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陣電閃雷鳴之后，暴雨像瘋了似的下了起來。

　　庭院里涌滿了雨水，細(xì)細(xì)一看，那水的顏色隱隱發(fā)紅，像極了人的血液。

　　滴滴答答的雨聲中，伴隨著凌亂無比的腳步聲和人的低語。

　　“還沒有找到她女兒?！?p>　　其中一個(gè)黑衣男子抓著電話，臉色冷漠至極。

　　“絕不能讓她回到容家。”

　　聲音通過變音器傳到電話里，顯得格外陰狠和詭異。

　　“是。”

　　只見黑衣男子領(lǐng)著身邊的人沖進(jìn)雨里，急忙尋找著什么。

　　雨依舊下得很大，風(fēng)聲鶴唳，遮蓋了墻縫中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聽著腳步聲漸漸走遠(yuǎn)，女孩放下捂住嘴的手，推開擋在面前的木板，跌跌撞撞地沖進(jìn)里屋。

　　“媽媽……媽媽……”

　　看見地上全是拖拽的血跡，女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雙明亮無比的眼睛浸滿了淚水。

　　“阿時(shí)……”

　　房間角落響起若有若無的女聲。

　　女孩轉(zhuǎn)頭望見全身是血的母親，心痛欲裂。

　　“媽媽！”

　　她沖到母親面前想扶起她，想按住傷口不讓血再繼續(xù)流，可她……不知道怎么下手。

　　全都是傷口，十多處傷口源源不斷地在流血，在地上流成一灘血洼。

　　她只能不停地哭，不停地叫媽媽，手足無措地抓住媽媽的手。

　　“快走…快走…他們很快就會(huì)回來……”

　　女人已經(jīng)奄奄一息，提著最后一口氣笑著對(duì)她說：“阿時(shí)…媽媽愛你……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說完這話，女人不堪重負(fù)，眼里的光彩逐漸渙散。

　　她的眼睛那樣美麗，笑起來像太陽般明亮，卻又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底迅速充滿不甘，帶著一臉的悲戚和絕望，閉上了雙眼。

　　“媽媽！”

　　她嘶聲力竭叫喊，而女人再也無法笑著回應(yīng)。

　　她跪在地上，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離。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她今天只是去街尾姜家多呆了一會(huì)，順便吃了一頓姜媽媽做的晚飯，回家晚了一些時(shí)間，媽媽就不見了。她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捏著媽媽給她做的布偶娃娃，等媽媽回家?？蓩寢尨颐貋?，美麗的臉上盡是慌亂。

　　媽媽一邊拖著她的手，一邊對(duì)她說:“阿時(shí)，無論一會(huì)發(fā)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出來，也不能出聲，聽到了嗎？”

　　在她不知所措的點(diǎn)頭中，媽媽迅速把她塞進(jìn)墻縫中，把旁邊的木板撿起來擋住了最后的光線。

　　幾乎是下一秒，穿黑衣服的人沖進(jìn)家門，擠滿了整個(gè)院子。

　　她看著站在木板面前的媽媽強(qiáng)裝鎮(zhèn)定，詢問了一句:“你們是誰？”

　　話音剛過，一個(gè)男人便沖了上來，媽媽的身子隨之一震，然后搖搖欲墜。

　　她看見了，寒光從她的眼睛上略過，那是一把亮晃晃的刀子。

　　血液順著刀流到地上，媽媽也承受不住痛苦，跪倒在地。

　　“唔——”

　　她瞪大了雙眼，躲在墻縫里拼命地捂緊嘴巴，不敢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

　　突如其來的雨水順著粗糙的墻壁，幾乎瞬間就流到她的臉上和衣服上，從臉上掉下去的既是雨水，也是淚水。

　　她好冷，可是她不敢說話。

　　她聽著耳邊的雨聲，親眼看著他們像拖垃圾一樣將媽媽拖進(jìn)屋里，隨后是媽媽更慘烈的痛呼聲。

　　她的全身隨著這聲音變得更冷了。

　　她躲在墻縫里瑟瑟發(fā)抖，媽媽的痛呼聲通過風(fēng)傳到她的耳朵里。

　　她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拖累媽媽。

　　十歲的阿時(shí)在那一刻咬緊了牙，硬生生地咬出一口的血。

　　可是媽媽死了。

　　她再也看不到媽媽對(duì)她笑了。

　　女孩眼神空洞，像被釘在地上，無法動(dòng)彈。

　　“頭兒，她在這兒?！鄙砗箜懫鹨粋€(gè)聲音，然后所有腳步齊刷刷往里屋走過來。

　　領(lǐng)頭的黑衣男人進(jìn)門就看見女孩跪在地上的背影，她的白裙被血液沾滿。

　　女孩機(jī)械地轉(zhuǎn)過頭，血液凝結(jié)到了一處，原本放空的眼睛立即有了仇恨的光芒。

　　“為什么要?dú)⑽覌寢?！?p>　　她像是看清了誰是頭兒，撲到他面前，用盡全力地拍打他。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dú)⑽覌寢?？?p>　　男子藏在口罩下的唇一抿，一只手示意手下推開她，看著她的臉漲得通紅，哭腫的眼睛里竟有著滔天的恨意。

　　一個(gè)十歲的女孩子而已。

　　剛才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她像一頭要沖上來咬死他的幼狼，讓他們都給她媽陪葬。

　　“啊——”

　　她不停地拍打，抓住她的那個(gè)人也被她咬了一口，鮮血直流。

　　“找死！”

　　被咬的男人怒意橫生，一巴掌扇了過去。

　　女孩被扇趴在地上，口中流出血來，也不知是被打的還是她咬的那個(gè)人的。

　　她搖搖晃晃站起來，吐了一口血，又向他沖過來。

　　他面目一擰，直接一腳踹中她的胸口。

　　女孩飛了出去，撞在身后的柜子上，吐出一口血在地上，臉色迅速蒼白下去。

　　他以為她已經(jīng)暈過去，剛才他用了至少七成的力氣。

　　“解決干凈?！?p>　　說完這話，他就往外走去。

　　“賠我媽的命！”

　　他一下愣住，轉(zhuǎn)身看見那女孩竟扶著站了起來，表情猙獰而狂躁，似是被仇恨驅(qū)使著才不倒下。

　　“你們賠我媽媽的命！”

　　她口中不停地重復(fù)這句話，眼神瘋狂。

　　“真是難纏?！?p>　　男子眼睛一瞇，回過身來，上前劈向女孩的后頸，女孩暈在了地上。

　　不知何時(shí)，雨已經(jīng)停了。

　　夜，突然很靜，只有屋檐往下滴水的聲音。

　　“澆汽油，點(diǎn)火，動(dòng)作快點(diǎn)。”

　　黑衣頭目冷冷地說。

　　不大一會(huì)兒，濃煙升起，一群人湮沒在一片火光之中。

　　隱隱的烈火中，還能看見白衣女孩靠倒在媽媽身側(cè)，那樣子就像安心睡著了一樣。

　　……