祖明才訕訕地說道,“我還以為余先生真的是要將此人放走呢?!?p> 余一丁看著他微笑道,“剛才我見陳將軍將那些夷人全部捆綁起來關進木屋,應該是明天才會押送到棲鳳鎮(zhèn),想必對這個坂本秀行也會同樣處置,但是此人陰險狡詐卻又貪生怕死,弄不好這一夜還會搞出什么亂子,所以我覺得必須先下手將他處理掉比較好?!?p> 蔡祖明忙道,“先生說的是,這家伙就是一個小人,留他不得。”
余一丁笑道,“是啊,我記得將軍曾經(jīng)跟我商量過的,就算他所言不虛,帶著我們到這青川嶺礦場找到我的夫人,最后還是要把他交給朝廷發(fā)落的,我記著這事呢?!?p> 蔡祖明恍然道,“那先生剛才?……”
余一丁笑著打斷他的話,“呵呵,我不愿意將這個人交給朝廷,留下他的性命就怕夜長夢多,為了活命這種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萬一朝廷派來的人耳根稍微軟點,就有可能讓他脫逃,留著此人終究是個禍患,我只不過找個理由將他解決掉罷了?!?p> 蔡祖明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p> 余一丁沒有再接話,低著頭似乎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蔡祖明見狀忍不住又問道,“既然現(xiàn)在夫人們已經(jīng)安然脫險,不知先生下一步有何打算?”
余一丁嘆了口氣道,“唉!這次我本是帶著家眷返回偃師老家,誰知路過平洛郡便遇上這么個事,現(xiàn)在這個局面還真不好說啊,唉……”
蔡祖明知道余一丁為什么嘆息,如果夷人已經(jīng)起事,朝廷也不太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就可以平定叛亂,畢竟他們所知的現(xiàn)在被官軍控制住的夷人也就數(shù)百人,如果他們這一行人沒有趕到青川嶺礦場,也不會知道蒼嶺鎮(zhèn)的官軍信使在途中就已經(jīng)遇害,那么能否將夷人暴動的消息安全地傳遞到各鎮(zhèn)也不一定,夷人中的亂波神出鬼沒,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在其他地方半道劫殺信使呢。
何況整個平洛礦區(qū)共有近萬名夷人勞工,這還不算大晉的地面上很有可能還有其他潛伏下來的夷人,就像那些亂波浪人什么的,可是坤陽城中只有區(qū)區(qū)三千官軍,就算沈辰基將平洛城的衛(wèi)戍營一起帶到坤陽,再加上周邊的鄉(xiāng)勇團,坤陽城也就最多湊得出來將近四千人的守軍,如果京都的衛(wèi)戍部隊不能及時抽調(diào)人馬馳援坤陽,僅憑李盛手下的禁衛(wèi)軍和平洛城的衛(wèi)戍營那點人馬,坤陽城最終能否守得住還真在兩說之間。
如果坤陽不保,夷人暴動隊伍的面前將是京畿重地的一馬平川,如果真田部族再從海上偷襲,整個大晉有那么長的海岸線,想要防止夷人登陸,僅僅靠海防官軍那幾萬人手防衛(wèi)肯定不夠,一旦真田玄一郎率軍登陸,配合真田慎介的人馬兩邊夾擊偃師,要知道京都只有兩萬禁軍守衛(wèi),如果發(fā)展到那個局勢,大晉就真的危急了。
而對于自稱家鄉(xiāng)就在偃師的余一丁來說,蔡祖明的問話其實也就是一種試探,現(xiàn)在大晉面臨重大危急,余一丁就算回到偃師家鄉(xiāng),如果真田慎介的部隊突破坤陽城,到那時整個京畿重地都有可能變成戰(zhàn)場,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難道余一丁會帶著他的夫人們就像躲避大梁和庫塞人之間的戰(zhàn)亂那般繼續(xù)顛沛流離嗎?再說了他就算繼續(xù)避禍又能跑去哪里呢?
這是蔡祖明最為關心的一件事,這兩天里余一丁使出的本事手段已經(jīng)令他大開眼界,姑且不說他修行者的身份,就是剛才那個震天雷的威力,絕對已經(jīng)讓蔡祖明將余一丁視作天人,如果這樣的人能夠幫著大晉朝廷對付夷人,那真是國家的幸事,特別是余一丁的夫人還被夷人所害,到現(xiàn)在仍然昏迷不醒,既然余一丁同夷人之間有這樣的仇恨,蔡祖明就想試試看能否說得動余一丁留下來抵抗夷人。
于是蔡祖明小心翼翼地說道,“是啊,誰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呢,這些夷人實在太過可恨,不過據(jù)我所知先生就是偃師人氏,就算現(xiàn)在回到家鄉(xiāng)也不算安全,萬一坤陽城不保,可能到時候連先生家鄉(xiāng)都會變?yōu)閼?zhàn)場,以至于生靈涂炭百姓遭殃,我知道此番就是因為大梁那邊發(fā)生戰(zhàn)事,先生為躲避戰(zhàn)亂才返回大晉,可是夷人如此猖狂,就連先生的夫人們都因此而受難,難道先生還想著繼續(xù)躲避下去?”
余一丁瞟了他一眼,眼中卻帶著玩味的笑意,緩緩說道,“蔡將軍,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小老百姓,只想帶著老婆過幾天舒心的小日子,在大陸上的這些國家中也就只有大晉算是最為強大富庶,因此我才不遠千里從大梁逃回大晉避禍,要知道對于我們百姓來說,國泰民安才是最為幸福的事情啊?!?p> 蔡祖明忙道,“先生說的是,誰不愿意過太平日子呢?可是偏偏就有人不愿意天下太平,就因為大梁和庫賽人之間的戰(zhàn)爭,先生才會返回大晉,誰知現(xiàn)在大晉內(nèi)又有夷人暴動,甚至殃及先生家鄉(xiāng),而北面的羅斯大公國先生應該不會去,那里的語言習俗都與我們漢人不同,生活上確實很不方便,何況這些年他們與我大晉在邊境上常有摩擦,漢人過去實在不太安全,而南面的一眾小國雖然算是與我們漢人血脈相承同根同族,但在那邊卻仍有不少蠻夷部族,那里不僅山高林密遍布毒蟲瘴氣,當?shù)氐陌傩找彩且靶U粗俗不服王化,實在算不上一個安居樂業(yè)之地啊,如此看來,如果先生想要繼續(xù)避禍,又能再去何方呢?”
余一丁沉默了,來到這個世界后他最大的一個愿望就是四處走走看看,之所以這個愿望如此強烈,主要是隨著他在這里呆的時間越長,他越發(fā)對自己的歷史知識感到懷疑,來到這里快一年了,上輩子的記憶他完整保存著,卻只怪那時候沒有好好學習歷史,任憑他絞盡腦汁也沒想明白這個時代到底是我國歷史上的哪段時期。
到目前為止,除了可以確定母親河就是黃河,他就身處華夏大地以外,大梁、大晉以及南面的那些小國無非對應的就是我國的西南、華中和華南地區(qū),可是雖然他的歷史不算好,但是基本的朝代更迭次序還是清楚的,以目前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他始終認為應該對應的是歷史上的秦漢時期,可是那段歷史上哪里有什么梁晉?而庫賽人和吉魯人就更沒有聽說過了。
如果時間再往前推,回到春秋戰(zhàn)國時代,在春秋初期的諸侯國中倒是有梁晉這兩個國家,不過也僅僅是兩個彈丸小國,在歷史上完全屬于曇花一現(xiàn)打打醬油的角色,何況那時候諸侯國中最為強大的也是秦國啊,到了后期的戰(zhàn)國七雄中也沒有了梁晉,它們早早地就被滅掉了,怎么現(xiàn)在反而成了大晉是這片大陸上最為強盛的國家了呢?
但是時間總不能再往前推吧?要是這樣豈不是就要回到夏商周那樣的上古時期了?那可是封神演義的時代,那段歷史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神話和傳說,而且以余一丁粗淺的歷史認知,那個時期的科技水準也不會像現(xiàn)在的大晉或者大梁這樣發(fā)達吧?這又是怎么回事?
余一丁覺得自己的腦子里就像是一團漿糊,他也曾不止一次地認為自己穿越到的這個世界并非歷史上的某一段時期,而是進入了一個與地球歷史平行的異度空間,就像是我們中華大地有著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傳承,在這個世界里也有一個漢人主導的華夏文明在這片土地上不斷地傳承沿襲,只不過余一丁來到的這個時間節(jié)點并非是他所認知的歷史上的某個時期。
這可能嗎?余一丁相當疑惑,眼前這個世界真的是與他所認知的那段歷史并行的另外一個時空?而他就這樣陰差陽錯地穿越到了這個時空的位面?這里又會是幾維空間的存在呢……
不過如此一來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這樣的奇遇更加勾起了余一丁想要探知這個世界的好奇心。
“余先生,余先生?……”
蔡祖明在一旁的小聲呼喚又把余一丁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迫使他暫時停下了思考,沒辦法,誰讓蔡祖明剛才的講述會再一次提及了這片大陸上的國家格局,使得余一丁不自覺地就將思維發(fā)散開來,越想越遠了。
不過拋開余一丁具體穿越到了歷史時空的哪一點不說,只說穿越本身這事吧,他想起來也是一肚子郁悶,別人穿越不是落戶到帝王將相門內(nèi),就是商賈財閥家中,要么是權勢熏天,要么是富可敵國那種,可是余一丁卻好死不死竟然穿越到一座山頭上,差點就摔死在山巖下不說,還被云獸嚇了個半死。
而且自從穿越過來以后,余一丁總覺得自己無時無刻都處在某種焦慮之中。
鋼刀碧云峰時就遇見庫賽人圖謀云獸,過后便是大梁邊軍與庫賽人之間的慶陽大戰(zhàn),一不小心柳翠又被阿格茲擄走,于是便有了余一丁的草原和齊格格峰之行,緊接著返回柳河村后發(fā)現(xiàn)柳四七遇害,他又一路北上查找線索,見證了薩迦寺毀滅大上師伏誅和東勒殉情,好不容易柳河村的事情告一段落,余一丁終于可以帶著柳翠周游這個世界了,結果還沒出臨云縣郡的地界就遇上了疾風閣這個江湖大幫派在各地作惡,歷盡千難萬險終于來到大晉,誰知才到河口郡就被鄭培雄的青炎門盯上了,在天殘和清風兩位道人的幫助下總算過了這一關,可是一進平洛郡的地面便遇見夷人暴動這件事……
余一丁覺得這一年來自己就像是在打仗一般,從來就沒有時間停下腳步仔細地想想發(fā)生在他身上的穿越到底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終于被蔡祖明的一番話提醒,因此不由自主地便想多了一些。
于是余一丁不好意思地對蔡祖明微笑著表示歉意,不過蔡祖明倒并沒覺得他有什么失禮,反而認為余一丁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了,這才會思考良久。
于是蔡祖明像是開解余一丁一般又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接下來先生有何打算,但我認為先生像這樣一味地四處漂泊也不是個辦法,再說了,除了大晉以外先生又能去哪里呢?何況這里還是先生的家鄉(xiāng)啊。”
余一丁再次微笑,蔡祖明說得確實是實話,也算是他的心里話吧,站在他的角度考慮,余一丁幫助大晉抵抗真田部族的入侵也算是為國家抵御外侮,就類似于當初鐘離宇極力想讓他幫助大梁邊軍抵抗庫賽人的進攻那樣。
對于這一點余一丁覺得無可厚非,可是蔡祖明哪里知道余一丁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作為一名穿越人士,這普天之下哪里是他的家鄉(xiāng)呢?他又怎么能以某地作為家鄉(xiāng)呢?這種事情說出來也不是一句兩句便可以解釋清楚的,何況余一丁也不可能跟蔡祖明做過多的解釋,關鍵是就算他想解釋蔡祖明也得相信啊。
再次沉默片刻后,余一丁呵呵一笑對蔡祖明道,“呵呵,蔡將軍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不過這件事我得再好好想想,反正天亮后我們還要去棲鳳鎮(zhèn),說不定官軍已經(jīng)在鎮(zhèn)上集結,而且夷人也有可能攻擊鄉(xiāng)鎮(zhèn),到時候我可能想走也走不成了呢,你說是不是?”
蔡祖明不住點頭,猛然間才想起來他給蒼嶺鎮(zhèn)的那名姓王的校尉下達的指令是讓官軍信使連夜出發(fā),隨后到了清晨王校尉就帶領鎮(zhèn)上的官軍在蒼嶺鎮(zhèn)各處礦場收押夷人。
說不定那名校尉會圖省事將那些夷人直接就地處決,沒看見那一夜鎮(zhèn)上工坊里的夷人工匠都是被他直接處死的嘛,雖說按律這些夷人要經(jīng)過審判然后再執(zhí)行死刑,不過非常時期行非常事,到時候隨便找個夷人抗法的理由也就糊弄過去了,朝廷也不會真正為了此事追究一名官軍校尉的責任。
接下來王校尉應當再匯聚蒼嶺鎮(zhèn)管轄范圍內(nèi)的所有官軍,隨后便向棲鳳鎮(zhèn)進發(fā),蔡祖明與他約定的是雙方在棲鳳鎮(zhèn)區(qū)會合。
現(xiàn)在已是后半夜,天亮后余一丁他們就會前往棲鳳鎮(zhèn),而王校尉那邊如果聚攏蒼嶺鎮(zhèn)的所有官軍也能湊到二三百人,如果棲鳳鎮(zhèn)上能夠有這樣數(shù)量的一支官軍部隊駐守,再加上青川嶺礦場的幾十名幸存的官軍和余一丁這位修行者,蔡祖明還真不太擔心附近礦場的夷人來攻。
畢竟棲鳳鎮(zhèn)所屬礦場中的夷人勞工數(shù)量總共也就是千人之數(shù),現(xiàn)在僅在青川嶺礦場就被消滅了二百多人,就算此地其余礦場的夷人全部暴動的人數(shù)加起來也只剩下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根本沒能力吃掉這樣一支官軍人馬。
再說了真田慎介的目標是坤陽城,夷人肯定也會保存實力迅速向洛西鎮(zhèn)方向進發(fā),除非棲鳳鎮(zhèn)是他們必須要越過去的一道坎,否則鎮(zhèn)區(qū)八成不會遭受攻擊。
想到此處蔡祖明心中稍定,更令他欣慰的是余一丁并未一口回絕他的提議,說明此事還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利害關系蔡祖明自認已經(jīng)給余一丁講的很明白了,他相信余一丁不會不去權衡,反正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蔡祖明覺得余一丁還是有很大可能留下來的。
心中高興之余,蔡祖明立刻又想到另外一件要緊的事情,便帶著興奮的語氣又說道,“但愿事情如先生所言,王校尉已經(jīng)帶領人馬趕到棲鳳鎮(zhèn),不過先生的夫人們不知還需要多久才能蘇醒?實在不行的話天亮以后只有委屈二位夫人了,此地只有礦場運輸煤炭的馬車,我讓軍士們打整干凈也可以將就坐人,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我們必須要趕到棲鳳鎮(zhèn),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下策,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余一丁皺眉沉思,蔡祖明所言不虛,他們這些人也不能一直呆在礦場里,特別是蔡祖明,雖然余一丁不知道沈辰基給蔡祖明下的死命令,但是他至少明白一名郡王府衛(wèi)戍營的統(tǒng)領在大敵當前之時決不能總是躲在這個偏遠的礦場之中,現(xiàn)在余一丁已經(jīng)找到二女,沈辰基交給蔡祖明的任務就算是圓滿完成,他就更沒有理由留下來,而他的職責注定了就算去往棲鳳鎮(zhèn)也僅僅是暫且落腳,隨后便會率領那幾百名官軍趕往坤陽城。
對此余一丁確信不疑。
至于柳翠和鐘離雪,余一丁已經(jīng)給她們把過脈,他確定二人只是服用了一般的蒙汗藥,昏睡幾個時辰就可以醒來,就是不知道天亮后是否立刻就能醒來。
片刻后余一丁道,“就按將軍所言行事吧,我再去屋內(nèi)看看她們?!?p> 說著他便起身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