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丁和云獸回到客棧已經(jīng)過了三更,黑水鎮(zhèn)上早已是漆黑一片,居民們都已進入夢鄉(xiāng),連那些工坊都已全部收工,鐵匠們也都歇息了,再沒有了那些叮叮鐺鐺的打鐵之聲,四周顯得一片靜謐。
余一丁輕輕敲了敲柳翠二女的房門,立刻就有人來開門,鐘離雪把他和云獸讓進房間,一臉期盼地望著余一丁的臉,而柳翠正坐在床邊微笑著看著他,看樣子兩人都沒有休息。
余一丁反手關上房門,坐到椅子上,又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壺,倒了一杯茶水,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思考著該怎樣開口。
“余大哥,都打探清楚了嗎?”鐘離雪見他一直沒說話,忍不住問道。
“沒有?!?p> “???那你……”
“雪兒莫急,等我給你們說說大致情況?!?p> 余一丁將野熊嶺上的情況簡單地跟二女講了一下,最后說道,“現(xiàn)在最主要的問題是那小廟易守難攻,受害女子不知蹤跡,還有部分山賊不在老巢,最主要的是我還沒有想好下一步該怎么辦?”
二女陷入了沉思,余一丁也沒有再說話,跟著一起思考,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些沉悶。
“大哥,會不會那些女子已被山賊轉移走了,并不在小廟內?”柳翠突然說道。
“這個問題我在回來路上已經(jīng)想過,狡兔三窟,很有可能山賊會有其他藏身之地,那些女子也許就被關在別處,而且現(xiàn)在廟內的山賊也只有十幾名,就說明他們可能另有藏身之地,但是如何尋找呢?我看最好的辦法還是先剿滅小廟內的山賊,抓住活口訊問后才能得知,所以現(xiàn)在還是要想法將小廟內的山賊一網(wǎng)打盡?!庇嘁欢〈鸬馈?p> “余大哥,與其我們在這里商量,不如連夜上山,根據(jù)具體情形再考慮采取的策略,否則到了天亮可能更不容易沖進小廟了?!辩婋x雪是個急性子,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一心想去救人。
余一丁想想也是,如果半夜都摸不進小廟,到了白天可能就更加困難了,不說別的,如果不見蹤跡的那些山賊前去支援,他們就將是腹背受敵,后果不堪設想。
況且那個捕頭白天時已經(jīng)讓他們離開黑水鎮(zhèn),雖然沒有強制他們離開的理由,而且余一丁本身也不怕他,但是被他發(fā)現(xiàn)三人還在此地逗留終究不太好,甚至會招致那捕頭的猜忌,余一丁并不想這樣。
有了計較后余一丁便道,“你們兩個先換衣服吧,我在隔壁等你們?!?p> 說完他便返回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二女就換好了夜行衣來到余一丁的房間。
柳翠還是提著她那把牛角騎射弓,斜挎著裝有三十支羽箭的箭袋,從小她就跟著柳四七學習使用弓箭,相對于短刃她還是更習慣用弓箭,這把弓還是莎林娜女王送給她的,從前往齊格格峰獵殺血熊后就一直帶在身邊,今晚正好派上用場。
而鐘離雪拿的是一把名為“青竹鋒”的三尺翠綠長劍,僅重一斤二兩,很適合女性使用,是鐘離郡王送給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據(jù)說是外藩賓客贈送給郡王,劍身青翠細長,鋒利無比,可謂是一把寶劍。
在郡王府鐘離雪的老師就是那些武藝高強的貼身侍衛(wèi),她也從小就跟隨侍衛(wèi)們學習拳腳劍法,有了青竹鋒后對劍法更是專門加以練習,據(jù)她自己說是功夫很棒的,侍衛(wèi)們都打不過她,余一丁卻是不太相信,暗道那些侍衛(wèi)們真敢同你打嗎?不過他也沒又自找沒趣地說出來,還有一點鐘離雪不像柳翠,缺少實戰(zhàn)經(jīng)驗那是肯定的,郡王的千金能有多少以身犯險的機會可想而知,這讓余一丁不禁多了幾分擔心,別到時候這個妮子給自己的行動拖了后腿。
收拾妥當,仍是云獸帶路,三人跟著溜出了客棧,片刻間就消失在橋頭夜色之中。
半個時辰后,三人來到陡峭的石階處,此時已到了后半夜,山上的霧氣漸漸散發(fā)出來,這是個好機會,霧氣遮擋視線,現(xiàn)在又是守夜人最為疲乏的時刻,如果可以暗中摸到廟門口解決那兩名弓箭守衛(wèi)將是事半功倍。
考慮再三,余一丁還是安排云獸去解決廟門口的兩名弓箭手,趁著霧氣憑借云獸的敏捷以及犀利的攻擊應該有很大把握拿下那二人,否則連云獸都拿不下弓手那他和二女就更加沒有希望成功了。
余一丁則帶著二女從石階攀登而上,在最后二十丈直道處等待,如果云獸得手就通知余一丁,那時他們三人再繼續(xù)前進。
余一丁一再交待云獸務必保證它自己的安全,其次才是殺敵,就算偷襲失敗也要安全返回,他們可以另想對策,他的話剛說完云獸一個縱身就鉆進小道旁的樹林中隱沒了身影,沒有發(fā)出半點聲息,余一丁暗自祈禱它一擊得手。
隨后三人才開始順著階梯攀登,余一丁打頭,鐘離雪緊隨其后,柳翠屬于遠程射手在最后跟進警戒,就這樣緩緩地向廟門靠近。
這條階梯著實陡峭,鐘離雪基本是在余一丁身后亦步亦趨,可是她一抬眼看見的就是余一丁的腰眼,而柳翠在二人身后三丈左右距離跟著,這樣就算有情況她也有時間放箭協(xié)助,但她想要看見前面兩人也得抬頭,而且只能看見兩人腰部以下的部分,如此便知這段路有多么陡峭了。
沒用太多時間三人就已靠近最后那段二十丈的直道,四周依舊是彌漫的霧氣,別說二十丈,兩三丈以外已經(jīng)啥也看不真切。
現(xiàn)在余一丁的腦海中依然沒有云獸的聲音傳來,不知前方的情況如何,余一丁只得放慢了腳步,又繼續(xù)往前走了三五丈,邊走邊注意云獸的消息。
“門口的守衛(wèi)已經(jīng)被我殺死了。”
余一丁的腦海終于響起云獸的聲音,他聞訊急忙加快腳步向上攀爬。柳翠鐘離雪見他突然加速,都明白是云獸已經(jīng)得手,急忙跟著他也迅速向廟門靠近。
來到平臺后,余一丁看見云獸正蹲坐在地,那兩名弓箭手的尸體被它拖到平臺的一側,只看那兩人脖子歪斜的怪異程度就知道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想必云獸一擊就已將二人頸骨折斷,所以他們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
四周依然是靜悄悄的一片,廟內的山賊根本就沒有被驚動,余一丁望了望緊閉的廟門,黑乎乎的門洞在霧氣的掩映下若隱若現(xiàn)。
已經(jīng)到了此處,終于可以好好計劃一下怎樣消滅里面的山賊,余一丁讓云獸再次感知小廟內的情形,片刻后云獸告訴他廟內還有十五人,全部都是山賊,大殿內有三人,兩邊的廂房內各有六人,再往后就是小廟的后院,有一小片菜地另外還有幾個空房間,云獸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余一丁估計是廚房茅廁等,甚至想到還有可能是牢房,然后就是圍墻,圍墻外面不遠處就到了懸崖邊,云獸仍然感受不到女子的氣息。
余一丁將云獸感知的情況告訴二女,已經(jīng)到了這里,雖然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被搶女子的蹤跡,那就先解決廟里的山賊吧,等抓到活口再問不遲。
他做了簡單的安排,柳翠守在廟門口的圍墻上,利用廟門的飛檐遮擋隱藏自己的身形,鐘離雪負責為柳翠警戒,解決試圖靠近她的山賊,余一丁自己和云獸沖進廟內制服山賊,柳翠在墻上用弓箭支援他倆。
“余大哥,我可以進去殺賊,萬一有個疏忽不至于壞事,但是保護小翠妹妹若有個疏忽她就危險了,還是讓云獸保護她吧?!辩婋x雪表示了異議,并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柳翠也看著余一丁輕輕點頭。
余一丁猛然一驚,鐘離雪說得對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柳翠是遠程攻擊,角弓加上箭袋的分量本就不輕,上山時她就沒有將短刃帶在身邊,到時候萬一有山賊近身就麻煩了,而云獸無論是反應力或者攻擊力都比鐘離雪強上太多,由它來照看柳翠,自己照看鐘離雪才是最為恰當?shù)倪x擇。
余一丁連忙交給云獸新的任務,無論如何都要保證柳翠的安全,云獸知道柳翠在余一丁心目中的分量,自然應承下來,等柳翠攀上圍墻躲在飛檐后隱好身形,它就守在廟門邊隨時警戒。
余一丁這才帶著鐘離雪靠近廟門,只見其中一扇門虛掩著,余一丁輕輕一推就緩緩打開,他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由于霧氣的原因,只能隱約看見七八丈外大殿的輪廓,那里依稀有燭火的光亮透射出來,卻瞧不見半個人影,四周都很安靜,甚至可以聽見廂房內的山賊傳出來的呼嚕聲。
鐘離雪早已將青竹鋒抽了出來,握在手中斜指地面,側身緊跟在余一丁身后,不住地左右打量兩邊四五丈外黑乎乎的廂房,云獸說兩邊房間各有六人,從呼嚕聲中可以得知這些山賊都還在睡覺,窗戶上也看不見任何一點亮光。
余一丁躡手躡腳地朝大殿摸了過去,隨著距離的靠近,只見大殿的殿門大大地敞開,殿內的景象也越發(fā)地清晰起來,一名男子正斜倚在佛像前的一張?zhí)珟熞紊洗蝽?,其余兩人分別睡在太師椅兩邊三四尺外的地鋪上。
那名男子頭帶綸巾,生得卻是面如冠玉,鼻若懸膽,兩條劍眉斜飛入鬢,雙眼微閉,微薄的嘴唇緊緊抿著,真正是個俊美的年輕后生,身上服飾的衣料一看便知絕非凡品,余一丁暗自咂舌,看這架勢要說此人是一名王公子弟都不為過。
而睡在地鋪上的兩人明顯就是那名年輕男子的侍從,二人一樣的裝束,都是一身勁裝,包頭蒙面腳蹬快靴,每人腰側斜斜放著一柄帶鞘長劍,就算是睡覺時他們的右手也是握在劍柄上,而長劍擺放的角度位置可以很容易地在二人翻滾起身時被抽出,很明顯這兩人肯定是訓練有素的武士。
余一丁已經(jīng)走到大殿前的臺階處,望著三四丈外大殿內的三人,他遲疑地停下了腳步,就這三人的裝扮怎么也跟山賊搭不上邊吧?
鐘離雪本來是萬分警覺地側著身子緊跟余一丁,兩眼還不住地左瞧右看,沒注意余一丁突然停了下來,她一下就撞在余一丁背上,吃了一驚連忙轉頭查看,正巧從他的身側望見大殿內的三人,立刻目瞪口呆地停下腳步。
余一丁還在疑惑,鐘離雪卻已經(jīng)從身側靠在他的肩膀上,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道,“余大哥,他們……”
借著大殿內搖曳的燭火,余一丁一直緊盯著那名華服男子,鐘離雪的話音未落,突然間只見那男子的左耳輕微地動了動,右手微不可察地迅疾一擺,一點寒光急速飛向二人。
余一丁暗道一聲不好,只來得及側身抬起手臂一把將鐘離雪攬在懷中,額頭一團黃光突然涌現(xiàn),剎那間就將二人包裹在內,與此同時那點寒光已經(jīng)打在黃光表面,爆發(fā)出尖銳的呼嘯聲,緊接著光團表面猶如水波般蕩漾開來,那寒光如同打在水面的石子一般微微變向,但最終仍舊沖破了光團的阻擋,就在毫厘之間與二人擦身而過。
余一丁側身攬住鐘離雪躲避寒光的同時,一指氣指也射向那名青年,最終兩人都是同時各自扭身躲避對方的攻擊,余一丁這邊堪堪躲過寒光的攻擊,那青年身側的衣服上卻被氣指打出兩個指頭般大小的圓孔。
直到此時,被余一丁摟在懷中的鐘離雪才從喉嚨中憋出一聲驚叫,“呀!……”
地鋪上的兩名侍衛(wèi)在呼嘯聲發(fā)出時就已經(jīng)一骨碌翻身而起,雙雙搶在青年身體的側前方,兩把長劍已經(jīng)抽出,斜斜地指著大殿門外,眼神還在不住地四下掃視。
直到鐘離雪發(fā)出驚叫聲兩邊廂房的人才被驚醒,呼啦啦提著武器從房間內沖了出來,但是卻謹慎地遠遠盯著臺階處的余一丁二人,并沒有貿然出擊。
余一丁根本沒空理會身后的那十二個人,都交給柳翠和云獸處理吧,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驚駭之下出了一身冷汗。
余一丁引以為傲的作為在這個世界立身之本的防御蛋殼居然被破了!
那可是庫塞人的箭矢、曲洛人彪悍的武士以及大上師手下那些服了秘藥的番僧都攻不破的防御??!
可能也就只有爆炸才能破防的堅固蛋殼,居然就被一點寒光穿透了?!
雖然最終被他避過,但是那人的攻擊明顯就是睡夢中被鐘離雪的輕聲說話驚醒而倉促發(fā)出,這要是清醒的時候跟余一丁交手會是什么樣的結局?
余一丁只覺背后寒氣直冒,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確定今晚能否全身而退,只能死死盯著那名青年,絲毫不敢走神,生怕他突然又來那么一下,同時將鐘離雪攬得更緊,隨時做好準備帶著她后退。
鐘離雪的小臉煞白,緊緊貼住余一丁的脖頸,剛才二人交手她全程看在眼中,如果不是最后關頭余一丁攬住她的腰肢釋放光團并盡力扭身躲避,九成九她會被那寒光擊中,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令她禁不住渾身顫抖雙腿發(fā)軟,似乎站立都有些困難了,還好余一丁緊緊攬著她,她也用左手緊緊抓住余一丁后腰的衣服,右手的青竹鋒仍然斜舉,但是卻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那名青年此時正低頭看著自己衣服腰側處的圓孔,臉上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詫,但絕不是余一丁的那種驚駭。
片刻后他才抬頭看向余一丁,平靜地說道,“你們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